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大戰結束三日後。
“越下越大了……”
冷楓擡起頭,任憑雨滴落在自己的臉上,身上,溼透的長髮似乎帶着一點憂鬱,這已經下了三天的雨,似乎也在爲整個蜀山悲哀。
沒錯,仙劍派是贏得了戰鬥的勝利,他們擊退了魔界的來襲,成功保衛了自己的家園。可是這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這場戰鬥中,仙劍派低中高三級弟子中一共有九十六人獻出了他們寶貴的生命,當然,葉幻沙是其中的一人。
九十六個年輕人的生命終結在了這裡。他們也許曾經有過自己的崇高夢想,有過自己的美好抱負,可是,從生命結束的那時開始,一切都失去了……仙劍派也永遠失去了這樣一羣會說會笑的熱血男兒……
***
劍隱長老站在這九十六人的靈柩的前面,深深鞠了一個躬,然後轉頭,聲音低沉的對衆人宣佈道:
“接下來,葬禮開始吧……”
一個特殊的葬禮,仙劍派將把這羣可愛少年的遺體永遠留在這個土地上,緬懷他們,紀念他們曾經爲仙劍派做出過的成績。
雨,依舊下個不停,天地間似乎掛起了一副巨大的簾子一般,可是,沒人提早離開,因爲他們知道,這個儀式比以前經歷過的任何儀式都更意義非凡。
和陽長老從剛開始就一直沒說話,誰都能看出他陷入了極度的悲哀之中,幻沙的逝去,也讓他失去了最好的,最欣賞的一個徒兒,這是無論如何難以接受的。
而丹誠長老也很鬱悶,自從知道了被劍羽給欺騙後,他便一直一言不發,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但只有靈月他們知道,因爲丹誠一直把劍羽視爲同輩的朋友,現在受到了如此的打擊,自然很痛苦。
劍隱長老看着身邊的兩個長老各懷心事,自然知道他們肩上承受着不小壓力,可是,現在天玄掌門並不在,蜀山還得靠他們三個長老來撐起大局,所以,作爲長老的身份,無論心裡多麼難受,也不能消沉下去的,至少自己一定要作出點樣子,讓弟子們打起精神來。
他轉過身,平靜的看着弟子們一個個的將犧牲者的靈柩入土,沉默。
***
葉秋一直在哭,三天了。
她抱着哥哥的遺體坐在地上,而她的身邊,石頭,牛大力,靈月,寧海心等人都只能看着,什麼忙也幫不上。
幻沙的離開,讓他們的心裡也非常難受,但是誰都清楚,葉秋承認的悲傷,是最大的。畢竟,是一直照顧着她,看着她長大的親生哥哥啊。
葉秋把頭深深的埋在幻沙遺體的胸口裡,沒人可以看見她的臉上是什麼表情。
石頭慢慢的走過去,對她道:
“葉秋,該讓你哥入土了……”
葉秋這纔將頭擡起來,她的雙眼好象失去了神采一般,癡癡的看着一個方向,也沒有回答石頭,也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葉秋姐姐……”
這時,寧海心走了過來,她用雙手捂住嘴,淚水從雙頰上流下。
她一直把葉秋當好姐姐看,而且她也一直很佩服葉秋擁有女子中少有的豪爽和堅強,可是,當她看見現在這個脆弱的葉秋時,似乎有一種極其尖酸的東西刺痛着她的內心。
海心哭了,她不知道說什麼來安慰葉秋纔好。
靈月也哭了,那麼小的年齡,她也許還不能體驗的太多,但是她感染到了衆人的悲傷。
石頭將葉秋從地上扶起。
兩名弟子走過來,將幻沙的遺體擡到了靈柩裡,將他的肉體,永遠的封存起來。然後,慢慢的放入了土中。
看着幻沙的相貌在眼中的逐漸的消失,石頭深鞠了一個躬。
“永別了,幻沙兄……”
***
劍隱長老默默的走到了和陽長老的身邊,沒有過多的交談,因爲他似乎能用心去體會到和陽的感覺,那種失去一個兒子一般的悲痛感覺。
他只是輕輕的拍了拍和陽的肩膀,
“我們已經追封幻沙爲中級弟子了,我相信,就算幻沙的身體死去,可是他的精神,一定會繼續隨着我們仙劍派戰鬥下去的,一直到真正和平的那一天爲止……我想,這也是他自己真正希望的吧……”
和陽長老一愣,然後輕輕的點頭。
幻沙,離開並代表結束,也許,我們的戰鬥纔剛剛開始……隨着我們一起戰鬥到最後吧……即使只是精神也好!
