13.第十二章

蘇綿翼一看到眼前這位頭戴紗笠的女子便覺出她的體弱來, 一頂竹帽,四沿以白紗覆圍,讓看她的人看不真切, 但蘇綿翼從其舉止與行步的姿態已瞧出些不對勁來。步履虛浮, 體姿過柔, 分明就是弱疾, 且是久病初愈, 比之許樂湛還要不如,而且似乎並沒有在病裡之時養好。

她微微皺上了眉,不等他們說話, 她便已出聲相詢,“這位夫人, 你身有弱疾, 當好好臥牀休養, 尋個清靜地妥善滋補,這樣勉強出行恐怕不宜。”

那女子螓首微側, 朝她看去,只聽得一聲輕柔的嗓音語出沉靜,“有勞姑娘掛懷,日後必當謹記。”

“夫人可常服‘生脈散’,以及十全大補湯。看夫人似是久病才愈, 當注重調養, 十全大補乃是氣血陰陽俱補, 於夫人正是合宜。”許樂湛已經不必再服這個了, 他的精神不錯, 又因身爲男子,着重助陽便可。

“多謝姑娘提點。”這回那女子倒沒出聲, 而是由身旁這個相貌儒雅清俊的男子起身相謝,語氣裡雖帶着誠懇,但亦有隱隱氣度。

許樂湛脣際帶笑,拉了蘇綿翼坐下,也不過於客套,“二位要求相與一晤,不知有何事賜教?”

那男子朗笑,眼神中滿是笑意,“公子的心思在下了解,只是‘百善孝爲先’,相信姑娘亦時時將令尊的身世存記心中。”

“我爹?”蘇綿翼不解。

許樂湛握住她的手,衝那男子一笑,“蘇伯父之事,小人亦略知一二,不知二位想要告知什麼?”

男子由身側拿出一本文牒,遞了過去,“這是蘇先生的戶籍家世。當年蘇先生應試趕考,卻不幸涉入承建四年的科場舞弊一案,遭人陷害,致使流落夷州。然後來真相大白之時,朝廷多方尋訪,卻查到蘇先生已於承建五年八月身染疾疫,不幸亡故。”

許樂湛感覺到手上的力道一緊,知蘇綿翼心中有些不好受,便伸手輕輕攬住她,也不避嫌,只是淡道:“之後的事在下亦有耳聞,先皇特意爲其設立衣冠冢於器山正南處的‘賢良祠’內。”

坐於一邊一直未曾吭聲的女子忽然似是隱隱約約地嘆了聲,“這是官家說法,其實令尊的遺骸配享太廟,有一靈設於太廟的忠正堂裡。”

“配享太廟?”許樂湛一驚,這可是殊榮,碧落歷經七朝,就只有五個入了太廟的外姓之人。有三個是孫家的赫赫功臣,一個是曾立過不世功勳的武忠侯簡昌,難道這另一個便是綿翼她爹麼?一名未來得及進入仕途的書生,如何會進?而爲什麼進了,卻如此隱秘,不曾公之於世?許樂湛驚疑,卻只能忍住不問。天家之事,有些是問不得的。

那男子顯然看穿了他的想法,與妻子對視一眼,才說得隱約,“能夠入廟必是大功,蘇公以一介文弱之身,雄視遠略,經營四藩,並有巧計長涉匈奴,不二功勳可謂是日久才知其博。當時收藏骸骨之事不得其人,又要安撫人心,所以才未做大動靜地入了太廟,還望公子姑娘不要介懷。”

“豈敢豈敢?”許樂湛於這番話中隱約覺出些味來,暗自抽了口冷氣,不禁握緊了蘇綿翼的手。

蘇綿翼有些奇怪,雖聽不懂他們所言何事,但心中亦因着那份終於知曉爹爹的事而欣喜。爹爹寥落了一生,但在身後總是揚名天下的。“那,我可以去拜祭一下爹爹麼?”她直覺地感到這句問話有些爲難,但她想,很想讓爹爹看到她,她活得很好,她以另一種方式完成爹爹賙濟天下的宏願。爹爹着眼社稷民生,她做不來那麼大的事,只有懸壺濟世,醫到一個算一個。她……她還想讓爹爹看看許樂湛,看看他的女兒有所託依的人是怎麼樣一個人。

許樂湛看着她噙着些許淚光的眼,明白她心中所想,但這個要求亦是萬難。

誰知眼前這對夫妻忽然掏出一塊金絲綬帶的玉牌放到桌上,那男子說,“此來正是我等心意。這塊玉牌可自由出入太廟,冬至之日將近,祝二位一路順風。事成之後,原物奉還,還請不要有所差池。”

“多謝!二位成全之意,小人沒齒難忘。”許樂湛大喜過望,起身長長一禮。

那女子對於他的大禮並不置詞,理所當然地一受,只微微頷首,“如此,我們便告辭了,祝二位早結良緣,白頭到老。”男子扶她站起身,正要轉向屋外,卻又回頭。

許樂湛與他對視一眼,只聽他問道:“公子將來可有什麼打算?”

