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溫伯瑾疑惑問道。
溫明玉說道:“啊,大哥,你等等,我去屋子裡把儀韻喊出來。”
“她現在在你屋子裡?”溫伯瑾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顯出吃驚的神色。
“恩,”溫明玉用力點了下頭說道,“我請了儀韻到我們府上做客,這會兒她正在我屋子裡呢。”
“大哥,你先別走,等着啊……”
話沒說完,溫明玉已經轉過身向屋子裡跑了過去。
溫伯瑾看着見溫明玉轉眼沒有了人影,心裡莫明有些焦躁,他忍不住在院子裡踱起了步子。
步子還沒有走幾步,就見屋子裡走出兩個人。
一個是他的妹妹溫明玉,另一個則是寧儀韻。
看到許久不見的寧儀韻,溫伯瑾眼睛閃過一道柔和的笑意。
溫明玉拉着寧儀韻的手,將她拉到溫伯瑾的面前。
溫伯瑾道:“原來寧姑娘在這裡,寧姑娘得了青娥妙手的稱號,又以棋館東家的身份,受了皇上的賞賜,恭喜姑娘了。”
寧儀韻淺笑道:“謝謝世子爺,世子爺客氣了。”
溫明玉說道:“哎呀,你們可不要一口一個世子爺,一口一個寧姑娘了。”
溫明玉轉向溫伯瑾說道:“大哥,你還不知道吧,我娘已經認了儀韻姐姐做義女了,這還是外祖母的意思呢。
現在儀韻是我的義姐姐,恩,也就是你的義妹妹。
你看,你平白得了那麼好的妹妹,可是歡喜得很。”
“什麼?”溫伯瑾一愣,驚訝道。
“那麼好的事,你喊那麼大聲做什麼,恁地嚇到我義姐姐?”溫明玉嘟了嘟嘴,不滿的說道。
溫伯瑾胸口一滯,不動聲色的吐出一口氣,說道:“自然是好事,只是一時驚訝罷了。”
溫明玉嗔道:“大哥,現在,你和我儀韻姐姐,也算也算兄妹了,就不用那麼客套了,你不要老是姑娘長,姑娘短的了,你應該叫義妹纔對。”
溫伯瑾的目光轉向了寧儀韻,他動了動脣,這一句義妹便如同卡在嗓子眼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來。
他尷尬的說道:“我一向只有明玉一個妹妹,突然之間多了一個妹妹,還有些不適應。”
寧儀韻說道:“世子爺,我既然已是溫明玉的義姐,世子爺再喚我寧姑娘,確實有些生分了,日後,世子爺直接喚我名字儀韻就是。
我便跟着明玉,叫世子一聲溫大哥,如何?”
溫伯瑾在心中回味了一下,這句“溫大哥”,才點頭說道:“寧姑娘想得周到。”
說罷,他又加了一句:“儀韻。”
——
得了青娥妙手的稱號之後,寧儀韻越發的不敢懈怠,每日她處理好棋館事務之後,便會學習和鑽研圍棋。
有時是鑽研棋譜,有時則是在大堂之中找人對弈,增加實戰經驗。
這日,寧儀韻在棋館之中找了個對手下棋。
寧儀韻得了青娥妙手的稱號,棋館掌櫃的身份又被世人所知,在京城,也算是有些名號的人了。
來棋館的客人,尤其是珍瓏棋館的常客都很樂意同寧儀韻下棋。
這時,寧儀韻剛剛下完一盤棋局,對手只是個普通的圍棋愛好者,寧儀韻很輕鬆的便贏了,寧儀韻剛剛想收棋子,便聽到旁邊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等等,這位姑娘,你剛剛在數目時做了弊。”
寧儀韻朝那聲音望過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正指着她,說她在數目時作弊。
她朝這女子稍微打量了兩眼,便認出她來了。
原來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在數目時作弊,被溫明玉發現之後,又倒打一耙,說是溫明玉誣陷她的那個女子。
最後,在寧儀誠的幫助和寧儀韻的暗諷之下,她自覺沒有臉面,哭着跑出了珍瓏棋館。