***
遠處。
冷楓靜靜的看着自己同門下葬的過程,他沒有過去和石頭他們一道,也沒有去找丹誠長老。只是他一個人,在那裡靜靜的站了很久,大雨把自己淋了個透,也不在乎。
***
笑天下,
恩恩怨怨何時才休罷。
黃昏近晚霞,
獨行無牽掛。
太瀟灑,
不問世間仇恨淡如茶。
江湖一句話,
行得正邪不怕。
伊人風度翩翩處處留香,
月光山中幽幽亮。
晚風吹愁如海浪,
來啊來啊苦酒滿杯。
誰都不要過來擋,
狂飲高歌爽快唱。
任賢齊---《花太香》
………………
………………
魔界,深紅大殿門口。
“什麼?你說,饕餮大哥他,已經帶着繭離開,開始準備進行最後的解封了?”
朧妖將冥皇的屍體抱回了魔界,可是,當她想進入深紅大殿尋找饕餮時,卻被衛兵攔住了,一問之下,才知道饕餮一天前已離開。
“是這樣的,朧妖大人……饕餮大人應該早有說明,在你們入侵蜀山這段時間同時進行第三階段的‘計劃’……所以,他告訴我們,不用再另行通知了……”
朧妖嘆了口氣,她轉過身,抱着冥皇的屍體,慢慢的離開了這裡。
***
沒想到這次蜀山的戰鬥居然會失利,還陣亡了冥皇,這是誰也沒想到的。
她的表情越來越惆悵。
這時,旁邊一個嘲笑的聲音響起:
“朧妖大人,沒想到權位和實力高高在上的您,居然也會有如此憂愁的時候……”
朧妖一愣,然後全無好氣的說道:
“這用不着你管!”
“呵呵……就因爲冥皇大人的去世嗎?”
劍羽慢慢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一臉陰陰的笑着,看着冥皇的屍體,道:
“你看看吧,他死的是那麼平靜,表情似乎感不到一點痛苦……”
朧妖有點發怒的看着劍羽,她本來就對這個人沒什麼好感,這樣一弄,更生氣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劍羽擡起頭,看着魔界那一直黑暗的天空,若有所思的道:
“整個仙劍派……現在應該在爲那些犧牲的人而哀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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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朧妖不解。
劍羽笑了笑,道:
“也許你一直身在魔界,習慣了這一切……魔族就是這樣,永遠不會爲任何人,任何事感到一絲的悲傷,即使是冥皇這樣曾經風光一時的大人物也一樣。因爲在這裡,實力決定了一切。他之所以會死,都是因爲自己技不如人的原因,也怨不得別人……你自己看看吧,冥皇的死,還有進攻蜀山的軍隊的全軍覆沒,在這裡留守的魔族連過問一句的興趣都沒有……這,真是一種諷刺啊……”
朧妖對劍羽說出這些話感到十分奇怪,但還是道:
“這就是我們一族的生存方式……你一直是天妖皇大人手下的直屬魔族,一直在他身邊做事,甚至還搞不清楚魔界到底是什麼樣的,加上又在人間呆了這麼些年……自然是不會清楚的!”
劍羽轉過身,準備離開,
“我沒興趣知道這些……不過,冥皇的屍體,我勸你還是早點下葬吧……找個好點的地方。畢竟,他生前也算是一個大人物……”
朧妖一塄,然後點點頭。
……………
……………
蜀山,葬禮已經接近尾聲了。
待到最後一名弟子的遺體下葬完畢,劍隱長老再次走到了和陽長老旁邊,對他道:
“丹誠長老,掌門現在不在,您作爲我們之中的首席長老,不應該消沉,快打起精神來纔對啊!”
