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夕也點頭伸手過去扶了裴頤華起來:「過了今日,皇后娘娘就是太后了。母儀天下,統領六宮…」
陡然想到什麼,裴頤華駭然吃驚:「鬱妃你此話何意?瞻兒還小,頤華照顧他已經分身乏術,況你代掌鳳印、統領六宮之權乃是皇上、太后所賜,如何能隨意更改?」
淺夕莞爾一笑:「皇后娘娘也說是代掌了,從前那是六宮無後,現在既已東宮有主,祖宗律法豈可廢?終究是要皇后執掌鳳印才名正言順!」
「這…頤華恐難勝任!」
經歷後宮這許多磨礪,裴頤華已不似從前那般激進託大。
眼下的狀況是:惠帝病症詭異;慕容瞻並非她親子;秦鴻謙、董惟元兩位輔政老臣她一個也吃拿不準…
表面上看她已貴爲皇后、太子嫡母,但是以上那些不穩定因素依然如一個個潛伏的危機,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存在着!現在之所以能一切順利,皆因面前這位鬱貴妃手段高明,可以前撫朝臣、後壓六宮。若說,只是對付後宮這幾個女人,或者她還有幾分把握,但要同時力保慕容瞻登基監政,她真的半點把握也無!
親眼所見裴頤華的成長,淺夕、秦月瀾都甚是欣慰其實她還這樣年輕,所缺不過歷練而已。
念及此處,淺夕明眸一轉,皺眉佯嗔道:「難以勝任?當初皇上賜封后位時,爲何不見娘娘謙讓請辭。莫非娘娘一直將封后當做兒戲?還是,娘娘以爲…卿歡一力推舉娘娘爲後,並非公心,而是想利用娘娘與瞻兒當做傀儡,操控前朝後宮?」
「不不不…」裴頤華連連否認:「頤華絕無此意!」
看着一臉尷尬的裴頤華,淺夕毅然截話道:「娘娘當知有句話叫『開弓沒有回頭箭』,娘娘既已是皇后,就該當擔起統領六宮、教導太子的重責!此事除了娘娘自己,無有旁人可以代勞。如若不然,娘娘身下這把鸞椅是坐不穩的!瞻兒的新君之位,也可能等不到他親政,就要易主了!娘娘若是還『不能勝任』,可知其中利害?」
愕然愣住,裴頤華直到走出悅仙宮,回到自己的交泰殿仍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心底震顫。
那位柔然的奇女子,竟真是有意尊她爲後的麼?!她實在難以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不存私心,看淡名利之人。
心底的一團火焰莫名被激發,壓抑已久、生性高傲的裴頤華硬生出一種偏要鳳翔九天,教人看一看的鬥志!既然機會就在自己手邊,憑什麼旁人都可以,她就不行!
十日後,一切從簡,禪位大典在太廟舉行。
慕容瞻成了大燕有史以來最小的一位幼主,史稱昭獻帝!而裴頤華也成了大燕史上最年輕的太后。
朝堂上,秦鴻謙、董惟元力壓羣臣,一切穩定如常。
大宮裡,淺夕迎來了她謀劃已久的這一天大燕的惠文太上皇慕容祈,因爲痼疾纏身需要靜養,被送去大宮後山的漸臺殿!
從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這位庸碌好色、毫無建樹的昏君。
大燕終是改天換日
董惟元沒了阻滯,放開手腳力推新政,復甦民生;而在秦鴻謙的支持下,另一場由西北瓦解豪強的颶風,也由洛雲淵一手發動,以不可阻擋之勢刮過整個大燕。
大量的土地和物資從豪強手中流入國庫,在這個過程中,得到好處和生存機會的庶民們結成了一股強大的對抗豪強的力量!朝廷絲毫不需擔憂打壓豪強會遭到這些富可敵國的貴族們倒戈,因爲當他們的異心觸角還沒有伸出大燕,接觸到其他六國,就會被萬千蟻民啃得骨頭都不剩。
初時,囤積着大量物資、佔據着大量土地、與地方勾結一氣的豪強們還妄圖聯合起來,進行激烈的反抗,向朝廷施壓。
但是秦鴻謙當機立斷,任郎中令秦修業爲肅清將軍,領兵西北,會同洛雲淵一道,一鼓作氣拔掉數個「釘子」,令大批流民回到了土地。
緊接着免田稅、免口賦,不需朝廷持續救濟,這些從死亡在線掙扎回來的流民便重新獲得了溫飽、重建家園的信心和抵禦一切掠奪者的決心。
一傳十,十傳百,秦修業、洛雲淵勢如破竹,四兩撥千斤,藉助民心所向,不止穩定了西北,還更給西南戰場爭取了大量物資糧草和強有力的支持。
好消息一個個傳回東都的那一日,大宮的上空漫天紅霞,翻騰涌動,彷彿深藏於諸人心底的澎湃和激動。
淺夕素裙短釵,推了秦月瀾坐在軒窗之下。
雲霞映紅了二人的臉龐,也覆不住秦月瀾臉上不可轉圜的蒼白。
「四妹,你真的決定了?真的不用將你的身份告訴秦相,告訴大嬸孃麼?乘着二姐還能說幾句話,咳咳…」
空空的庭院無人,連瓊花、芳怡也被淺夕趕走,只留她們姊妹二人暢所欲言。
淺夕輕撫着秦月瀾的心口,莞爾微笑:「二姐不用擔心,夕兒有自保良策。」
罷了,秦月瀾微微閉眼。
只看這些日子一來,淺夕一點點放權給裴頤華,每天幾乎只是形影不離的陪着自己,她就是知道,淺夕已經開始抽身了。
淺夕也的確是這樣打算,現在的她,已完成使命,只求帶着寶兒順利離開。在一切都還是未知之前,她如何能貿然與秦家扯上關係。
「送我去漸臺吧。」秦月瀾聲音渺渺既然夕兒已經不需要她再操心,難麼她最後的生命裡,就只剩最後一件事!爲自己討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