許樂湛淺笑,目光坦蕩,卻又有所拒絕,“小人平生疏懶慣了。”他看向身側的綿翼,拉緊了她的手,“往後的日子便是陪着妻子行醫天下,我不通醫術,但亦可經營藥材,也好供她不時之需。”那瞧着自己心上人的目光,看着看着便溢出屢屢溫柔來,脈脈地,看得蘇綿翼連人什麼時候走都不清楚。

十一月初三,平州的天候已驟冷了下來,天陰烏烏的,似是要下雨,卻又似要落雪。許樂湛病體才愈,陽脈未升,氣血未和,總顯得比較怕冷。這三天下來,除了那次早上去了趟‘匯風樓’,便一直沒出過門,只是早早地在房裡生起了炭盆,與蘇綿翼說說話,看看書。

可是這日,一過辰半,他不知怎地來了興致,便拉了蘇綿翼一起去逛園子。此時他雙腿已經復原,走路走得穩而健,雖是緩步,但已顯出一些倜儻從容的風範來。

蘇綿翼有些聊賴地隨着他走着,一隻手被他那微顯得冰冷的手牽着,隨便地想些心事。上次她出去,麻大哥說他家兒子頭上長了瘡,豫嬸子說她兒媳婦得了寒症,夏嫂子說自己女兒犯了哮症,還有……

“綿翼,簡章是不是去尋過你?”一直沉默着的許樂湛仿似很隨意地問了聲。

“是啊。”蘇綿翼仍沒有回過神來,沒甚防備地回了聲。

“哦……”他點點頭,脣際帶了屢笑,但整個人卻明顯帶了幾分陰沉,“他有提過資助你開行館麼?”

“嗯,提過。”蘇綿翼胸無城府,根本沒有注意到許樂湛那雙原本明亮的眼睛添了些許幽深。

“他怎麼忽然那麼好心了?”他笑,連步子也停下了,只是拉着蘇綿翼的手,隨意地在迴廊裡坐下,也不怕冷了。

蘇綿翼看他坐在那麼涼的廊椅上,眉頭微微一皺,卻沒說什麼,只是答道:“他說只要我跟着他,他就可以出錢。”

“跟着他?”許樂湛笑得有些冷,目光頓時一暗,語出時的聲音讓蘇綿翼都覺出了些什麼,但當她擡頭與他對視一眼時,又是什麼都看不出。

“怎麼了?”她奇怪。

許樂湛抿了抿脣,淡掃了她一眼,隨即又淺笑出聲,她到底是這樣單純,不過也好,一顆心只在他身上就行。“那你回覆他了麼?”怎麼可能有時間?這幾天蘇綿翼一直被他拴在身邊,簡章想也不敢當着他的面問這樣的話。不過即使是這樣也很夠了,這個臭小子,竟然有這樣的心思!

“呀!我忘了!”蘇綿翼被他一提醒,倒想起來了自己一直忘了回覆的話。

饒是早就知道這樣的回答,但從蘇綿翼嘴裡親口說出來,許樂湛還是很高興,她真的是全心全意地撲在自己身上,當然還得除了那些醫道之學。“那我們現在就去找他吧。”

“嗯,好。”

許簡章正與木清嘉在前院談話時,就見自己大哥還有那個蘇綿翼晃了過來。大哥微微帶着笑,但眼神卻閃着些許幽暗,許簡章莫名地來了一陣心虛,瞧了眼蘇綿翼,見她一臉平和,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下。忙爲雙方介紹,“啊,大哥。哦,木大人,這位是家兄許樂湛,大哥,這便是當朝宰相,中書令木大人。”

“小人見過木大人。”許樂湛上前一揖。

“呵呵,許樂湛,我知道你。”木清嘉清雋的目光閃着欣賞,正值而立之年的他沉穩之氣更甚當年,“七年前,風華少年的一篇《糴糶方論》可是名傳天都哪!”

