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融

過不多久,兩個丫頭先回來了,初夏道,“三太太也去了呢,哭着說是自己的主意,是她不捨二爺捱餓,讓二奶奶去送飯的,只是不知送的什麼東西,還說願意替二奶奶去寺廟誦經贖罪。”

若胭皺眉,隱約覺得事有蹊蹺,又問接下來情況如何,初夏道,“二奶奶只是磕頭認罪,說明日一早就上山去,更不說別的。”

這內情越發的看不清道不明瞭,若胭嘆息一聲,一擡頭,就見雲懿霆進來,示意兩個丫頭出去,道,“看來也不必我說了,你已經知道了。”

若胭拉着他,忍不住道,“二嫂才病着,又去寺廟,恐身體吃不消。”

雲懿霆拉她對坐,凝眸注視片刻,沉聲道,“讓二嫂去寺廟沒什麼不好,興許,更有利於養病。”

若胭納悶不解,雲懿霆突然又提醒了一句,“當初,你爲什麼願意岳母常去半緣庵?”

腦海中似有什麼煙花砰的炸開,一道亮光閃過,若胭驚愕的看向他,結結巴巴的道,“三爺,你知道……”

“嗯。初時我也不解,後來才明白過來。”雲懿霆捧着她的臉,輕輕的摩挲,沉默少間,緩緩又道,“若胭,有些事,我們即使知情也不能插手干涉,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可能的讓弱者避開傷害,僅此而已。”

若胭怔怔的看他,腦子裡像放鞭炮似的,噼裡啪啦的響成一片,混混沌沌之中,她明白過來,其實雲懿霆早就知道很多隱情,可是他選擇了裝糊塗,也許他說的是對的,與其讓王氏住在府裡天天面對雲懿華,還不如去寺廟清修,眼不見心不煩,就和杜氏一樣。

大概,她突然信佛,也是爲了清除心中的迷茫與傷痛吧。

這個事情對若胭的情緒影響很大,整個晚上都鬱郁不快,一直緊緊的摟着雲懿霆,依賴之極,似是擔心他會和雲懿華一樣將自己棄如敝履,雲懿霆也不多話,默默的撫摸她背脊,試圖讓她寬心,直到半夜,月已西斜,若胭突然長長的嘆了口氣,貼着他的心口說了句“我該慶幸,此生有你。”

雲懿霆聞言,心口一震,欣喜若狂。

次日一早,王氏果真就動身離府了。

雲懿華才關了一天,就餓得昏昏沉沉、神智不清,到底三老爺和三太太捨不得,求着侯爺給放出來,又忙着請醫,前前後後的圍着伺候。

“一天就暈了?”若胭聽完初夏的彙報,不屑的撇嘴,“一個大男人,至於麼?真是嬌慣縱容出來的膏粱子弟。”等初夏離開,自己又低聲嘀咕一句,“就這小身板,還成天的尋歡作樂呢,別給掏空了,把自己小命搭進去。”

“嗯,有些道理。”門口明明無人,雲懿霆的笑臉卻突然鮮花一樣綻放,很快就湊到若胭面前,盡其曖昧的呢喃輕語,“娘子看我身板如何?”

若胭知道自己胡言亂語被他聽去,心虛的罵一句“臭流氓”,狠命將他推開,捂着臉撒腿就跑,就自己那小短腿哪裡跑得出雲懿霆的五指山,一把就被撈了回來,迎頭撞上一堵堅實寬闊的牆,鼻尖痠痛,還沒來得及出聲,戲謔的笑聲夾雜着滾滾熱浪從耳邊呼嘯而來,瞬間,半個腦子就懵了。

目光灼灼的逼在眼前,若胭覺得他長長的睫毛輕柔的在自己眉間一刷、一刷,帶着些細軟、微妙的癢,極是舒服,和他的吻一樣,溫柔、緩慢如同享受美味,牙齒輕緩的在自己脣上廝磨。

