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你是爸爸嗎？
傍晚吃飯的時候，子墨和奶奶並排坐，周聞跟艾沐棽一起坐，魏平安被擠到了桌子角落。
橫排C位一直都是魏大寶的專屬位置。
魏平安也沒敢吱聲。
他中午被支出去了一會兒，預料到艾姐可能是藉機跟媳婦“談心”，所以就帶着大寶去了趟供銷社。
走之前給周子墨留了新作業，子墨吭哧癟肚趴茶几上畫兒童餐椅凳的草圖。
這是吃飯的時候魏平安隨口許下的承諾，然後交給周子墨來完成。
他自己帶着魏大寶出去浪了，不帶小舅子……
等魏平安回來，掀開棉簾子剛進門，就看到媳婦眼睛紅紅的。
哭過了，傷心過了，沒有對着自己發飆就已經是萬幸。
甩臉子不算什麼。
這已經是魏平安做夢都不敢想的輕度反應了。
偷偷看艾姐，得到了一個大白眼的反饋。
魏平安心裡給艾姐偷偷豎大拇指，贊她高效率，但面兒上又要裝成平淡和平靜。
魏平安明白自己要拼命壓抑情緒，不能流露出一絲喜慶之意。
這種事，吃虧的永遠是女人，魏平安已經佔了天大的便宜，就不要再故意刺激……
吃了飯，老太太和周聞收拾殘局，艾沐棽也穿插着幫忙。
魏平安教大寶畫畫。
子墨也在旁邊看着。
他學的不是畫畫，他是想學怎麼教小朋友學習。
因爲姐夫教畫畫的方式，前所未見，他很好奇。
嗯，老太太，艾沐棽和媳婦周聞，也挺好奇的，頻頻看過去。
“1變成水龍頭，大家記得勤洗手……”
魏大寶咧着嘴拍手，然後魏爸爸手把手拿着大寶嬰兒肥的小胖手，在寫了“1”的紙上，勾勒出了一個水龍頭的樣子。
旁邊周子墨低聲嘀咕，跟着哼唱着小調，眼睛裡閃爍着異樣的光芒。
“2變成兩顆心，我們心連心……”
魏平安邊畫邊唱，做完了示範就手把手帶着大寶來一遍。
“3變成小蘋果，多吃蔬菜和水果……”
大寶已經可以跟着哼了，雖然歌詞說不太利索，不是吞字就是混一下，但已經能跟着拍子，而且整個心神都被歌曲和卡通簡筆畫給吸引了。
……
“5變成大嘴巴，保持心態樂哈哈……”
……
“9變成跑步娃，鍛鍊身體棒棒噠……”
“10變成小蠟燭，照亮我們的家。”
周聞站在廚房門內側，神色複雜的望着膩歪在一起的父子兩人，溫馨的畫面讓她久久沒有動彈一下。
艾沐棽心裡暗歎了一聲，摟着周聞的肩膀，輕輕的拍她的後背。
妹妹這個時候，應該是很留戀這種氛圍吧。
遇到這種事，雙方兩個人心裡都苦，面對這種父子游戲的溫馨場面，周聞此時無疑是最需要安慰的時刻了。
畫畫進行了好幾遍，這麼簡單的曲調，別說周子墨和魏大寶，就連戴上老花鏡開始給大寶縫墊子的老太太都忍不住哼了起來。
周聞突然從艾沐棽懷裡起來，快速的擦拭了兩下眼角。
“姐，我沒事了。”
從廚房走出來，周聞恢復了正常，在魏大寶眼中，就是母老虎復活了。
“大寶，跟太姥姥去睡覺了……”
“沒事兒，再玩兒一會兒唄。是吧，大寶？”
魏平安手下沒停，還在逗着大寶。
“行了，大寶晚上玩的太興奮，很難躺下就睡着。”
要不然安靜點，要不然就累趴下。
這個時間段，累趴下的機會是沒有了，只能選擇睡前安靜點。
“……好吧。”
魏平安還要說什麼來着，看到後面艾沐棽捂着額頭一臉“看傻子”的表情，也就住了嘴。
老太太不知道情況，但也肯定是察覺到了什麼，抱着魏大寶，拉着周子墨出門去了小樓。
睡覺的事，吃飯的時候就安排完了。
艾沐棽跟周聞睡北屋，老太太帶着孫子和大寶去二樓，魏平安去前院小房子。
“你……”
周聞張了張嘴，又泄了氣似的，一屁股坐凳子上，扭過了半個身子，背對着魏平安。
艾沐棽莞爾，拍了拍周聞肩膀：“好好說，兩口子有什麼不能說開的。”
說完了又湊到周聞耳邊嘀咕：“我會幫你盯着他的。”
艾沐棽去了衛生間，木門咣噹一聲，關門的聲音很響。
更像是在提醒着他倆。
“你……今晚去找她吧。”
“啊？”
周聞突然衝上來，抱住魏平安，狠狠的，恨恨的，用兩根手指掐住他腋下，擰了一圈。
“讓伱得了便宜還賣乖！”
“媳婦，我錯了。對不起。”