許樂湛目光清朗,笑容可掬,絲毫不見侷促,從容的氣度自有一股不涉官場的俊朗自然,極惹人注目,“大人過獎,小人區區之論,實不敢當大人如此謬讚。”

木清嘉淺笑,有着一種介於文士與大官的氣度,“當年的鋒芒斂了不少呀!”七年前,他亦還未入仕,但已聽聞這個平州少年,與朝廷的監察使侃侃而談,言辭犀利而獨道,鋒芒逼人啊。只是後來不知怎地得病不起,這一病便是七年,“哦,對了,方纔還聽令弟提起,你的病算是康復了吧?”

許樂湛朝簡章看了眼,後者迅速別開眼,他亦是想沾上官鹽這筆大買賣麼?倒的確是他的弟弟,眼光長遠,懂得利用所有的優勢來爲自己開路。“有勞大人關懷,小人的病已完全康復。”

“哦?聽說你的病連天都的名醫都束手無策,到底是請到了什麼樣的大夫才根治好的?”

許樂湛微訝,這位木大人何以對此問如此執着?他輕輕攬過沒怎麼出過聲的蘇綿翼,笑着介紹:“回大人,正是這位小人的未婚妻治好的。”

“大……大……”簡章眉頭一攏,想開口卻被自己的大哥冷眼一掃,立刻閉嘴,只好轉向蘇綿翼瞪了眼。

“綿翼,見過木大人。”

“蘇綿翼見過大人。”她行了一禮,面色平靜,一派清爽靈淨之氣。

“蘇綿翼……綿翼……”木清嘉劍眉微挑,目光轉而有些深思,“令尊是……”

蘇綿翼纔要見答,許樂湛已搶先一步,“回大人,綿翼幼年失父,早已不記得舊事了。”

“哦,”木清嘉嘆笑着點點頭,“呵呵,只是聽姑娘芳名,想起一位故人了。呵呵呵,姑娘醫術可將當世衆名醫都比了下去呀!”

“大人過獎了。醫學之道,無窮無境,綿翼只是略窺其門徑而已。”蘇綿翼答得很正經,完全是出自肺腑,倒惹來許簡章的側目。這女人似乎也不是很差勁。

木清嘉點點頭,忽然像想起什麼似地問了句,“那姑娘可知‘絕塵紗’之毒有解無解?”

‘絕塵紗’?蘇綿翼回想了下,“‘絕塵紗’由多種毒物相協而成,其配伍,其製藥之序都有講究,解毒之時只消有一個環節弄錯,那於中毒者便是戕害……但也不是不能解,只要能夠知曉其配伍的是哪幾種藥草,製藥之工序可以配試。”

許樂湛此時心中打了個結,木清嘉,他是不是懷疑什麼了?

“那,若是十年的‘絕塵紗’呢?”

蘇綿翼攏緊了眉,想了許久,才勉強吐出兩個字,“難說。”她沒有見到過,不敢亦不能下決斷。

木清嘉亦是眉色微沉,但不過須臾,他便展眉將這個略顯沉重的話題帶開,說到了其他的事。許樂湛亦是暗中吁了口氣,心道得通個消息給王隨了,讓那對夫妻日後不要再露面纔是。

一晌相談,木清嘉與這對許氏兄弟談得甚是投機,還留下來用了午飯,至未時才走。

近十一月底,許樂湛纔在自己房裡等到簡章。燭光明滅,炭盆裡的紅星亦是時隱時現,映得整間屋子有些說不出的壓抑。下人都退下睡了,但許樂湛卻難得地沒捂在牀上,只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着蘇綿翼泡給他的生脈散。

許簡章一臉沉豫地坐在對桌,一聲不吭,只把脣抿成了一條線。

“我連等了你三天了,顯然你已經大有長進。”許樂湛笑得輕淺,並不拐彎抹角。

許簡章一怔,仍不開口,神情間有一絲賭氣,又有一絲委屈怨憤。

許樂湛看着他一笑,將桌上的酒盅在手上輕輕轉着,“你不記教訓,枉費了太多心思。”

許簡章微哼一聲,“那還不是你安排的?”陳州、黃州的生意正在投錢採辦,他壓本壓得太重,以致於各行的錢款有些雍滯,本來還指望着‘季幽商行’可以與其簽下合約,有一筆預付金,沒想到那邊不成。他又指望中書令木清嘉此次帶職任監察使,可以在官鹽上出力,誰知又被大哥拱手送給了‘泰隆商號’。後來他才知道,原來‘泰隆商號’一直是‘季幽商行’的分號,只是來往並不多,讓他始料未及。

“我安排的,那你知道你疏忽在哪兒麼?”許樂湛對上簡章沉沉的眼神,面色一正,已帶嚴厲,“用人不當!”

