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玉沁驚呼出口,連帶小桃都不敢置信。
碧枝、桂枝,就是那日裡與韓玉沁目擊了湘妃殺人的那兩個婢子,後來還敢在韓玉蓉那污衊韓玉沁,被蓉貴妃打了板子就關在了後院,自有婆子看管,怕的是這兩個婢子身後也有人指使。更有責罰的意思。
誰知道,靈犀宮裡鬧了剛剛那麼一出,連看守的宮婢都被拉了來,那後院關人的矮房雖落了鎖,可誰知道那兩個哪裡尋來的毒,等到宮婢回去,人都死透了。
韓玉沁聽如悅娓娓道來,卻覺得身上狠出了一層涼氣,就是小桃都不安地掃了她一眼。
如悅卻尤不知她二人的不對,只滿臉擔憂地說道:“真是多事之秋,姑娘可真是運道不好,這才進宮,可看看,給咱們娘娘惹了多少事兒。”
韓玉沁只輕輕蹙了蹙眉頭,並沒與她計較那話裡的大不妥當,只問道:“若想死,早死了,偏等沒人的時候,倆人一起服毒,怕不是這麼簡單吧?”
如悅淡淡白了她一眼,語氣頗有些不屑:“姑娘怎不想想,您都被下了毒,那兩個又不是您這樣金貴的,身邊連個看顧的都沒有,可不就被人瞅了機會滅口了?”
小桃睜大眼睛:“也是叫人餵了砒霜?”
如悅點點頭:“嗯,也怪她們命不好,主子都查過了,碧枝、桂枝身上也沒甚可疑的地方,就這一兩日放出來了,誰知道竟會送了命去。”
韓玉沁呼出口氣,一臉懨懨,道:“說這一會兒話,我卻是累得睜不開眼。”
小桃忙與如悅服侍她入寢,齊齊告退出屋。
寢室內,留了一盞孤燈,韓玉沁透過層層帷幔,眼中只餘下那一抹淡淡淺淺的光亮跳躍。
她不是沒想過,只她自己中毒,怕是會有人疑心,爲何那倆關押的宮婢,偏就無事呢?
可她想歸想,卻不忍對無辜之人下手——碧枝,桂枝,雖對她有口舌不利,讒言於韓玉蓉,卻不曾真的生了害死她的心,總歸兩條鮮活的人命。
縱是她自認心狠,也
不願沾染無辜之人的鮮血。
是以,明知道會惹人猜測,她也甘願冒險一試,可誰知……竟有人真的要取了她們三個性命?而她自己,只先了那一步?!
韓玉沁裹了裹有些發冷的身子,在滿腦子的疑惑不解與擔憂中沉入睡夢,只這一夜,到底睡的不安穩。
天明早起,她身上不說大好,卻也能下地走動自如,便與韓玉蓉再三謝過,搬回自己的映月閣。
小桃進屋,趁着如悅沒注意的功夫,皺着一張小臉兒,湊近韓玉沁,低聲道:“有人叫婢子給小姐帶個話。”
韓玉沁狐疑,小桃瞧着外頭如悅忙着叫人裡裡外外收拾映月閣,沒心思理會屋裡“病弱”的七姑娘,遂按下心來:“剛如悅姐姐吩咐婢子跟着桔梗姐姐去取早膳,在御膳房遇上個樣貌十分和善親切的姑姑,趁着桔梗姐姐跟管事嬤嬤說話的功夫,與婢子說了幾句很叫人不解的話。”
小桃摸着胸口,似有些被嚇着:“那姑姑竟與我說,‘跟你家小姐說’就真格看見是湘妃動手推的梅貴人?”
韓玉沁良久不說話,小桃覷着她的神色,直到其看上去好似發起呆來,纔打破沉寂,道:“小姐,這位姑姑是不是想害您的人?會不會與那日裡平白暴露了您和碧枝、桂枝的叫嚷聲有關?”
韓玉沁搖搖頭:“我心想着,總不會是‘那人’的安排。靈犀宮裡鬧得天翻地覆,聽聞今兒一早韓玉蓉就着素服,披散着頭髮去了泰安宮請罪,這個風口上,那人總不會露了馬腳出來叫人查。你在御膳房也是瞧見了那位姑姑的,認了臉熟,將來追查此人,未畢查不到,是以,若爲那人的人手,實在冒險。”
“那會是誰呢,哎呀,這宮裡,可真是好麻煩,說一句話,走一步路,都要想想是不是落入了人家圈套,好惱人的緊!”
看小桃臉上急躁的神色,韓玉沁會心笑笑,只叫她出去做事,別被旁人捉了把柄。
早膳倒是多以清淡爲主,幾樣清粥,幾樣小菜,沒敢叫葷腥之物上桌。
韓
玉沁用膳時,如悅侍奉左右,倒也做的十足規矩。
“姑娘待會兒還要用藥,可別吃那麼多了。”如悅涼涼諷道。
韓玉沁只瞟了她一眼,帶着笑,“左右這兩天身子弱,嬤嬤們允了我休息幾天的,也無甚事可做,如悅你待會幫我把姐姐用剩的絲線找出來,我想給姐姐繡個荷包呢。”
“宮裡自有繡娘,且娘娘又不缺荷包。”如悅撅了撅嘴,神色間盡是不耐煩。
昨夜鬧騰,她已是沒睡好,自然不願在韓玉沁跟前奉承,言語動作也多疏失忤逆。
韓玉沁頓了良久,邊上侍立的宮女兒們看的心驚,感激昨夜裡七姑娘的好心搭救,卻也懼怕如悅發難,不免都輕了呼吸。
“宮人自是宮人,與我的心意豈能相同?”
如悅心不甘情不願地低身應是,正要揪了哪個來頂替,偏又聽韓玉沁道:“因是給姐姐的,所以絲線等物還要用心,旁人我信不過,就如悅你親自來吧。這繡樓也空置許多年,絲線倒是足足的,只年頭久了,少不得還要從新印染上色。”
如悅臉色微變,有幾分曉得韓玉沁這是要藉機收拾她,那些絲線若從新印染,不說工程龐大,就是每日裡熬水煮晾,都是累死人的活兒,“姑娘,那些絲線雖看着好,可卻放的時間不短了,還是從內務府新要吧。”
“嗯,倒也是,”韓玉沁沒半點兒‘爲難她’的意思,噙着笑意,倒很像是認真思量的樣子,“江南繡娘諸多,我也跟着祖母學過些子繡藝上的功夫,顏色倒還罷了,總歸宮裡的顏色要比宮外多,一個紅色尚能分出百十種來,只是,若只尋常荷包,總顯不出我對姐姐的心意來。”
如悅咬了咬牙,沉聲問道:“姑娘還待怎樣?”
“需得各色絲線按着顏色薰染了香氣纔是——紅色該有薔薇的味兒,青色、綠色,該染上青草香氣,黃色當爲桂……至於樹枝、藍天碧水,也要有該有的味道,總歸,是要別出心裁。如悅,我最看好你,你一定要努力不要叫我與姐姐失望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