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人

43給人,淑女記事,五度言情

春歌默了一下才道:“太太,您也別想那麼多,姑奶奶那麼溫柔和順,就算再變也執拗不了多少,況且現在姑爺也不出去外面逛去了。二太太那邊也不領情。”

褚夫人笑了笑沒有說話,畢竟那邊纔是親爹孃,自己這個做大伯母的,除了能寬慰着,好像也沒有別的法子。

用過晚飯褚二老爺夫妻才放守玉他們回去,一上車守玉就靠到車壁上長長地舒了口氣,光線暗淡,顧澄瞧不到守玉的神色,但守玉的坐姿就能說明一切。顧澄把簾子拉好讓風不要吹進來才坐到她身邊:“很累?”

守玉點了點頭,察覺到這時候點頭他也看不到,又開口道:“也不知是爲什麼,剛纔一走進去,就覺得渾身沒有力氣,爹孃對我,雖然都是慈愛笑容,可是總覺得心裡有些怕,還會在想,他們這樣對我笑着,是不是因爲我還可以給他們面上添光,若有一日,我不能給他們面上添光,他們是不是就會變了麪皮不再理我?”

說着守玉覺得心裡有什麼地方咔嗒一聲被解開,爹孃的心疼寵愛,終究是要建立在自己給他們有回報上的,大伯母那欲言又止的背後,藏着的或者是不肯讓自己傷心。可自己已經不是孩子了,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有些事已經清楚明白知道。顧澄按住她的肩,感覺到守玉的肩膀在他掌下顫抖,輕聲:“守玉,你是我的妻子,你還有我。”

還有他嗎?守玉的手抱住膝,仰臉去看顧澄:“三爺,你說過,給我一年的,一年之後,若我要離開,我靠的,終究還是褚家。三爺,你的妻子是人人都可以做的,或許別人還能做的更好,並不是非要我褚守玉。”

顧澄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情,但能感到她說話時話語裡的難過淒涼。當初她嫁給自己的時候對自己從來不會這樣說的,總是帶有討好,提起自己爹孃時候,也有濃濃的孺慕之思,那時的自己還嫌棄過她,暗自笑她什麼都不知道。

讓她變成這樣誰都不願相信,自己也在中間推了一把,握住守玉的手,顧澄的話裡帶着歉意:“守玉,我別的人全都不要,只要你一個,你纔是我的妻子。”這話真好聽,守玉只眨眨眼就把手抽出來:“三爺,一年之期還沒到呢。”

現在顧澄有些後悔當日爲何要定下一年之期,若是三個月,半年也好。可是當日若不是說出一年之期,他們之間或許沒有這樣平靜。顧澄突然笑了聲,守玉好奇地瞧向他,顧澄拉一下她的手:“你嫁過來的時候,唯唯諾諾,一說你大眼就有淚,和現在小刺蝟的樣子真是半點都不一樣。”

刺蝟?守玉不由瞪大眼,誰是刺蝟了,顧澄把守玉拉近一點,在她耳邊輕聲道:“可你這樣刺蝟的樣子,我很喜歡。”車已經停下,小月上前拉開車簾,瞧見守玉臉紅紅的,不知道守玉是因了顧澄方纔說的話才氣紅的,還當他們夫妻做了什麼才讓守玉臉紅紅的,不由抿脣一笑。

守玉見她這樣笑,頓時羞了起來,這樣被人看見,還真容易被人誤會。守玉強自鎮定地扶着小月的手下車,站穩時候耳邊已經傳來姚媽媽的聲音:“三奶奶您慢些。”

姚媽媽?守玉奇怪她怎會出現在這裡,自從她被顧老爺下令打了二十大板後就再沒出現在顧太太跟前,也沒聽到她的音訊。姚媽媽見守玉瞧向她,低眉順眼地道:“小的在家閒着也不是事,這才求了管事的,在這裡看門。”

面前恭恭敬敬的姚媽媽和當日在顧太太身邊趾高氣揚的姚媽媽簡直就不是一個人,守玉對她微一點頭就扶着小月的手進去。小月進門後才嘴一撇:“沒想到姚媽媽也有今日,我到現在都忘不了當日只一句話就被她下令打了十個板子。”

守玉拍一下她的手:“吃些苦頭也沒什麼,只是人吃了苦頭要曉得痛,千萬別好了傷疤又忘了痛。”小月吐一下舌:“是,奴婢知道了。以後奴婢不管到什麼地步,都不能做絕了,須要留的一線天。”

守玉瞧她一眼抿脣一笑:“你倒機靈。”她們主僕在這說話,姚媽媽瞧着守玉的背影,牙都快要咬碎,就是因爲她,自己才一落千丈,從太太身邊最得意的人落到看門,不但要忍風霜,還要受同伴的恥笑,換在原先,誰敢對她這樣笑?