簡章心中一緊,跟着眉色也一攏。

“以前有了個許亦文,他憑什麼自以爲是地替你作主,重金賄賂那些名醫?你以爲換了人就有用麼?根子在你!後來有人在我藥裡下毒,也是你手下的人,但你卻比我還晚知情。再來,一個芍兒,一個許作嚴,他們都幹了些什麼?!對付我倒也罷了,反正那段日子就算沒有他們在背後搞,我也活不長久,但他們居然把手伸到了奶奶!你說,你讓我要不要出手?”許樂湛深沉的眼牢牢地看住簡章,“你知道你的資金爲何如此緊缺麼?何不去問問你的帳房戚萬全?他把錢挪用在了哪兒?”他看了眼簡章,“‘滿庭芳’新月姑娘的日子是不是過得太好了?”

許簡章閉上了眼,面色戚然,“是,是,我輸了,我願賭服輸!大哥,你發落吧。”言罷,他已張開眼。

許樂湛到了這時候,卻是緩緩地笑了,“先不忙着算這筆帳,我有個話想問你。你,是不是和綿翼說過什麼?”

許簡章一驚,心頓時虛了起來,頭不敢稍擡,怕對上大哥的眼光。他忽然有種錯覺,彷彿這纔是整個問題最嚴重的部分。“呃,這個,這個,我,其實也……我,我說過。”他嘆氣,索性承認。

“哼!”許樂湛冷冷地哼了聲,“以前的事可以就這麼算了,但你要記清楚,綿翼是你的嫂子,若再對她亂說話,我……”

許簡章心中一喜,綿翼是他的嫂子,那就是說大哥還認他了?大哥能原諒他?!他,呵呵,原來大哥並沒有深責他,原來大哥只是想給他個教訓……哈哈,大哥到底是大哥,他一興奮,滿臉欣喜,連許樂湛後來說了什麼話他一字也沒聽見。呵呵,大哥,嫂……嫂子……呃,他忽然更爲心虛地擡起頭,朝大哥覷了眼,小心翼翼地開口,“呃,大哥,綿,不,是嫂子她……她……”

“她怎麼了?”許樂湛隱隱覺出一些不對勁,簡章的眼光怎麼那麼閃爍,綿翼她怎麼了?

“呃,她,她……剛剛,娘把她叫去……叫去說話了……”他好不容易說完,心都抖起來了,大哥現在的眼光好凌厲呀!

許樂湛心頭火起,完全沒有病弱之象地一把拎住簡章的衣領子,“你,看我回頭好好收拾你!”他把有些虛脫的簡章扔在房裡,直往孃的園子過去。

“蘇姑娘,你對我家湛兒的大恩,我們許家真是無以回報啊!”賀曉簾將一隻錦盒遞到蘇綿翼面前。“這是我的小小意思,當然不能回報蘇姑娘之萬一,只是聊表心意。啊,對了,蘇姑娘醫術高明,可有意思開一家醫館?”

蘇綿翼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裡,對於賀曉簾的問話並沒有太注意,“夫人,最近可是晚上睡不好?而且……不甚通便?”

“嗯?”賀曉簾一怔,不料她有如此一問,直覺地答道,“好像是有那麼一點。”

“哦。”蘇綿翼略略點了點頭,“夫人,冬令到了,要注意多多服食蔬果,不可妄用滋補之物,過則易於上火。夫人如今面上有褐斑,正是因此而來。”

“是麼?那怎麼才能退啊?很要緊麼?”

“無妨,我明日給備些紫背浮萍、防己,夫人煎湯,以萍擦於黑斑上,每日擦五次便可,不日當祛。”

“好,好。”賀曉簾心中一寬,似是覺得自己忘了些事,卻想不起何事。

“不過夫人日常飲食也當注意,不要過用油膩之物。”

“好。”一席話落,兩人無言,賀曉簾納悶自己想說什麼來着,再看到几上的錦盒時,才忽然想到,“啊,對了,蘇姑娘……”不知爲何,有些話到了嘴邊,忽然讓賀曉簾覺得有些難以啓齒起來。

“嗯?夫人?”

