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清寒恢復了淡然,當下卻是想到了什麼般又怒起來:“可是他竟是揹着我……”
“娘,”不待孫清寒說完文時雨立刻打斷了她:“那女人連孩子都有了,可見是在爹和你和好之前的很久了,何必再執着於過去的事情,你且安心看着,爹如何向你解釋便是。”
好說歹說,文時雨終是先把孫清寒穩定下來了。恰好,這時,文伯陽親自過來請孫清寒,看他惴惴不安的神色,着實是有些怕自己這個好不容易哄回來的心尖尖,又要翻臉:
“嗯,夫人,我……”
文伯陽踟躕着,不知如何開口。
孫清寒看他這模樣,倒是想起了兩人年輕時的青澀時光。知道時雨說得沒錯,這人心裡還是惦記着自己,於是臉色一板:“支支吾吾成個什麼樣子,還不趕緊叫人去把人接進來,那可是我們文家唯一的少爺!”
文伯陽知道她是允了那個女人進府的事,表情一下子就鬆快多了,忙扶着孫清寒的手,將她從榻上攙了下來。
周錦聽聞外室抱着兒子上門之後,當場氣得砸了一個纏枝蓮紋花瓶,卻不想,下人緊跟着來報,出事後文將軍不但沒有來安慰她,反而首先去了孫清寒那裡。雷霆震怒之下,連東西都沒收拾,便帶着非墨毀了孃家。
管家來稟報時,孫清寒眉毛一揚,用胳膊肘一捅文伯陽:“還不快去追。”
文伯陽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我在乎的只是你。”
孫清寒這才真正滿意了。於是以當家女主人的姿態,和文伯陽挽着手,領着文時雨、白姨娘等人,到門口去接人了。
天空中零星飄着些碎雪,女人穿着一件墨綠色滾雪貂毛鬥蓬,背對着衆人,站在車邊。聽見人聲,翩然轉身,一張粉雕玉琢的臉欣喜地看向文伯陽,那眉眼,竟有幾分像孫氏年輕時的模樣。直把孫氏看得晃神。
而立在孫氏身後,一直非常不滿的白氏,卻是嚇了一大跳,險些把帕子都落了。因爲,這外室,竟然是碧葉!那個和碧薇一起,被她和三小姐發賣出府的賤婢!這賤婢當日不是被髮賣到鄉下給一個傻子當媳婦了嗎?怎麼又成了老爺的枕邊人?還是這府裡唯一的少爺的娘。
想到之前,母女二人曾如何對待碧葉,白氏就怕的發抖。習慣性地就要尋周錦出主意,等手裡抓着的衣袖的主人,一臉你想做什麼幺蛾子的表情看着她時,她纔想起來,周錦已回了孃家。
可碧葉卻只是柔柔和和地朝文伯陽和孫氏笑了笑,一副誰也不認識的柔順模樣:“妾身靈雲,見過將軍,見過夫人。”
她懷裡抱着的嬰兒,似也知道要幫孃親討好衆人,在襁褓裡咿咿呀呀地喊了起來。
這文府,不知道多少年,沒有過小嬰兒的聲音了。孫氏也不禁有些動容,低頭怔怔地看着孩子,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有幾分難過的神色。文將軍到底還是瞭解她些,把孩子從靈雲手裡接過來,放到她跟前:“你看,這眉眼可是跟咱們的時雨有些相像?”
孫氏瞠他一眼,接過孩子逗弄了一下,然後遞給靈雲:“走吧,外頭雪大,孩子該凍壞了。老夫人也該等急了。”
一羣人浩浩蕩蕩前往老太太的院子,老太太早就盼着個孫子了,這下也不顧什麼體面都不體面了,直接就定了靈雲的姨娘身份。
時雨就跟在衆人身後,默默看着,在適當的時候笑一下,彷彿置身事外一般。
只是,回到院子後,沒有多久,雲姨娘就悄悄抱着孩子過來拜訪她了。
逐退了下人,又讓暖色到門口去盯梢,防止有人偷聽。
待屋內只剩下她們兩人的時候,靈雲立刻跪了下來:“奴婢碧葉,謝過四小姐。”
文時雨皺眉,把靈雲扶了起來,正色道:“你博得爹的賞識,是你的榮幸,卻是和別人沒關係的。”
靈雲會意,頷首:“是了,四小姐,待會我想帶少爺前去給孫夫人請安。”
“嗯,來,讓我看看斐玉。”
說着,文時雨將已經六個月大的斐玉抱在了懷中。
看着那個粉團團的小肉球,她就想到了聚瑞,當下卻是直接從脖頸間拿下了一塊玉佩,給小傢伙戴上。
靈雲覺得太過貴重不願收下,時雨卻是看着抓着她一隻手指的小肉球道:“他就是我的弟弟了,對他好,爲何不可?”