沒想到她竟然又到珍瓏棋館來了。
不過上次來的時候,她還是姑娘的打扮,現在已經做婦人打扮了,人還是原來楚楚可憐的模樣,不過,現在又多了一份妖嬈之氣。
寧儀韻看她模樣,就知道怎麼回事兒了。
這女子也不知怎地又來了珍瓏棋館,而且在棋館裡見到了寧儀韻。
她認出寧儀韻就是當日那個暗諷她、讓她沒臉的人,她就想報復寧儀韻,用這種以牙還牙的方式,誣陷寧儀韻在數目時作弊,想讓寧儀韻也在大庭廣衆之下,丟了臉面,也好解了她的氣。
寧儀韻在心中搖了搖頭,其實她在下棋的時候,對目數已經瞭然在心,下棋結束之後,她對自己贏了多少目,早就已經清清楚楚,她根本就不需要數什麼目。
只是對手只是個普通的圍棋愛好者,棋力有限,必須通過數目數才能確認自己的目數。
寧儀韻見對手數目數的十分認真,這才配合着象徵性的數了數目。
說她在數目時作弊,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我方纔看到了,你在數目的時候,坐了手腳,你做弊。”這女子說道。
這女子說話雖說不大,卻也不小,棋館大堂比較安靜,這女子的話,引來了周圍人的關注。
在下棋的過程中也好,在數目的時候也好,作弊動手腳都是一件十分齷蹉讓人不齒的惡劣行徑。
這女子見自己所說的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眼眸之中隱隱浮現出得意之色來。
她接着說道:“數目作弊,實在惡劣,你在這棋館之中公然挪動棋子,爲人不齒。”
寧儀韻正要開口,只聽耳邊傳來熟悉的男子聲音:“請姑娘莫要胡言,寧姑娘在數目時,絕無可能作弊。”
寧儀韻一回頭,見不遠之處立着的,果然是她許久未見的杜舒玄。
杜舒玄一身直綴,立在離寧儀韻不遠的地方,一向溫和眉眼,難得的顯出氣憤和冷意。
他冷着聲音說道:“請姑娘莫要胡言亂語纔是,寧姑娘不可能在數目時作弊。”
周圍的人原本對這女子所言還是將信將疑的,一聽杜舒玄發了話,他們就選擇相信這位年紀不大、卻德高望重的圍棋大師,杜舒玄。
寧儀韻看見杜舒玄,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杜先生來了?”
那女子卻道:“這位公子,你又是哪個?你憑什麼說她不可能作弊?
方纔,我看的明白,就是她做了弊的。
你們倆是認識的?既然是認識的,那你當然會幫着她了。你是因爲認識她,所以纔不分青紅皁白的幫她。”
杜舒玄聲音沉沉,身長玉立,單手負在身後,周身散發着學者的儒雅和大師的氣度:“杜某不才,在國子監任了博士一職,教學生們圍棋。
今日,寧姑娘的這一局,杜某從頭看到了結束,寧姑娘確實贏了,贏的目數同數目的結果是一樣的,是以,杜某可以確定,寧姑娘在數目時並未作弊,而是姑娘你胡言亂語。
杜某可以在此作證。”
那女子臉一紅,強行分辨道:“你同她認識的,你作證不算。”
杜舒玄聲音越發了冷了,說道:“杜某三歲便啓蒙學圍棋,如今已有二十載。
在杜某心中,圍棋一道莊重嚴肅。杜某自論在圍棋一道上從未做過任何假,也從未說過任何虛言假話。”
周圍圍觀之人,有人說道:“既然是杜先生這麼說的,那就應該沒錯了。”
這人衝着那女子喊道:“姑娘莫要糾纏了,你大約是看錯了,看錯了就看錯了,若是再堅持下去,旁人還會以爲姑娘是故意胡言誣陷人呢。”
那女子臉色又是一白,指着杜舒玄說道:“這些都是你一張嘴說的,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口說無憑。”
這時,旁邊一張棋桌上有人大聲喊道:“姑娘,你大概不是京城人士,不知道這杜先生是誰吧?”