姚媽媽還在那咬牙切齒,門裡已經走來一人,瞧見姚媽媽就打了聲招呼:“姚嫂子,今兒頭一日過來,還習慣嗎?”來人雖笑容溫和,但姚媽媽往她身上一掃那火氣更大一些,瞧她穿的,一色新制的不說,那料子一看就是好的,鬢邊還插了金簪,手上的那對金鐲也晃着人眼。

那笑容隱約也覺得有幾分嘲諷,姚媽媽在心裡惦了好幾個過子才勉強開口:“託福託福,全虧了王妹妹你來說了句話,才得了這門差事,不然在家裡都快沒嚼裹了。”王媽媽提下袖子,雙手直襬:“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再說太太也惦記着你,等過個把月,老爺的氣消了,那時太太定會重新叫你上去。”

說着王媽媽往四處一瞧纔對姚媽媽附耳道:“我就是想到這,才讓你在這裡伺候,你想每日太太出出進進總是能瞧見你,見面就有三分情,到時我再在太太面前一說,那時不就依舊原樣了。”

王媽媽說的是情真意切,姚媽媽雖面上帶着笑心裡卻不以爲然,兩人在顧太太身邊時候,也不過是面上的和睦,現在自己落了難,王家的會對自己真心實意纔怪。但這樣的話姚媽媽自然不會說出,只是滿口的感激,王媽媽安慰她兩句又說顧太太着實惦記着她,姚媽媽雙手合十唸了幾聲佛才道:“我從沒怨過太太,只是自己不好,王妹妹,你務必要把這句話給我帶到。”

王媽媽自然點頭,這話既說的差不多就要走,姚媽媽送了她兩步又不敢走的太遠,只是道:“聽說喜梅侄女也得了太太的疼,挑到太太身邊服侍了,王妹妹,這真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提到這點王媽媽就不歡喜,姚媽媽心裡得意地笑了聲就拍一下王媽媽的手:“王妹妹,我曉得你心裡想着把侄女往外聘,可你要想想,再好的主兒也比不上這家裡的,三爺性子又好,要說左右,也不過就是三奶奶有些性子左,可到時要是侄女生下一兒半女,有了太太的疼,三奶奶也說不出話來。”

王媽媽只點頭就往前走,等走出一段路就往地上啐了口,呸,你自己恨三奶奶,也別想着把我女兒扯進去,還想回太太身邊,真是做夢。就算太太惦記着你,到時只要說老爺還在生氣,你也回不去。

接着王媽媽就想到女兒,只有嘆氣,再拗也拗不過太太,難道女兒就做個側室偏房過這一輩子?只願太太這個念頭能夠快些被打消,不要再想着往三奶奶房裡放人了。

王媽媽的想法並沒實現,剛過了元宵,顧太太就命人把守玉叫來。見了守玉,顧太太照例是沒有好聲氣的,守玉剛行完禮起來,顧太太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嫁過來也有一年多了,到現在都沒消息,原本房裡還有怡人她們,偏偏怡人又被老三嫁了,你那時也不攔着他,到現在老三膝下猶虛,照我想來,這都是你的不是。”

守玉現在已經習慣,任由顧太太在那唸叨,只是不說話不生氣,純當耳邊風一樣,聽到顧太太又派她的不是,她也只是站在那還她的規矩,半聲都不肯出。顧太太自顧自說了一會兒,見守玉站在那如啞子一樣,拍一下桌子道:“你家人是怎麼教的,婆婆說話你就站在那半聲不吭?”

守玉這才擡眼瞧她:“婆婆教訓的是,婆婆既說媳婦有錯,那媳婦就是有錯。”這話又讓顧太太七竅生煙,張嘴又想把守玉趕出去,想起還有兩個人要給呢,把手往桌上重重一拍:“你知道錯就好,做媳婦的,定要爲我顧家開枝散葉的,你既然到現在都沒有消息,那我這個做婆婆的不得不操心了。我冷眼瞧了兩個人,你給老三帶回去吧。”

說着顧太太就喊人來,屏風後面轉出兩個少女來,穿了一式的衣衫,走到守玉跟前,守玉見一個是喜梅,另一個是顧二奶奶孝敬過來的月梅。知道這兩個人就是顧太太給顧澄預備的,心裡笑了聲就對顧太太道:“請婆婆的示,這兩個人帶回去要做什麼?”

見守玉竟然給自己裝憨,顧太太又想拍桌子,生生把手收回來:“做什麼?自然是老三叫她們做什麼她們就做什麼,難道你一個做媳婦的還想攔着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