周聞停住，嬌軀微顫，咬住了魏平安的肩頭。
魏平安感受到周聞心情的糾結，也反摟着她，輕輕撫摸她的後背，像是要撫平她心裡的傷口似的。
過了好一會兒，周聞才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捨的從魏平安懷裡直起身來。
“你不能不要我，也不能不要大寶。”
“咱倆是合法領證的兩口子，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我發誓，一定不會拋棄你們娘倆的。”
腋下被擰的生疼，肩膀也被咬了一口，魏平安推門走出小院。
他左邊口袋裡有艾沐棽給的地址。
今晚就可以見到從未謀面的小棉襖，也不知道會是一副怎樣的面對面情景。
見過大風大浪的魏平安，再次緊張了起來。
今天這個時辰，有着潑水成冰的寒冷，魏平安騎着自行車，手心裡卻一直在冒汗。
腳蹬子踹的飛快，有兩次拐彎差點沒甩出去。
這也就是魏平安。
有着數不盡多少次的身體基礎技能加點和武術功底掌握平衡。
要不然早就連人帶車打出溜滑去了。
魏平安直接繞道百貨大樓，穿進了後面的小巷子。
距離目的地越近，他卻彷彿有種近鄉情怯的遲疑。
自行車速度慢了下來。
一個灰色的青石門檐，仿古建造，和諧的融入了這片古聲古色的小巷子。
一牆之隔的裡面，隱隱有個糯糯的女童聲音在喊媽媽。
右手邊傳來了女聲，有點熟悉，又有些陌生。
“小米，你別出來，媽媽這就來了……”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
李璐沒有多想，一邊開門一邊說：“媽，這麼晚你還……”
噹啷。
手裡的搪瓷盆掉在地上。
面前一個讓她心心念唸的男人站在門口。
像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慰，又像是思念成疾又一次遁入了夢裡……
“魏……魏大哥？”
魏平安沒有說話，眼神越過李璐，望向了院內。
西邊門口的軍綠色棉簾子一角被掀開，一個怯怯的小腦袋探了出來，眼睛很大，扎着羊角辮兒，歪着頭看向這邊兒。
李璐回頭，看到了魏小米，又回過頭，眼淚再也止不住，身子一軟，往前撲了過來。
魏平安下意識接住，順勢把李璐攬在懷裡。
不是他想要佔便宜，而是李璐明顯兩條腿沒了力氣，如果自己鬆手，李璐就能癱軟在地上。
這大冷天的，地上多冷啊，還有化了又凍住的雪漬，弄到衣服上，還得過了年初五才能洗……
好一會兒之後，李璐領着魏平安進了屋。
西邊這間屋是客廳，門口有個一米多高的櫃子，上面隨意的放着手套帽子，魏平安進門後隨手關門，看到門後有釘在牆上的掛衣架，有一大一小兩件大棉衣。
再往裡是一個圓桌，三把凳子。旁邊還有個煤爐子，煙筒順着牆角從後窗伸出去。
東側靠後有個玻璃門，想來裡面就是臥室了。
“什麼時候搬出大院的？”
“好幾年了，從小米出生我帶回來……”
說到孩子，魏平安伸出手，想要摸摸閨女的小啾啾。
小米有些害怕，趕緊躲進李璐的身後，但還是忍不住從一旁伸出小腦袋，大眼睛睜的溜圓，面帶濃濃的渴望。
“小米……他是你……”
李璐想要介紹，但貌似想起了什麼，又慌忙閉嘴，看向魏平安。
魏平安嘆息一聲：“你叫小米是嗎？多大了？”
“我叫魏小米，我四歲啦。那個……”
“原來你叫魏小米啊，我叫魏平安，咱們倆今天就認識了……”
“那個……那個……”
魏平安起身，來到李璐身邊，撫摸上小米的腦袋，閨女的頭頂有點涼。
可能是剛纔站門口吹的，臉蛋也凍紅了一點。
魏平安心中百感交集，有對李璐的，更多是對小丫頭的。
他想說點什麼，但卻感覺這一刻說什麼都是枉然，千言萬語也難以描述他此刻的內心。
“我做你爸爸好不好？”
“你是爸爸嗎？”
竟然，兩個聲音不約而同的響起。
“是啊。我姓魏，你也姓魏，所以你就是我女兒啊。”
“可是，……可是，媽媽有個同事叔叔，也姓魏啊，我託兒所的老師也姓魏……”
“他們跟爸爸不一樣呀。”
