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你感覺怎樣?”醫院裡,路小凝捂着姚麗麗的左手在問。
“已經好多了。”躺在病牀上的姚麗麗蒼白着臉回答。不過,她仍然感覺十分虛弱。
姚麗麗在食堂暈倒後,被緊急送到醫院急救,診斷出她果然是食物中毒,經過一番腸胃清洗,注射抗生素後,現在正吊着點滴。
“都是那些一班的渾蛋!”說完後,路小凝惡狠狠地瞟了坐在另一旁的雲飛陽一眼。
雲飛陽神色尷尬。他知道姚麗麗住院後,陪同路小凝過來探望。知道事發經過後,他也明白路小凝正遷怒於他。說到底,他除了是學校的巡察員外,也是高一一班的班長。
“不關飛陽的事情……飛陽,你不用管她。”姚麗麗知道路小凝小孩脾氣,目光移向雲飛陽說。
“我很抱歉會發生這事情,這樁事情,我會在學生會裡提出討論。”雲飛陽蹩着眉說。
雲飛陽自從上次得到康立天的鼓勵後,回去和父母親坦誠了自己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難堪和被學校處罰的事情。一家人促膝長談了一次。雖然問題沒有得到完全解決,可是父母都承諾會努力去挽救陷於破裂的婚姻關係。並以後凡事會顧及他的感受。
回到學校,他也向校長王鵬敘述了前因後果,王鵬欣慰地知道他已經解除了心中的枷鎖,於是恢復了他在校內一切職務。
對於姚麗麗的事情,他覺得學生會應該要求那名巡察員爲他的惡劣態度向姚麗麗道歉。
“能有結果嗎?你們學生會和巡察員的成員不都是第一班的學生組成的,都是一丘之貉!難道胳膊還能往外拐!”路小凝不屑地說。
雲飛陽聽了,一張英氣的臉上頓時罩上了一層憂色。他心中其實隱隱然覺得路小凝說的話不是沒有道理,現在的學生會長博承傑是個絕對不會低下姿態的人。
整個蹈仁中學中,的確也只有他雲飛陽一個是不介意坐在食堂非“第一班特區”用餐的第一班級學生。他也一直認爲,第一班學生的種種特權,對其他學生並不公道。心中早立下決心,倘若自己當上了學生會會長,他一定會發起廢除“第一班特權”的動議。
……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他卻不知道,此時路小凝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從短計議”。
05:
隔天到了中段休息時間,來到食堂用餐的學生都看見了一個令人驚訝的畫面,在第一班特區的餐桌中,最中央一張餐桌上,每一個座位上擺了六碗清湯米線。
而且,路小凝正獨自一人坐在中間的位子上慢條斯理地吃着她的米線。
隨着涌進食堂的學生越來越多,周圍桌上正在用餐的學生,和三三兩兩遠距離對着路小凝觀望的學生,紛紛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着。
經過昨天已經傳遍全校的事件,所有學生都知道路小凝這舉動——就是在向第一班的特權宣戰!
當人聲達到鼎沸的時候,突然間,一名身材修長的男生從後排衆而出,站到了路小凝桌子對面的位置。身後還尾隨着數名巡察員,其中有一名樣貌出衆的女生——夏令貞。
當全部的人看清楚來者是誰後,都屏住了呼吸,靜下了聲音。
“這位同學,請問你現在正在幹什麼?”
在衆人的寂靜中,一把充滿威嚴及渾厚的聲音響起並責問路小凝。
說話的人正是站在路小凝前面,蹈仁的學生會會長兼巡察員長——博承傑。
路小凝好整以暇地擡起頭來看着他,啜進一條垂在口外的米線,抹了抹嘴後纔回說:“吃米線。沒看到嗎?”
博承傑頓時蹩起了眉頭,對於昨天發生的事情,他亦已知曉。他知道路小凝現在是存心在鬧事。
“你叫路小凝是吧,如果你想用餐,那請你坐到別的桌上去吧,這裡是第一班學生的用餐區。”博承傑沉着氣說。
“我知道在飛機上,才區分經濟艙和頭等艙。在蹈仁,既然大家付的學費都一樣,憑什麼第一班的學生可以佔最好的位置。我高興坐哪裡就坐哪裡。你不愛坐這裡,也歡迎你坐到非第一班特區去。”
“好,你一人要坐在這裡吃也就罷了,那你還用米粉佔了整張桌子,不過份嗎?”