“呃,我家湛兒……他,姑娘是不是與他走得有些過近了?我管教不嚴,下人們都有些閒話傳出來……”

蘇綿翼微紅了臉,杏眸帶水,一時有些瀲灩,讓賀曉簾微微側目,“我,我是喜歡他,他們並沒有說錯。”

啊?賀曉簾微張了嘴,不知如此坦白的話該以什麼相對。

蘇綿翼脣際沾着羞卻的笑意,小小的一朵漾在頰邊,“夫人不必再爲我費心,他說,他會與我一同開個醫館,我行醫,他經營藥材生意。”

賀曉簾看着她,不知爲何,心漸漸地軟了下來,兒子是個什麼樣的脾性她很清楚,他能說到這個份上,相信也不容她這個做孃的再幹涉太多。唉!只是門不當戶不對,這丫頭雖說清純,可畢竟來歷不明,家世不清……不過反過來說,自己的兒子日後身子的調理是不成問題了,呃,應該說全家上下的人都不成問題了。這麼想,於商家來說,也不算是虧本不是?賀曉簾釋然一笑,看向蘇綿翼的目光中也帶了分慈愛,“綿翼呀,怎麼還叫我夫人呢?你們兩個互許了終生,便是要嫁過來,入了門之後,我可不愛聽這聲‘夫人’哦。”

嗯?蘇綿翼微愣,半晌纔回過味來,臉不禁大紅,原本爽朗的性子不知爲何,於這聲“娘”就是開不了口。這分扭捏的神情落入賀曉簾的眼裡自然是笑了開去。其實也好,她快能抱孫子了。

門外一直偷覷的許樂湛這才綻出一抹笑,瞄了眼在旁微蹲着的簡章,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低道:“走,咱們哥倆喝一杯去。”

許簡章微有些泄氣地放下趴着窗臺的手,怎麼那麼容易就搞定了?但在看到大哥有些幽深的眼眸時,他馬上轉變神情,“好啊……不過,大哥,你能喝酒麼?”

許樂湛笑意一頓,嘖了嘖脣,改口道:“那就去喝茶。”

十二月十二,一駕裝飾頗爲考究的馬車奔在了平州前往天都的官道上。趕車的馬伕心頭一直有些憋悶,那車廂中屢屢飄出的香氣喲,惹得他那麼多的口水卻只能往肚裡咽。雖說那姑娘總會拿些好吃的出來,但不夠呀!他們卻一直烤,香氣不斷,他又不能張口去要,唉!這勾引呀,害得他真恨不得一鞭子下去就能到了天都。

“你說才這麼幾天,真的能趕到天都麼?”蘇綿翼靠在車壁上,看着許樂湛不時往炭盆裡加炭,有時又把幾個土豆翻出來。

許樂湛擡頭一笑,“一定能趕到的,而且,還來得及趕回來過年。”他的笑意裡滲出一絲絲狡猾,別有深意的目光瞥向車簾處,馬伕坐着的位置。“雖說錯過了冬至,但年前我們一定得去看看你爹。”

“嗯。”蘇綿翼點點頭,隨即又問了聲,“爲什麼一定要在年前?是不是年後就得還他們令牌了?”

“當然不是了。”許樂湛笑得有些壞,朝蘇綿翼看了眼,讓她莫名的有些想回避,“在年前看過我這個女婿,自然明年就可以成親了。”速戰速決嘛!

蘇綿翼臉頓時一紅,訥訥地說不出話來,有些羞,有些惱他,又有些歡喜,更有些許甜蜜摻在其中,讓她情不自禁地泛起微笑。成親,呀!她捂上臉,直覺得有些燙手。

“呵呵。”許樂湛邊笑邊摟過她到身側,“綿翼,現在我反而有些慶幸,我生過那麼一場病,中過那種不是所有人都能解得開的毒。”

蘇綿翼的臉輕靠在他的胸口,聽見他平穩又正常的心跳,“我也很慶幸,自己在山洞裡看了十年的書,沒落下一些該看到的東西。”這樣才能夠治好他,她真的很慶幸自己居然能有這樣的醫術,能夠把他治好,能夠看着他如此健康地活着。

許樂湛攬緊了她,覺得自己的生命從沒像現在這般豐盈過。他與她,從此一路相伴,走下去,走到子孫滿堂,走到白髮蒼蒼,走到一起看斜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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