那女子愣了愣,她到京城確實不久,莫不是這杜先生有什麼來頭。
旁邊那桌的人,見這女子這副模樣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錯,便接着說道:“他不僅是國子監教圍棋的先生,更是有”圍棋聖手“稱號的圍棋大師,你別看他年紀輕,在圍棋上造詣不凡,品行舉止也都得到世人的稱讚,我們都信得過他的。”
“是啊,是啊。”有人喝道。
“剛纔我看見杜先生一直在看寧姑娘下棋,確實是從頭看到了底。”
這時,坐在寧儀韻對面,同寧儀韻對弈的對手也開口道:“這位姑娘,同我對弈的寧姑娘,也是一位圍棋高手,前幾日剛剛得了青娥妙手的稱號,還是皇上給封的稱號。
寧姑娘棋力高明,我是自嘆弗如。
方纔那一局,在數目之前,我雖然不知道具體輸了幾目,但是能確定,我輸了不少目數的。
這位姑娘說寧姑娘在數目時作弊,那便是個笑話,因爲寧姑娘贏了那麼許多目數,她根本就沒有必要作弊。
姑娘莫要再糾纏了,若是看錯了,道個歉離開便是,若是故意誣陷人,就怕姑娘自個兒成了個笑話。”
那女子頓了一下,隨即眼眶中便浮出了幾許水汽,方纔神情中的得意之色,早已全部消散,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咬着脣說道:“我初到京城不久,確實不認識杜先生和寧姑娘,剛纔大約,是我看錯了,以爲寧姑娘在數目之時作了弊,我心直口快的說了出來,不想竟然得罪了杜先生和這位寧姑娘。”
說着,她眼角一滴淚就落了下來。
“既然如此,我離開就是。”
這女子含着淚,提着裙襬,就走出了棋館的大堂。
寧儀韻在心中暗道,自己還什麼的都沒有說呢,這女子就自編自演了那麼一出,到最後,連個道歉都沒有。
不過這女子已經跑了,寧儀韻便不再多想,轉向了杜舒玄。
“杜先生,”寧儀韻動了動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頓了一會兒才說道,“杜先生今日得空,到棋館裡來看看嗎?”
杜舒玄一聽寧儀韻同她說話,方纔眉眼中的冷意頓時冰消雲散,他點了下頭:“噯,今兒得空來了。”
“杜先生,我們到一邊兒說話。”
寧儀韻說着,把杜舒玄往大堂一角的空地走過去。
杜舒玄亦步亦趨的跟在寧儀韻的身後,臉頰竟然不知不覺的紅了。
方纔那個大義凜然,義正言辭的圍棋聖手忽然不見了,轉而成了個面對心儀女子不知所錯的青澀少年。
杜舒玄在默默嘆了一口氣,他大約已經中了心蠱。
自從那一日,寧儀韻告訴他,她對他並沒有男女情意之後,他心灰意冷,彷彿他的生命便如同這圍棋一般,只有黑和白,失去了鮮活色彩。
在他的黑白世界之中,他時常絕得孤寂和清冷。
但他不敢去找她,不敢去見她,他怕看到她,他又會不知所錯,又怕看到她時,想到她對自己沒有男女情意,自己會更覺悲傷難過。
他躲在自己的黑白世界之中,每日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心裡清清冷冷。
有時他也覺得自己在男女之情上,實在有些懦弱了。
近日,他每日都渾渾噩噩的活着,然而關於她的消息,總是在不經意間傳到他的耳裡,彷彿那些關於她的消息,像長了眼睛一般的,故意飛到他的耳朵裡,讓他逃不開,也躲不掉。
今日,他給學生們上完了課,便上了街,不知怎地,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的腳步已經踏進了珍瓏棋館的大門。
他站在珍瓏棋館的大門之處,隨意往裡一掃,就看到了正在下圍棋的寧儀韻。
她嬌美的容顏,正是他藏在心底,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思念着,回味着,肖想着的。
他的心絃又輕顫了起來,如一潭死水一般的心湖,又翻騰起波浪。
不自覺的,他往她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過他依舊不敢靠得太近,在離她還有些距離的地方,看着她。
他在看她下棋。
有人發現了他,同他行禮打招呼,他便隨意的回禮應付,好在衆人都以爲他是在是在看棋局,沒有起疑心,也沒有請求他指導下棋。
而她專注着下棋,他離得又還有些距離,所以她也沒有沒發現他。
他便一直這樣默默着看着她下棋。
他在看她下棋,其實更是在看她,這棋面並不複雜,她的對手實力遠不如她,對於他而言,只要偶爾瞥上一兩眼,就能知道盤面的情況。
他的注意力在她的身上,看她素手纖纖落子,看她嬌美的容顏,看到泰然自若的神情。
這個時候,他突然覺得,他遠遠的這麼靜靜的看着她,便也覺得滿足了。
……
寧儀韻把杜舒玄帶到了大堂之中一小塊空地。
“杜先生,謝謝你放才幫我解圍。”寧儀韻說道。
“不必客氣,”杜舒玄說道,“那女子不知爲何竟污你在數目時作弊,我既然看到了,自然是要說話的。”
“杜先生今日不用給學生上課嗎?”寧儀韻問道。
''''''''“課已經上完了,所以出來走動走動,”杜舒玄臉頰緋紅,壓着自己的心跳說道,“棋館我也有一陣子沒有來了。”
杜舒玄頓了一頓,嚥了口唾沫,鼓了勇氣,小心翼翼的問道:“日後,我若是像從前一樣,時不時到棋館裡來,寧姑娘可歡迎?”
