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畫9

薔薇莊園最初並不是叫這個名字,薔薇之名是莊園主人爲討夫人歡心而改的,因爲夫人羅薇最爲喜愛薔薇花。

“哇,好浪漫。”負責打掃的小女僕羨慕的說,“我也想有一個人會對我這樣好!真是羨慕夫人。”她一旁拿着抹布的女僕瞥了她一眼,“先生怎麼可能看上你。”“嗬,你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說着伸出手去撓身邊人。兩個女孩笑着鬧成一團。“咳咳!”她們趕緊正起身,繼續之前的工作。年邁的管家板着臉,面無表情的離開了。身後人看他走遠後對視一眼,吐了吐舌頭,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哎哎,你知道嗎?”一個女僕小心的看了看周圍,趴在另一個耳邊,輕輕的說:“有人說,夫人其實是被先生關起來的。”看見對面人猛然瞪大的眼睛,不滿她的懷疑,撅起嘴,“不然爲什麼我們在這兒快一個月了,還沒見過夫人。”“管家先生不是說夫人不喜見到陌生人...”“明顯是敷衍嘛。”她正準備再說些什麼,餘光看見管家又快轉了回來,趕緊閉上嘴,拿起抹布擦了起來。

羅薇看着窗外的薔薇花叢,這是他們一起種下的。她十九歲碰見納德,算是日久生情吧,然後許下一生一世。納德說,他從知道她喜歡薔薇花後,就開始種,一天一株。即使結婚後也維持着這個習慣。她曾笑着問他,如果種不下了該怎麼辦?那人望向她,眼睛盛滿了情深,那就先種在我心裡,等我離開後,爲你在另一個世界種下一片薔薇園,然後等着你來尋我。她頓時紅了眼眶。之後他們磕磕絆絆走過了九年,不對等的家世,相差十三歲的年齡,以及枯燥的生活,使她曾經的滿腔熱血漸漸冷卻。她無疑是愛他的,可她遲疑了。爲了與他結婚,她不惜與家裡決裂;結婚後,別人表面上沒什麼,背地裡什麼難聽的都說過,不止說她,還有他。她想,納德除了她,還有別的,所以,沒了她,也能很好,對吧?然後她退卻了,她丟下她僅有的納德,離開了。當我們懷着滿腔熱血撞進現實裡,遍體鱗傷後,只有極少數人還能保持着初心,義無反顧,亦無所畏懼。可她,是那大多數。

然後,離開的羅薇零零星星的從別的地方聽到了納德的消息。據說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吃不喝,直到管家進去不知說了什麼;據說他出來後拔掉了所有薔薇花,換上了象徵絕望的黑色薔薇;據說原本溫柔的他變得喜怒無常,莊園裡的人都漸漸離開。管家去世後,只剩下納德。樂薇看着面前人消瘦的臉,以及眼眶下青黑的眼圈,心狠狠的揪了起來。她後悔了,納德。她伸出手想摸摸他,近乎透明的手卻穿過了那人的臉頰,一條名爲陰陽的路將他們無情的分隔開。是的,她死了。可她不記得她是怎樣死的。她看着她的納德一天天憔悴起來,可她無能爲力。

忽然有一天,納德出了門,然後帶回來一個女人。她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但她看見納德笑了。笑得很開心,就像她還在的時候。她默默地站在玄關處,看着他們漸行漸遠。她想,她該離開了。

羅薇準備離開,在將將踏出門的一瞬間,她猶豫了。她想,再看一眼,最後一眼,就當和這充滿着他們回憶的地方告個別。轉頭,意識陷入黑暗之中。

醒來便是在這隻小熊之中,然後被小莫的媽媽帶回家,之後便一直跟着小莫。只是最開始她太虛弱了,一直在沉睡,直至小莫喝下那碗湯。她吸收了那個自稱爲小莫媽媽的女人將死時的情緒,後悔、不甘還有些恨。之後就有了力量,雖然吸收靈魂裡力量更爲強大,可她死後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裡的守則上是禁止吸收靈魂的。

之後她帶着小莫又回到了這裡,一遍遍回憶着他們的故事。小莫曾問過她爲什麼要待着這裡,她當時是怎麼回答來的?啊,時間太久,記不得了。

嚴之彥他們來到了隱藏走廊的盡頭,林喬順着唯一的樓梯上到二樓來與他們回合。“下面都是空的。”林喬擺了擺手,斜倚在欄杆上。嚴之彥點了點頭,看向二樓唯一的一扇門。“要不要把小諾叫過來?”“不用了,我來了。”君諾慢慢走了過來,她手裡還抱着一個小箱子。之前撿到戒指時,她就在想,這應該是那個納德的戒指。說明他來過這裡,所以項鍊有很大可能藏在這裡。至於他說的項鍊丟了,她纔不信呢!從照片上看,那位夫人的衣着十分平整,連發絲都無比妥帖,那麼她最爲喜愛的項鍊怎麼可能隨意丟了?何況這所莊園裡充滿了陣法和監控,說是都在納德的掌控之下都不爲過,怎麼會找不到一串項鍊?說白了就是來消遣他們的。

撿到戒指後,她就在四周轉了轉。發現一處薔薇叢有泥土散落到花壇外,她摸了摸,那些花根部泥土鬆動,顯然是被動過。之後挖出了這個箱子。然後她用林喬給她的鑰匙打開了鎖,果然是那串項鍊。

“那現在把東西給他就好了吧?”君諾問道。“嗯,他應該就在這兒了。”嚴之彥點了點頭。“門上有陣法。”林喬摸了摸門,凝重道:“而且我解不開。”場面安靜了下來。黑白懶懶的看了一眼它有些沮喪的主人,慢慢爬了起來,抖了抖尾巴,三瓣嘴微張,湊了上去。

只見門上的陣法化成肉眼可見的金色字符進入三瓣嘴中,然後黑白打了個嗝,又慢慢的趴回林喬懷裡。衆鬼:“......”