“三爺,門還開着……”若胭含羞閃避,還沒說完,只見雲懿霆抽出一隻手往後一拂袖,光線一暗,門就自動關上了。

“那……”若胭還在尷尬的想理由,對方已經不由分說的將餘下的話堵住,吻已不如初時細品慢嘗,開始貪婪深入。

腰肢一緊,一起一落,不知落在哪裡,剛一接觸軟墊,就被壓住,有一隻手環在她後背,手掌托住她的後頸,另一隻手已放肆的遊弋入衣,帶着一串火種撒遍全身,片刻之間就燃起熊熊烈火,若胭覺得自己的身體變得僵硬,卻又隨着他的動作與氣息,很快就燒得柔軟無力,殘留的意識讓她驚慌,但也明白一點,自己不應該拒絕,他真的已經忍了很久了。

自從在太子府中毒,爲了解毒,他剋制到上個月,爲了讓自己心甘情願,他屢屢在最後關頭生生壓住,然後無奈的笑說,“沒事,我等你。”

單薄的衣裳滑落,雲懿霆垂眸凝視,小心的貼近,咬着她的耳根,一路向下,手掌順着山峰、平原輾轉流連,牽動身體深處的悸動和渴望,若胭此刻已經分辨不清自己是緊張還是興奮,身體已經不受自己控制,而在他的掌控下,任其撩撥得失去理智。

雲懿霆進入的非常溫柔、緩慢,但若胭還是有一瞬間的空白,然而劇烈疼痛過後緊隨而來的充盈突然就讓她感到久違的踏實,似乎,他填滿的不僅是自己的身體,還有生命。

若胭開始適應他的到來,並驚訝的發現,原來這段時間自己小心迴避的裂縫,其實是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修復的。

他們原本就是屬於彼此的,早就合二爲一,身體和心靈已經很熟悉對方,也渴求對方,不論中間發生過什麼,誤會和傷痛都會消退,只要相愛,水□□融就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接下來的幾天,若胭的日子過得還是比較舒坦的,每天請了安就窩在屋裡,看看書、寫寫字,安排幾個丫頭出出進進的爲曉萱籌備婚禮,雲懿霆則明顯反常,整個人都精神煥發,從早到晚的盯着若胭,惡狼似的眼冒綠光,嚇得若胭大白天的直打寒顫,有心外出躲避,可是全是痠痛的不敢出門,到了晚上,又成了狼爪中的鮮肉。

自從得了那次甜頭,雲懿霆就原形畢露,一個月來的堅忍形象完全顛覆,以至於若胭時常有一種錯覺,他會在某個夜晚趁自己睡着後撒一把孜然,然後……當然了,真實的情況是,不需要孜然,他也一樣吃幹抹淨。

幾番顛狂放縱,若胭有氣無力的抱着他胳膊哼哼,聽着頭頂傳來饜足得意的笑聲,怨道,“男人真是不能寵的,只要給他沾一點葷,就別再想讓他吃素。”

一怔之後,雲懿霆摟着她大笑,戲笑,“若胭,你想吃葷麼?”

“啊?”

雲懿霆低低一笑,伸手托住她腰,伸臂一舉,落下,坐在自己胯上。

“啊——”

……

再往後,日子都是這樣的:

上午,“初夏,咱們去園子裡走走,喂錦鯉去。”

——“什麼?七小姐剛喂完,再喂就撐死了?”

下午,“曉萱,咱們去六小姐那邊坐坐,問問她備嫁的事情。”

——“什麼?六小姐去古井衚衕了?這妮子,都已經訂了親,還跑這麼勤做什麼?”

傍晚,“曉蓉,你的傷怎麼樣了?我陪你散散步,能促進癒合。”

——“什麼?你剛吃太多了,不能走動?”

