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遇見了,想脫身就不容易了。
在一羣人的生拉硬拽下,顧飛璟只好帶着夏禾三兄妹與楊曉寧兄妹一起落座。
夏禾倒是無所謂,她擔心楊曉寧不好受。
桌上堆滿了花生殼跟豆莢殼,酒杯酒壺也是東倒西歪,顧飛璟望着這慘不忍睹的一幕,咳了聲,道:“叫小二來收拾一下。”
一堆大男人後知後覺有些丟臉,忙呵呵訕笑着喚了小二來收拾。
楊泰惡劣地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道:“夏小姐怕是不習慣,我們這羣人隨性慣了,沒有你們讀書人講究,以前飛璟跟我們一起的時候,也不注重這些,家妹倒是習以爲常了。”
夏禾自然地幫着小二將散亂的筷子整理好,聞言笑道:“男子漢本就該不拘小節,只是隨性不代表邋遢粗魯,身爲武將本就容易引文官攻訐,若是還不注重自身言行,沒得讓人抓住小辮子嘲笑譏諷。”
話未完,董翔拍案而起,叫道:“夏小姐說的太對了!那些書呆子特別喜歡摳字眼抓小辮子,說什麼官就是民的表率,不能舉止粗魯儀容不端,害我吃了不少虧!”
夏禾注意到他拍桌的瞬間手臂有瞬間的僵硬,頓了頓,道:“這位將軍手上可是有傷?”
董翔微怔,楊泰皺眉怒道:“夏小姐在胡說什麼,董翔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有傷?”
楊曉寧緊跟而上,憤憤道:“好端端的你幹嘛詛咒高!”
“不要胡說,小禾是大夫,她說這番話必有她的道理。”顧飛璟爲夏禾辯解。
夏禾懶得理會那兩兄妹,起身徑直走到董翔身邊,撈起他的衣袖。
只見董翔右手臂上一道一指長的疤,已經起膿潰爛,因爲被牽動了傷口,他痛得呲牙咧嘴。
衆人沒想到他身上竟真的有傷,不由驚呼。
顧飛璟沉下臉,低聲喝問道:“這傷怎麼來的?”
董翔面露窘迫訕然,摸着後腦勺,道:“上次跟人打架被劃了一刀,本來不嚴重,我琢磨着又不是女兒家,不用在意,就沒有管,誰曾想……”
後面的話在顧飛璟嚴厲的目光下自動消音。
夏禾利落地取出紗布,對董翔道:“你忍着點。”隨即細心地幫他將傷口處的膿血擠出來。
三年遊歷生活,讓她習慣了隨身攜帶醫療用品,董翔也算是幸運,今日正好遇見了她。
看到這一幕,楊曉寧皺起眉,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樣。
擠掉膿血,倒上金瘡藥,將傷口包紮好,夏禾拍了拍董翔的胳膊,道:“近期內不要讓傷口碰水,不然還會發炎起膿。這樣的小傷口平日裡確實不用放在心上,但最近天熱,加上你氣血虧,底子不如以前,是以纔會變得如此嚴重,以後還是多注意爲好,你們武人可是靠手腳吃飯的。”
董翔目瞪口呆,驚呼:“夏小姐,你還會醫術啊?”
夏禾挑眉笑了笑。
見狀,楊曉寧心生不悅,道:“高,你還是找個大夫看看吧,省得某人亂用藥,害你變得更嚴重。”
董翔可是看到了她剛纔那副嫌棄的神色,心中早有不滿,聞言臉上一沉,冷聲道:“我覺得夏小姐的藥很有用,我現在感覺好多了。”
楊曉寧瞬間紅了眼眶,滿眼幽怨委屈。
楊泰皺眉,道:“曉寧只是關心你,你這是什麼語氣態度?”
“我只是實話實說,夏小姐好心幫我處理傷口,她倒好,還要疑神疑鬼胡亂編排,對夏小姐太失禮了。”董翔哼道,他向來有什麼說什麼。
見好兄弟維護自己的心上人,顧飛璟心中暗喜,只是面上依舊一臉淡然,不在意道:“小禾是自己人,大家不必客氣。”
夏禾側目,一直不吭聲的夏邑卿夏邑宣也斜眼看他。
顧飛璟臉不紅氣不喘,回了三人一個我難道說錯了的表情。
夏禾不想理會他,轉向董翔叮囑道:“你最近脾胃不好,最好還是戒一下酒跟辛辣的食物,最好再抓些益氣養血的藥調養,不然怕是會落下病根。”
“你怎麼知道我脾胃不好?”董翔驚訝地瞪大眼。
“因爲你臉上寫着。”顧飛璟白他一眼,連他都看得出來他氣色不好,更何況是小禾了。
夏禾失笑。
說着話,顧飛璟取出手帕,倒了熱水打溼帕子,握住夏禾的手細細擦拭,他的動作自然而順暢,讓一堆人看直了眼,眉飛色舞地挪諭他。
大庭廣衆下,夏禾難免羞窘,抽回手,道:“我自己來就行了。”取過帕子三兩下將手擦拭乾淨了。
知道她是害羞,顧飛璟眉開眼笑,他倒是高興,可憐楊曉寧氣得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一羣人重新坐下,董翔端起酒杯,咋咋忽忽道:“夏小姐,你真是太厲害了,我終於理解爲何老大會對你情有獨鍾,等了你整整三年了,今天我一定要敬你一杯!”
顧飛璟一個眼刀飛過去,道:“說好的戒酒幾日呢?”
董翔縮了縮脖子。
夏禾笑嗔顧飛璟一眼,端起茶杯,道:“以茶代酒也是一樣,來,我敬大家一杯,相逢即是緣,能與大家相識,是夏禾的福氣。”
衆人忙紛紛端起酒杯回敬她,董翔默默將自己的酒換成茶。
楊曉寧坐着不動,似是被觸動了傷心事,泫然欲泣道:“三年,我也等了整整三年,可到頭來等到的是什麼?”
她花三年的時間去討好這羣大老粗,而夏禾卻憑几句話一件事,就讓所有人倒戈,她的心裡火煎油炸般難受,可又有誰憐惜她呢?
越想越是傷心,楊曉寧忍不住哭起來。
熱鬧的氣氛瞬間冷滯,大家都覺得有些掃興。
到底是個小姑娘,又跟自己有些干係,夏禾不禁心生憐憫,她取出乾淨的手帕遞給楊曉寧,卻被楊曉寧甩到地上,不覺訕然。
顧飛璟皺起眉,終是壓抑不了累積的不滿,道:“要發脾氣就衝我來,小禾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楊曉寧哭得更兇了。
楊泰氣惱不已,既是氣顧飛璟對夏禾的維護,也是氣自家妹妹的不爭氣,他暗中瞪了夏禾一眼,拉起楊曉寧,道:“曉寧今天身體不適,才任性了些,大家多多包涵,我就先帶她回去了。”
說罷,就拉着抽泣的楊曉寧頭也不回地走了。
本以爲自己可以周全地應對,卻不想最後還是鬧了不愉快,夏禾心中不免有些低落,因爲大家都是顧飛璟認可的朋友,所以她自然而然想跟大家搞好關係。
見狀,董翔還以爲她是吃醋,湊過來低聲道:“大嫂不要介意,就是曉寧單方面思慕老大,老大三年前就明白地回絕她了,老大心裡只有你,我作證。”
夏禾忍俊不禁,心情也因此變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