“陣法解開了。”林喬看了看裝睡的某隻,皺了皺眉。“咳,那我們進去吧。”說罷,嚴之彥推開了門。

房間空蕩蕩的,什麼東西都沒有。唯獨正對着門的那面牆上有一扇嚴絲閉合的門,簡直是在誘惑。君諾腦海中浮現出一幅畫面:一扇門正衝她招着手,門板上出現一行大字‘來啊,快來打開我’。她趕緊搖搖頭,把那個可怕的想法給驅散開。“爸爸,這裡爲什麼凹進去了?”小莫跳下了嚴之彥的懷抱,趴到門邊疑惑地問道。嚴之彥仔細看了看,門旁果然有個菱形小孔,因爲底色與牆壁顏色一致,所以一時沒發現。

“看來這就是開關了。”嚴之彥淡淡的說。君諾湊了過來,“可我們沒鑰匙啊!而且這裡什麼都沒有。”“我有我有”小莫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方形積木。“我們把它刻成那個形狀,可以嗎?”話音剛落,懷裡的樂薇忍不住笑了起來。小莫呆呆地看着樂薇,“薇薇我好久都沒看見你笑了,是不喜歡和小莫待在一起了嗎?”說罷她失落的低下了頭。樂薇伸出毛絨手,摸了摸小莫的頭,“我和小莫在一起啊,真的很開心。”堅定的語氣瞬間安撫了小莫,她擡起頭,笑彎了眼。

“照片在誰手裡?”林喬突然開口。君諾將照片遞給他,疑惑的看着他將照片放在地上。隨着他慢慢的調整,牆上漸漸浮現出照片上的景象。衆鬼:!!!“這是陣法,我在書上看過。”林喬解釋說。不過這陣法已經失傳很久了,他也是偶然看見過。

大片薔薇花在牆上綻放開來,不過因爲只是投影的緣故,與照片上的顏色不同。它們是黑色的,像極了現在的莊園。同樣的鞦韆,卻少了站着的影子。不對,是沒少的,因爲那個影子在他們身後!

啊!君諾想尖叫,不過在即將叫出聲的那刻突然想起來,她自己好像就是反科學的產物,所以她怕個什麼!她定了定神,看向影子。卻看見影子不由分說的朝他們攻了過來。

“嘶”嚴之彥捂着胳膊向後退了幾步。他擡頭看着攻擊他的影子,發現影子周身出現了一種黑霧狀的東西。“那是扭曲的執念。”林喬閃身躲過影子的攻擊,“那東西可以灼傷魂體,也就是你們當前的形態。我們完全不是它的對手。你們聽我說,我和黑白拖住它,你們趕緊想辦法打開門。”“可是...”“你們來的話,根本拖不了,反而把自己搭進去。這東西是可以吞噬魂體而壯大己身的。而我有肉身擋着,但也撐不了多久。所以別可是了,趕緊開門。”

“菱形,哪裡有菱形?”君諾急的團團轉。其餘幾個也是絞盡腦汗在想。樂薇突然想起了什麼,看向君諾,“你看下項鍊,裡面應該有個小暗格。”君諾趕緊拿出項鍊,沒有意識到爲什麼她會這麼清楚。“擰一下最下面的花瓣。”她記得當初納德告訴過她,項鍊裡會放有他的秘密,讓她不要看,卻告訴了她開啓的方法。她當時以爲是玩笑,也就沒在意。之後也就忘了,而現在...“咔噠”一聲,他們鬆了一口氣,裡面靜靜的躺着一塊菱形小方塊。

君諾將方塊放入孔洞中,面前的門緩緩開啓。“林喬!”君諾大聲喊了一句,閃身進門。林喬會意,隨即擺脫了黑影,進到房內,關緊了門。他脫力般滑坐在地上,喘着氣。黑白安靜的趴在他腿上。他衝着君諾他們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然後看向房間中坐着的納德。

納德笑了笑,眼神裡有種奇怪的情緒,像是...欣慰?“爲什麼要攻擊我們?”君諾不解的問。之後卻是良久的沉默。“你們太弱了。”納德突然開口,所以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東西。近似於挑釁的話卻意外地沒有被反駁,不過他也不在意,眼睛看向了小莫懷裡的玩偶。

“你過得不錯,薇薇。看來我該放你走了。”他一直看着樂薇,眸光溫柔,似有不捨。“當初我的仇家害死了你,之後你本應該投胎的,可我不捨得。於是我就找了人,想把你困在這裡。誰知陣法出了錯誤,你不在我身邊。可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你的意願,沒有問過你願不願意留下來。之後看見你在那個小女孩身邊那麼開心,知道你沒有我也能過得幸福,本應該不去打擾的,可我嫉妒了。所以薇薇,我放你走。放你去投胎,放你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好不好?”他看着樂薇彷彿默認的樣子,失落的閉了閉眼。

“不好。”納德怔住了。“我說,不好。”樂薇脫離了小熊,緩緩變成了納德所熟悉的樣子。她走到納德面前,彎下腰,直視着他的眼睛,“我只要你。”

君諾他們被送到莊園門口,樂薇邀請他們以後常來玩,她身後的納德笑而不語,眼神中透漏着一個信息:敢來的話就來吧。衆鬼:“...”

“哦,對了。”林喬臨走時將君諾開門時不小心從項鍊里弄掉的紙張遞給納德,轉身時聽見羅薇追問着納德。他摸了摸懷中的黑白,大步向前。

那是張契約:以己身爲祭,與汝締結契約;生之相依,死亦相隨;如若解之,汝生,吾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