他的語氣沒有了剛纔的沉重,反而顯得有點輕鬆,他想以此讓大家都儘快走出陰影,而不是一直這樣哀悼。
和陽長老愣了一下,然後表示了贊同:
“你說的對……魔界對我們這裡虎視耽耽,誰也不能保證他們什麼時候會再來進攻,我們應該儘快恢復精神纔對。”
劍隱長老點點頭:
“這纔對嘛,經歷了這場大戰,我們蜀山上下應該更加團結一致,那才能對得起那些在地下看着我們的弟子……”
這時,丹誠長老走了過來,
“對了,話說回來,自從武林大會他和蒼月長老離開以來,就一直沒有天玄掌門的消息,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什麼時候回蜀山?”
劍隱搖搖頭:
“完全沒有任何消息,也不能取得聯繫,哎,說實話,我真有點擔心他們……”
丹誠擺擺手,示意他放心:
“沒事,天玄掌門怎麼說也是我們一派中最強的人,再加上蒼月長老修爲也極高,應該沒什麼人可以爲難到他們纔對。”
劍隱望着遠處的天空,輕輕的道:
“希望他們能一帆風順纔好。”
***
另一邊。
寧海心看着石頭一個人坐在一邊,依然一副落魄的樣子,想要安慰一下,可本來嘴上就不大會說的她,根本就無從開口。
倒是石頭先擡起頭說話了:
“海心妹子,你有什麼事嗎?”
被他一提醒,寧海心纔算打開了話匣子:
“剛纔靈月已經陪葉秋姐姐回房休息了,看得出來,雖然還是傷心,葉秋姐姐的情緒已經稍微平靜一些了。”
石頭嘆道:
“是嗎,那就好……”
寧海心不忘關心石頭:
“石頭哥,你也要打起精神來,我知道朋友的死,你很難過。但是,一定要注意身體纔好。”
石頭點點頭,表示明白,然後道:
“這兩天忙這忙那,你一直跟着我們東奔西跑,一定也累了吧……這裡我自己一個人沒關係的,你先回房間休息吧……”
寧海心乖巧的道:
“好吧,石頭哥,那我先回房了……”
***
待她離開後,一個身影慢慢走到了石頭身後。
石頭沒有回頭,若有所思的道:
“冷楓,你說我們這麼久以來,一直不斷和妖魔作戰,到頭來,還是無法幫助到別人,連最好的朋友也沒辦法保護,殺了這麼多妖……也只是多添殺孽而已嗎……”
冷楓坐到了石頭旁邊,他的長頭髮垂下來擋住了雙眼,看不見他的表情。
“這次,你心中的迷茫,顯得是那麼的沒必要。”
他冷冷的說道。
石頭一愣,他轉過頭望着冷楓:
“爲……爲什麼?”
冷楓慢慢的道:
“你以前說過,你的身份,不允許你有任何的退縮。”
石頭沒有說話。
冷楓繼續道:
“可是,你現在卻爲這種事迷茫起來……其實你早應該想到的,既然我們的身份是仙劍派的弟子,與邪惡作戰便是我們的本分,無論未來發生任何事情也好,這都不能改變……即使,即使我們要犧牲掉自己的性命也好。”
石頭選擇了繼續的沉默。
倒是冷楓一直說着:
“如果幻沙在地下知道你們不管自己的事,一直在爲他而傷心的話,他也不會高興的……我想,他肯定也希望以自己的犧牲來換取大家的覺醒,而不是荒廢吧……”
說到這裡,冷楓從地上站了起來,似乎要離開了:
“我只想說這麼多,未來的路怎麼走,你自己選吧……”
他轉過身,慢慢的向前走去,留下了一個一聲不吭的石頭坐在原地。
石頭的腦袋低垂着,似乎有點沒精神,但是從他緊握着拳頭來看,他又似乎得到了什麼啓發……
總是這樣,在最關鍵的時候幫助自己的嗎?
這就是好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