“不一樣嗎？小米怎麼不知道呀。”
“因爲當世界多了一個小米，我就多了一個世界呀。”
魏小米扭過頭看向媽媽：“媽媽，他是爸爸嗎？……你怎麼哭了啊？媽媽……”
魏平安彎腰，蹲下。
伸出雙臂，將李璐和小米攬進懷裡。
嗚嗚嗚……！
李璐止不住的哭出聲來。
小米懵懂，但媽媽哭，她也難過，也就跟着哭。
本來是一副團團圓圓的場景，硬是被魔改成了一場悲悲切切的追悼會，就差旁邊再站個人念追悼詞了。
小米是個靈秀的孩子，雖然在哭，也沒從媽媽口中得到答案，但小手抓着魏平安的衣領，怎麼也不放開。
好些年過去了，從記事兒開始小米就沒有爸爸，託兒所的小夥伴們都有爸爸，小米卻沒有。
媽媽說小米的爸爸在很遠的地方。
託兒所的老師聽到後就會很疼很疼小米。
還有會從上海過來看自己的漂亮的乾媽，聽到自己問爸爸，就會發呆發愣，還會哭……
小米很聰明，很懂事，於是她不再提爸爸這兩個字。
小米覺得自己懂事好久了，也好久沒有再提到爸爸了。
今天見到了一個人，就覺得他很像爸爸，但小米害怕，不敢喊也不敢說。
然後，那個人進了小米的家。
小米很開心。
媽媽從沒有跟人抱在一起，除了姥姥。
今天那個人抱了媽媽，媽媽哭了，但小米感覺媽媽應該是開心。
小米開心的時候也會哭，就譬如前天姥爺帶着小米去逛廠甸，吃了好多好吃的，那時候小米就哭了。
哭着喊爸爸，好羞好羞。
因爲小米看到大街上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就是她沒有。
她從來沒見過爸爸。
爸爸的懷裡是這個味道的呀。
跟媽媽的不一樣呢。
但是，好舒服啊。
小米以後是不是就有爸爸了呢？
小米再也不是野孩子了呀，有爸爸陪着的小米，有爸爸接小米下託兒所，會不會把小夥伴們的爸爸們都比下去啊。
因爲，因爲小米的爸爸很好看的呀。
最好看了呢。
咕嚕嚕……咕嚕嚕。
李璐的肚子響了，然後小米的也是。
“你們……娘倆還沒吃晚飯嗎？”
“服裝部庫房的劉姐不是京城人，我沒啥事，就替了她半天，回來有些晚了。”
如果不是魏平安突然驚現，那碗麪湯扣不到地上，現在已經吃進小米肚子裡了。
“小米，你跟媽媽等一等，爸爸給你們做好吃的去，好嗎？”
“好呀，好呀，爸爸……你千萬別走啊？”
魏平安心裡一酸，差點就繃不住落淚。
“爸爸不走，爸爸還要給小米做飯飯呢。”
看向李璐：“等一等，我去廚房給你們做點吃的。”
進門的時候眼睛鼻子耳朵都知道院裡廚房的位置了。
魏平安摸黑進去，拽開了燈繩兒。
廚房裡用的竟然是燃氣竈。
魏平安輕車熟路的打火，想了一下，又故意去開了門，把牆外面的自行車推進院裡。
這樣，就有了食材出現的藉口了。
四歲的小姑娘喜歡吃什麼？
魏平安真不清楚，但女孩子喜歡甜食，晚上也需要吃點好消化的……
這個理解應該沒錯。
嗯，李璐能吃辣，好像還愛吃海鮮來着。
隱約還記得上海時的零星印象，所以魏平安也就憑着印象開始收拾食材。
打了三個雞蛋，撒了一點點白糖，攪拌後放進鍋裡，這是雞蛋羹，出鍋後撒點味極鮮，小勺挖着吃，孩子的最愛。
從廚房櫃子上面找到了個硬紙盒子，裡面有饅頭。
估計是新蒸的。
李璐獨自帶孩子生活了好幾年，一些生存技能都已經很熟練了。
“你，還跟以前一樣喜歡吃辣嗎？”
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魏平安沒有回頭，手下也沒停，開口問道。
“自從有了小米，就沒再吃過辣，小米吃不了辣，太浪費了。”
“那，今天嚐嚐吧，以爲你還跟原來一樣呢。”
“嗯。”
後背貼上來一個軟軟的身體，李璐雙手環住魏平安的腰。
“魏大哥，我等你了好久……以爲你不會出現了呢……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中午12點，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