“我不是佔桌子,我這裡擺了5碗米粉是準備請其他同學吃的,不管他是否第一班的學生都歡迎他坐下來和我分享。”
衆人聽了他倆的對話,都齊聲譁然,隨之羣情聳動。
路小凝說的話,在大家聽來雖然大逆不道,但是絕大部分的蹈仁學生其實都深有同感。一直以來他們都對第一班的特權積怨已久,只是蹈仁的傳統校規向來如此規定。所以除了第一班的學生,其他人也都敢怒不敢言。但是昨天姚麗麗被趕離以至在食堂摔倒的事件,已經在學生羣中醞釀出一股反對第一班特權的氛圍。
博承傑也是精明的人,他知道形勢不妙,路小凝的話宛如一根**引子,正在點燃周圍那些積壓已久,並隨時炸開的怨氣。現在衆人不敢公開表明支持路小凝,只是因爲還懾於學校給予巡察員的執法權和素日的積威。
要是任由這女生胡來,學生會的威嚴就蕩然無存了。
必須要趕快把她驅離現場!
“不好意思,校規向來規定第一班的學生享有這個特權,還是請你移步吧。”他向旁邊的幾個巡察員打了個眼色。
旁邊兩個高二的巡察員會意,正想上前來強行架走路小凝。
“碰!”
突然在隔了兩張桌子外的地方傳出一聲碗筷重敲在桌上的巨響。
那一個方向的人羣,頓時紛紛讓開一個缺口。
順着缺口看去,只見一個身形高大的男生揹着衆人從原來的長椅上緩緩站了起來。
轉過身後,通過衆人敞開的通道,他踏着穩健的腳步徑直走到路小凝身邊的位置。從容坐下後,他抓起筷子就大口呼嚕吃起米線來。
由始至終,不發一言。
四周也像死了一般靜寂。
06:
是有這麼一個人嗎?
在無盡漫開來的時光中。
在你最窒息難過的時候。
他總像個守護神般會及時出現。
不管你做的是錯的還是對的事情,他會給予你一切他所能給予的支持。
不求回報。
路小凝看見康立天在身旁坐下來後。突然有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雖然今天早上當她向他說出她要抗議第一班特權的計劃時,康立天強烈地反對她這樣胡來。還發誓說絕對不會和她一起鬧。
可是他最後還是出現了。
像以前一樣。
總是像個天神一般突然從天上落了下來。
哼,爲什麼他就愛這樣臭美!
不過,她就知道。
他會出現的……
“你不是說不會幫我嗎?”
“我餓了。”
沒有人察覺,路小凝的嘴角曾牽起過一絲微笑。
像雪花落在水面上般迅速化開並消失的微笑。
衆人看見紅了眼睛的路小凝也開始拿起筷子繼續吃米粉。
旁邊兩個本來想上前架走路小凝的巡察員頓時不知所措。
在蹈仁,有兩類對康立天很是忌憚的學生,一類是何韋和羅志遙這樣的壞學生。一類就是校內的巡察員。他們都不想惹上這個彷彿對任何老師或處罰都不畏懼的人物。
專制能有效行使的前提是它令人畏懼的力量,而不是其結果。專制如果不能讓人畏懼,執法的人亦然。
對於康立天,兩名巡察員知道他們其實束手無措。
兩個巡察員無奈地看向博承傑,想看他的進一步指示。
博承傑看見康立天站到了路小凝那一邊去時,也是萬分頭痛。還來不及反應。人羣中突然越出第三個人坐到了康立天旁邊去,也挾起米線吃起來。
衆人看清楚坐上來的人原來是平時怯弱的賈博識時,都萬分驚奇。
“你怎麼也坐上來了?”康立天邊嚼咬着米粉邊轉頭低聲問賈博識。
賈博識沒有轉頭看他,只聽他嘴裡呼嚕吃着米粉,語音含糊不清地說:“多得……你們……這兩個渾蛋。我班裡……一人躺在醫院裡,有兩人坐在……這裡了,我還不出來,我這……高一四班的班長還能混下去做嗎?”
這小子!
康立天突然覺得剛吃下去的那口米粉,從來沒有如此美味過。
衆人長年累積的怨氣終於被引爆了。
看見連賈博識也坐上去後,場面開始失控,路小凝桌上的其他三個空位迅速被其他的學生佔據。食堂裡,除了第一班的學生木然不知所措外,其他班級的學生都紛紛拿着手裡的食物。喧譁着搶到第一班專區的餐桌上坐上。
賈博識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07:
“路小凝,康立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路小凝擡起頭,看見問話的人卻是雲飛陽。
下課後,雲飛陽把班裡收集好的作業送去辦公室,所以遲至後來纔來到食堂,不料卻看見已是不可收拾的場面。再看博承傑和一衆巡察員明顯在和路小凝,康立天等人對峙着。於是驚訝地向路小凝詢問。
在喧鬧的背景中,路小凝彷彿沒有聽見他的問題,她只怔怔想着:如果剛纔他也在場的話,他也會坐到我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