寧儀韻一愣,除了杜舒玄對她的愛慕之意,她無法接受以外,她對杜舒玄一向是十分尊敬和欣賞,若是可以,她很想像朋友一樣同杜舒玄相處。
只是,之前她拒絕了杜舒玄的心意,現在兩人之間難免有些尷尬,而且,她也不想讓杜舒玄誤會,誤以爲兩人之間還有什麼可能性。
寧儀韻斟酌了一下說道:“杜先生棋藝高明,品性高潔,我一向很敬重杜先生的品行,也一直欽佩杜先生的棋藝,自然十分歡迎杜先生來珍瓏棋館。
況且,杜先生是”圍棋聖手“,杜先生能到珍瓏棋館,珍瓏棋館蓬蓽生輝。
不知道杜先生是否已經知曉,我其實是這珍瓏棋館的東家,杜先生能來棋館,我這個做東家的自然求之不得。”
寧儀韻認真的說道,她這麼說既是告訴杜舒玄,她歡迎杜舒玄到棋館裡來,但是表明了自己對杜舒玄並沒有什麼男女之間的情意。
她希望杜舒玄能明白。
杜舒玄雙目一垂,低垂的眼眸之中是落寞和清冷。
“好,我明白了。”杜舒玄說道。
隨後,杜舒玄又擡眸說道:“說起來,我也一直不知道你是珍瓏棋館的東家,我也是近日聽旁人說的。
說了這麼久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跟你說一句恭喜。”
“寧姑娘恭喜你,”杜舒玄說道,“先是得了青娥妙手的稱號,之後,珍瓏棋館又得了皇上的賞賜。”
寧儀韻淺笑道:“多謝杜先生了,我這”青娥妙手“同杜先生這圍棋聖手的差距還大得很,我還得再加把勁,在圍棋上再精進一些纔是。”
寧儀韻和杜舒玄在棋館裡說了一會兒話,杜舒玄便也告辭離開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盧府長房院中。
“真是晦氣,看來我同那珍瓏棋館命裡相剋,”那在珍瓏棋館試圖誣陷寧儀韻的女子,坐到桌邊,柳眉一豎,氣惱道。
“珍瓏棋館?邢姨娘去了珍瓏棋館?”屋內的丫環寶瓶說道。
原來這位在珍瓏棋館中污衊寧儀韻的女子,正是盧修遠的排行第二的孫輩,盧越柏新納的小妾。
這小妾姓邢名蕊兒,是吏部尚書邢棟一個外省遠房親戚家的女兒,因爲家中出了變故,所以纔到京城投奔了邢家。
雖說是親戚,但是關係很遠,而且家境普通,是小門小戶的出身。她投奔到邢家,邢棟和邢夫人也沒有在意,只是留在府裡養着。
後來,邢夫人得知盧府盧丞相的大兒媳盧林氏,要給自己的次子納妾,就想把這個遠房親戚邢蕊兒送到盧府,給盧修遠的次孫做個小妾,這樣一來既可以拉攏盧府的關係,也算是妥當安排了邢蕊兒了。
於是,邢夫人就去問了邢蕊兒,願不願意進了盧府當個小妾。
邢蕊兒小門小戶出身,剛剛進了京城沒多久,已被京城的繁華迷了眼,這會兒聽說是丞相府,那可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門第,進了丞相府,就意味着榮華富貴,奢侈的生活,同她以前那種小門小戶的日子相比,天差地別。
即便是當個小妾,她也是願意的。
況且,現在這盧越柏還沒有正式夫人,她是他的第一個姨娘,她進了府,也就是他唯一的女人了。
論資歷,她是排行第一的妾室,就算後頭正室進了門,她資歷深,和盧越柏又有了情分,這日子也是不會差的。
邢蕊兒在心裡打了一通算盤,便應了下來。
“今兒和應媽媽一塊兒上了街,路過珍瓏棋館就進去了,”邢蕊兒說道。
“哦,邢姨娘,這珍瓏棋館出了什麼事了,爲何說晦氣?”寶瓶丫環問道。
------題外話------
關於永寧侯世子溫伯瑾,恩,寧儀韻很快就要第二次去永寧侯府了~嘿嘿嘿,掩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