然後,又到晚上了……

這次,若胭誰也不叫了,自己一聲不響的把準備好給雲歸瑤的添箱禮一盒盒擺好,才衝雲懿霆一笑,“三爺請自便,四妹妹大婚將至,我得把這點小心意送過去了。”然後呲牙咧嘴的扶了扶腰,抱了盒子就出門,幾個平日裡不見人影的丫頭這會子呼啦一下全出來了,“三奶奶,奴婢陪您一起去。”

瑾之外面的空氣真好啊。

若胭狠狠吸了口氣,臉頰慢慢浮上粉色。

若胭的禮物不少,但有何氏存心比着,自己的這些東西只能說是不上不下,不過這正是若胭的目的,要那麼招搖做什麼,雲懿鈞可是朝廷官員,有明示天下的俸祿收入,何氏給再多也不礙誰的眼,雲懿霆只不過是個遊手好閒的公子哥兒,自己出手過於大方,難免引人猜疑。

雲歸瑤客客氣氣的道謝,目光在那對雙蝶戀花的歩搖上驚喜的停留,她曾在雲歸雪的生辰家宴上見若胭送過一對幾乎一模一樣的,唯有稍有區別的是,雲歸雪的雙碟是粉色的,嬌嫩俏麗,而自己眼前的雙碟是嫣紅的,華麗高貴,與親事更應景些,心知若胭沒有看輕自己是庶女,暖意頓生,又謝了謝,將東西一併歸置到桌上,桌上本已放着不少妝盒,光看盒外雕工和上漆,就知價值不菲。

雲歸瑤微笑解釋,“這些是大嫂才送來不久。”伸手將那些盒子撥開半桌,將若胭的禮物放下,那隻裝着雙蝶戀花的小盒被小心翼翼的放在最上面,顯然是主人的最愛。

若胭有些意外,隨即恍然而笑。

禮物不在貴重,而在比較,若胭甘願避開鋒芒,落於何氏下鋒,誰又知道,雲歸瑤在意的不是貴重,同樣也是比較,不過是和雲歸雪比較,兩對相同的歩搖,恰好就打動了她。

奉茶,陪坐,雲歸瑤未脫往日的拘束,卻難掩親近。

過不多會,雲歸暮也來了,上次在瑾之門口,何氏假裝腹痛倒地,意欲訛詐若胭,被若胭以雲歸暮在院內旁聽爲由鎮住,事已過去數日,府裡上下波瀾不驚,想必是何氏心虛,不敢宣揚,雲歸暮被若胭一語切中要害,也說個聾啞人,只是每次見了若胭,總會意味悠長的投來一個笑容,若胭只當未見。

三人笑談一陣,幫着雲歸瑤整理嫁妝,一晃半天過去,誰也沒有提及王氏,若胭心裡隱隱生悲,卻也不好作聲,眼見日頭偏西,初夏和曉萱連番的催促返回,若胭便笑着告辭。

出了雲歸瑤的園子,從文心院後牆不遠的□□走過,驀聞裡面傳來男女調笑之聲,雖輕,卻格外刺耳,若胭不由的擰了擰眉。

回到瑾之,若胭居然發現丁銘也在,站在雲懿霆面前,低聲的說了什麼,然後靜聽指令,雲懿霆微微眯眼,脣角卻勾起一抹嘲諷冷笑,“嗤”了一聲,緩緩道,“私吞貢品,殺人滅口……我知道了,你先去吧。”移轉目光笑望着若胭走近,向她招了招手,對丁銘道,“再找些證據來,就要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

“是。”丁銘斂目應聲,轉身向若胭行禮,道一聲“三奶奶。”

若胭將滿腹疑惑壓下,笑問,“丁銘,前幾天讓你和曉萱去繡坊量尺寸做衣裳,怎麼樣了?”

丁銘古銅色的臉微有加深,忙畢恭畢敬的道,“多謝三奶奶,屬下已經去過繡坊,還有琉璃巷子的院子,屬下和曉萱也都看過了,很是滿意,有勞三奶奶費心了。”

“滿意就好,這段時間你就和曉萱去木器作坊把傢俱定下來。”若胭笑。

丁銘不敢應答,扭頭去看雲懿霆。

“聽三奶奶的安排,她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是。”丁銘立即回答,也不知是答的誰。

等他一走,若胭似笑非笑的審問雲懿霆,“三爺想讓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呢?”

“過些日子,我再告訴你。”雲懿霆居然學會了賣關子。

若胭噘了噘嘴,不再追問,心說,反正你隱蔽而爲的事情也多了,等你想好了自然告訴我,我也不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