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誤會了。」淺夕莞爾微笑,耐心解釋:「兵法有云:蹴鞠,兵勢也,所以練武士知有材也。我大燕名將都曾以蹴鞠來訓練兵士,鍛鍊體魄、操練陣法、協同合作。二哥正精於此道!」
「再說君前築球,可不同於坊間嬉戲。母親想想,皇上爲何要在四方來使面前表演百戲,爲得不就是彰顯我大燕繁榮富庶,國祚昌隆麼?」
「二哥到御前表演蹴鞠,是在示國禮、揚國威!是在柔然、扶余、代涼這些友邦面前一展我大燕男兒的真本色!到時二哥不止會一戰功成,還會名揚四海。」
淺夕言之鑿鑿,洛氏不禁動容:「夕兒所言當真?」
「自然當真,範先生也曾說過,幾年前我大燕抗擊狄戎騎虜,整個涿郡邊城,都『士以弓馬爲務,家以蹴鞠爲學』,爲的就是讓士兵、子民們強身健體,抵禦外敵。」淺夕一臉正色。
洛氏猶難置信:「難道咱們讓你二哥去表演一場蹴鞠,就可以給你二哥謀個前途出路來,我到底難信。」
「只表演蹴鞠當然不行!」淺夕揚眉:「縱然二哥能脫穎而出,得聖心大悅、使者喝彩,最多不過賞賜金銀而已,於二哥有何益處?咱們需讓皇上看到的是,二哥有統軍御兵的將帥之才,皇上纔會心生愛惜,起意招納。只可惜,二哥如今還是白身,想要聖上賜下個官職都不行!」
「那當如何做?」洛氏終於聽出了門道。
淺夕笑道:「我大燕有待選郎官數百,都是皇上預備用來選賢任能的。倘若二哥是待選郎官,一旦在百戲盛會上顯露鋒芒,皇上必會當即委以官職。不拘官職大小,二哥從此也算有了出頭之日不是?」
一席話如撥雲見日,顧媽媽與洛氏面面相覷。她們一直怕秦閬會這樣吊兒郎當一輩子,不敢奢望他出將入相,只求他能收斂心性,哪怕謀個閒職度日也好。此刻淺夕卻替秦閬謀出一條康莊大道,洛氏與顧媽媽不可置信之餘,仔細想來,淺夕所言環環緊扣、句句有理,好像秦閬一朝得志,就在明日一般。
「閬兒當真能爲武官麼?他今年也才滿十五。」洛氏忐忑。
「母親何須顧慮,項橐七歲爲聖人師,甘羅十二拜相,大哥十五已譽滿京城,皇上身邊現在有好幾位隨侍郎官都不過十五六年紀,此時讓二哥歷練,正是時機。」
洛氏扶在小几上的手微微一顫:「那咱們該如何讓閬兒做待選郎官,保舉推薦、察舉徵辟,夕兒你不是說都不成麼?」
臉上沒有半點嬉笑之色,淺夕看住洛氏:「除了這些路子,先帝時還曾用過一個徵選官吏的法子。」
「是什麼?」顧媽媽也急切。
「是『納貲入仕』,又叫貲選,一個待選郎官五百萬制錢,合千兩金,母親可願意出?」淺夕毫不含糊。
「買官?!」洛氏手一抖,手邊的茶盞翻到,在小几上滴溜溜亂轉。黃金事小,聲名事大,秦府可是公侯之家。
「這這這,如何使得…」
不怪洛氏心驚,大燕國「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排最末,想要走仕途爲官,幾乎沒有可能。是以在國家財政困難之時,朝廷便會開設貲選,允許商人的子弟以財產來換取官職,雖然大多數都只是講排場,說出去好聽而已,但也有少數仕途平順,官至公卿的。
至於有官爵的世家子弟則根本無需用到這個方法,秦閬的情況實在有些特殊。
「貲選本就是朝廷開設,不過說出去不好聽罷了,但是隻要皇上金口玉言委以實職,又有誰知道這待選郎官是貲選而來?」
洛氏一愣。
淺夕微笑解釋道:「我大燕待選郎官近千名之多,不得召喚不需入朝,平日也不必到官署去應卯。只要不特意翻看名冊,誰知道二哥捐了官。」
「不過事情仍要做得穩妥隱秘纔好,最好是自家人出面去辦,母親不如去回拜大舅舅、舅母一趟,此事必成。」
聽到淺夕讓自己託洛家人來辦這件事,洛氏心裡忽然一塊大石落了地。她也正想找大哥好生問一問,倘若真不靠譜,大哥定會勸阻。若可以一試,由自己的大哥去辦,她也最放心。
「到底是件大事,老爺哪裡…」顧媽媽見洛氏拿定了主意,忙提醒道。
看着二人,淺夕毫不避諱道:「若是父親知曉,便莫想成事。」
「啊…」顧媽媽呆住。
洛氏卻默默點頭,秦修言那般方正清傲之人怎可能贊同買官鬻爵之事。不只是他,便是整個秦府不拘誰知道了,只怕都會站出來阻撓。這本就是劍走偏鋒、放手一搏的非常手段。
「準備一下,明日回孃家一趟。」
洛氏的果敢和愛子之心到底沒讓淺夕失望。
稟過竇老太太去洛家,隔日洛氏回來,便帶回了好消息。洛家大爺十分支持!
不同於其他公侯世家,洛家世代與商人打交道,並沒有清高的傲嬌心思,辦事一貫最看重實效。既然方法可行,洛家又不缺銀錢,爲何不放手一試?且依洛氏的說法,洛家大爺以爲是秦閬想做武官,被二房兩口子從中作梗,纔不能如願,是以當即慷慨表示,會助外甥一臂之力。
十天後的一個傍晚,秦閬匆匆回了家。
「今兒可不是家宴的日子,二少爺一回來就奔夫人那裡去了。」彩薇笑吟吟地從外頭回來給淺夕報信兒。
貲選郎官的事應該還需要些時日才能辦妥,但是百戲盛會已經只剩兩三月準備時間。洛氏依了淺夕的建議,先買下一間蹴鞠場和技館,供秦閬囤養鞠客,訓練築球軍。秦閬這次匆匆趕回,多半就是聽說了這個消息。
夜闌,月兒昏昏掛在天邊,淺夕的心卻無比晴朗。
此事若成,她便真的算是在秦家站穩了腳跟。幫助秦閬之時,她總不免想到白毓,如今她可算有兄有弟,坐擁親情。重生一世,老天到底沒有薄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