靈雲看着文時雨眸中的真誠,想到文時雨不顧一切救下她的事情,微紅了眼眶,當下看着文時雨道:“四小姐,你的再生恩德,我和斐玉今生都不會忘記。”
“好了,你之前也在府中居住過,你也知道,想在這裡安身立命不是那麼簡單,不過你放心,我既然救下了你,定然會護你到底,有事你直接讓丫鬟去找我便是。”
接着,又吩咐暖色便把吉祥和如意兩個丫鬟帶來了,這兩個丫鬟是雙生子,性子很是機靈,文時雨很滿意,當下看着她們道:“以後雲姨娘就是你們的主子了,好生伺候着,若是他們母子有什麼意外,你們就自行出府吧。”
見兩個丫鬟應了之後,文時雨方道:“你好生休息吧。”
靈雲卻是堅持道:“奴婢等下還想去拜訪孫夫人,還請四小姐代爲引見。”
文時雨頷首,再度叮囑那兩個丫鬟幾句之後,便去了孫清寒的院中。孫清寒自然聽說了文時雨對靈雲母子很好的事情,不解的同時卻有些惱怒,只是強忍着不發做。
文時雨只坐在她的身邊,給她倒了杯茶水:“母親可知,靈雲本是白氏的丫鬟。現在縱然有幸成爲了府中的姨娘,但是有白氏那樣的對手,她在府中又毫無根基,所以很是惶恐不安,饒是見了我都不知所措。”
孫清寒本就不是那無情之人,當下緩了幾分神色:“那她明知危險,爲何還要進府來?”
“想來是有着我們不知道的原因吧。無礙,不過,娘,靈雲性情怯懦,不足爲懼,所以,你是想要她成爲你的助力,還是對手,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文時雨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確了,孫清寒聽了之後果然陷入了沉思,良久後纔看着文時雨道:“你確定?她有這麼好掌控?”
文時雨神色淡然,安詳的眸子帶着安慰:“娘且安心。有我在,定然不會讓娘受到危害。只是,娘也需拿出主母的氣度來,你信我,周錦的位置不會長久的。當然,還要娘配合我纔好。”
孫清寒眸光微怔,隨即怔怔地看着氣定神有的文時雨,看着她那自信的神情,卻自有一種別樣的危險的風情,嘆了一聲,便點點頭。
文時雨朝暖色打了個眼色,暖色識趣地派人去告知了靈雲,很快,人就抱着孩子過來了。只是卻是哭着過來的。
原來午飯後,白氏跑去秋葉院探望裴玉,卻險些將一杯滾茶潑到了孩子面上。若不是如意吉祥見機的快,一個用手肘格了一下,扭轉了白氏潑茶的角度,一個及時用穿着冬襖的手臂,擋在孩子臉前,只怕這文家唯一的男孫,便要就此毀容,從此無法致仕。
“求夫人、四小姐,爲妾身做主!”靈雲抱着孩子,跪在孫清寒和文時雨跟前。
孫清寒看着斐玉脖頸處的那塊本是文時雨的玉佩,神思微動,沉吟片刻後,說:“雲姨娘,我能保你母子平安,但是,你又憑什麼讓我保你母子呢?”
“靈雲發誓,以後願爲夫人驅使,對夫人、四小姐絕無二心。”
孫清寒用杯蓋撫着茶葉,冷笑道:“就算你有什麼心思我也不怕你。你雖然現在是個姨娘,還有個兒子,但是畢竟你之前是三小姐的丫鬟。白氏她們必不會待見你。而周錦,即使出了什麼差池,也輪不到你做主母的,老爺還會尋找個填房來做主母……”
話未說完,靈雲卻是再度跪了下去:“夫人放心,妾身自知身份卑賤,但求母子平安。妾身……”
她說到這裡,頓了下,遲疑地看了眼孫清寒,最終還是咬牙開口:“夫人可知道,婢子……本是這府裡白姨娘發賣出去的。”
說着說着,靈雲滿面淚水。
當初那白姨娘怪她和碧薇沒有伺候好三小姐,便毒了心腸,將她賣給鄉下一個混混兒的傻兒子。
哪知,那傻子不能人道,那老混混兒見碧葉顏色好,就生了歹心。幸而,碧葉機靈,時時刻刻將傻子帶在身邊,防範與他。
可誰料想那老混混竟豬油蒙了心,色膽包天之下,竟然將自己的親生兒子推進水塘,生生淹死。然後威脅碧葉,如果不肯從了他,就出去宣揚,是她害死了傻子。
“奴婢雖出身卑賤,但也是自小在將軍府里長大,怎肯做那樣不知廉恥的事。他便誣告婢子。婢子含冤莫白,被判秋後處決。幸而將軍行軍,路過本地,聽聞了婢子的冤情,救下了婢子。
將軍對婢子實無情意。只是見婢子眉眼有幾分像夫人,便出了工錢,叫婢子伺候筆墨,和婢子聊些他和夫人少年時的事。是婢子,是婢子實在不敢重回那狼窩虎穴,才斗膽給將軍灌了藥爬上了將軍的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