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絃歌被蕭挽風帶着躲進了寬闊的石階旁茂密的樹林裡,這來來往往的人羣之中,若不是有意,誰也不會注意到這林子裡還有人。
沒過一會兒,蕭挽風口中的熟人便已經下來了,只見安氏身邊跟着兩個丫鬟,滿面笑容地向山下走去,傅絃歌愣了一下,實在是想不出來最近發生的這些事之中,究竟有什麼是值得安氏高興成這樣的。
傅絃歌沉默了一會兒,心想:“我爲何要避開她?”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終於勉強牽跑了傅絃歌恨不得繞着蕭挽風那張俊臉跑三圈的思緒,無論從何種意義上來說,安氏都不是他的威脅,即便如今安氏不顧臉面地衝上來要和她拼命,丟人的也不是千川閣,怎麼看都是安氏吃虧,既然如此,蕭挽風究竟又爲何要特地跑回來多此一舉?
總不能是爲了專程折騰她……
傅絃歌想了一下,下意識地抽了一下嘴角,覺得蕭世子還真有可能幹出這種事來。
注意到傅絃歌的視線,蕭挽風頭也沒回,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似的說道:“不是怕她撞見你,是怕與她說話那人。”
“她來這裡見誰?”
“我怎麼知道?”蕭挽風十分理所當然地一攤手,說道:“你向安家下手時沒發現安家背後還有靠山?”
“……”清容還當真沒與她說過這件事,沒想到蕭世子的情報還相當靈通,傅絃歌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待千川閣關閉後,南陽的那些人你要怎麼辦?”
“願意留着的人便留下來,聊勝於無。”
眼看着安氏走遠,蕭挽風這才咂摸了一下伸出手去想要攬住傅絃歌把她帶出去,卻不料撈了一個空——傅絃歌後退一步正好離開了他伸手的範圍,他一挑眉,乾脆收回手靠在樹幹上,輕佻地問:“怎麼?”
傅絃歌交給蕭挽風的人手少說也有百人,卻原來在他眼中不過是聊勝於無。
也不知傅絃歌是怎麼想的,她一招手,輕喊了一聲“世隱”,方纔消失得無影無蹤方世隱倏地出現在了傅絃歌身後,有些摸不清楚眼前這是個什麼情況,這兩人方纔不還是這樣那樣拉拉扯扯的麼,怎麼瞬間好像是變了臉似的?
在蕭世子危險的目光下,方世隱頭皮發麻地走到傅絃歌身邊,聽着她的吩咐要將她帶出去,卻在碰到她的前一刻停住了手,只聽見蕭挽風說道:“安氏如此不安分,傅遠山就不管?”
這句話忽然提醒了傅絃歌,她沒來由地想起巫馬信所說的“安排”,她並不瞭解巫馬信,卻並不相信他會被一個小小的安家麻痹,他是否知道安氏一直以來做了些什麼呢?
被蕭挽風這麼一說,傅絃歌短暫的忘了南陽的事,想起姜河一事來,世隱說滅口姜河一家之人與先前刺殺她的那些人並不相同,這些人會是安家背後勢力的一部分嗎?她原以爲安氏不過是被人利用的,如此看來,姜河死後,她倒是竟與那些人直接聯繫上了。
蕭挽風似乎只是隨口一提似的,十分自然地走過去抓住傅絃歌的肩膀往自己身邊一帶,巧妙地脫離了方世隱的觸手可及範圍,隨後縱身一躍帶着傅絃歌重新落在了石階上,傅絃歌猝不及防,一聲驚呼險些破喉而出,幸而忍住了,卻還是下意識地抓住了蕭挽風的胳膊,落地之時直都已經有些腳軟,瞬間把什麼安氏、姜河之流忘到了九霄雲外。
方世隱:“……”
他是跟還是不跟?
今日的江吟不知是怎麼回事,也不再蕭挽風身邊,弄得方世隱十分無聊,幾次看見傅絃歌與蕭挽風的相處都覺得尷尬無比,雖然他自己也說不清這尷尬是從何而來……
“你做什麼?”
傅絃歌受了驚嚇,下意識地拍向蕭挽風,被他靈活地躲開了,臉上卻還是一片“不識好人心”的得了便宜還賣乖。
“本世子若不是怕你暴露,用得着這麼麻煩麼,你這是好心當做驢肝肺。”
“那真是多謝世子好意了。”傅絃歌冷哼一聲,覺得此人的好心實在是有些無福消受,方纔隱約捉住的一點線索被這麼一打岔早就灰飛煙滅連影子都看不見了,頓時更加後悔她爲何要來這護國寺,早些去看看瘋和尚隨後便能回去不好麼?
早時候如此冷語的蕭挽風覺得自己是十分無辜,他掀起眼皮不滿地看了一眼傅絃歌,隨即翻了一個白眼不再看她,用睥睨凡塵的姿態表達了“大人不記小人過,我不與你計較”這個頗爲複雜的意思。
暮秋好奇地跟上來,不知道這兩個人只不過是離開視線片刻怎麼忽然就針鋒相對了起來,於是只好勸解道:“公子莫要生氣,我們世子只是偶爾有些小脾氣罷了,爲人很好的。”
傅絃歌難得聽見此人居然還有正面的評價,頓時十分驚訝,想起傳言中蕭挽風身邊之人十有八九都無辜橫死的事情來,暮秋明顯是在蕭挽風身邊過了許多年,屬於和江吟一樣爲數不多留下來的珍稀品種,只是脾性卻和江吟差了許多。
傅絃歌有一個優點——從不遷怒他人,即便是怒氣實在無法剋制,她也會一遍又一遍地告誡自己這一點,更何況是如今這點驚怒還遠遠算不上脫離掌控。
因此她好脾氣地笑了笑,因爲爬山而微紅的臉色像是一團暈染上去的胭脂,看上去便叫人想咬一口,正打算說話,蕭挽風卻忽然又湊了回來,距離極近地打量了傅絃歌許久。
受驚嚇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傅絃歌總算是習慣了蕭世子的神出鬼沒,十分淡定地問:“世子想說什麼?”
話音纔剛落下蕭挽風就已經伸出手來捏了捏傅絃歌的臉蛋。
“……”
光天化日之下,男……男授受不親不知道麼?!
傅絃歌原本平靜的神色瞬間破碎,剛要發怒,卻見那人忽然湊近她耳邊,讓傅絃歌的呼吸倏地一滯,身體瞬間僵直,正懷疑自己心跳驟停之時蕭挽風才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在她耳邊問道:“你這易容之術似乎不是人皮面具,逼真得很,是如何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