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章 王平東進魏興郡
天剛矇矇亮,李坤就讓王訓喊大家起來,匆匆吃過早飯,讓一個隊的人帶着傷員,押着俘虜,趕着裝滿糧草和軍械的大車,出北門過漢水轉西,往西鄉縣去修整。自己留下兩個隊的士卒,準備在天亮時來個劫富濟貧。
天亮後,立刻讓仍然穿着普通民衆衣服的士卒敲着銅鑼,穿街過巷,高喊要公開審理安陽縣令申某。有冤的過來喊冤,只此一天,過期不候。
這個申縣令果然官聲不好,在李二等帶回的俘虜帶領下,開始出來幾個,隨後就是十幾個,幾十個人來控訴,內容無非是以權謀私,欺壓百姓,包庇族人,縱容家人,巧取豪奪,霸佔田產,放高利貸,爲自己家族謀取各種利益等等。
怎麼處理呢?李坤決定公開審理後,拉到十字街口示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讓他聽天由命吧。
之後回到縣衙,讓縣衙後院的家室帶上隨身細軟,出南門往魏境而去。李坤告訴他們,魏興郡現在鬧山賊了,爲了安穩,他們還是去洛陽找申耽申儀那些大家族去吧,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最後,又發公告,又是士卒敲銅鑼,過街巷,宣佈安陽現在亂了,有覺得會受牽連的,可以搬去漢中,尋找漢中的官府安置。
另外給李二等十幾個人一部分錢財,讓他們自己謀生路。
隨後退出安陽縣城,出北門而去。隨身帶了兩箱東西,一個是從那個申縣令家裡找出的地契田契,一個是找出的一大堆借條,應該是高利貸。李坤沒有毀掉,是想將來有一天,漢軍真的收取了安陽,可以當衆燒燬,給當地民衆一些信心。
回到西鄉,已是第三天。安陽到西鄉大約一百六十里,走了三天,帶着緇重傷員,已經是不慢了。
此次出擊,打破了安陽縣城,擊敗安陽守軍五百人,俘虜五十餘人,帶回一批糧草和軍械,自己這方傷十幾人,包括重傷三人。主要是鍛鍊了隊伍,向大家證明在魏軍之後,採取伏擊,誘敵,奇襲等方法是可行的。楚漢相爭時候的名將彭越,也的確不是吃素的。
之所以帶衆人回來,沒有堅持,是因爲李坤在安陽縣城看衆人搬運物資的時候,想到了一個混水摸魚的辦法,回來想和王平商量一下是否可行。能行就做,不能行就繼續去練隊伍。
王平接到李坤,來到西鄉縣衙落座後,只留下了王家父子。
王訓把這次出去的情況做了簡要彙報,然後李坤把這次回來的理由提了出來。
“本來是計劃再多待幾天,多鍛鍊幾日,不想魏軍的軍備如此鬆弛,縣令只顧撈錢撈地,根本沒有戰備之說,所以搶了縣城,把安陽搬空了。”李坤介紹了基本情況,
“自然,在漢軍撤後,魏軍必然會派軍重新佔領安陽,這給了我們一個機會。”
看王平的表情似乎是有點猶豫,李坤開始解釋。西城總共五千軍,他能夠派出的重新佔領安陽的軍隊數量不會太多,留下守城的至少需要兩千以上,派出的人一定比五百多,但不會多於三千。
如果漢軍在西城來安陽的路上埋伏,一定可以擊敗這股力量。這是第一步。
第二步,魏軍必有敗逃者。漢軍派兵追擊之,控制好速度,不遠不近地跟隨,只需要兩天,敗軍就會退回西城,到時候等敗軍接近城門口的時候,大軍掩殺,伺機奪城。
而爲了增加成功的機率,可以選一部漢軍二三百人着魏軍軍服,扮成魏軍的模樣,事先埋伏於伏擊地點的南側。等魏軍戰敗潰逃之時,趁着混亂混入亂軍之中,隨之到西城城門口,製造混亂,伺機控制城門。如果控制城門不成,則隨魏軍入城,在半夜伺機打開城門,夜襲。
至於人選,魏軍現在主要以本地人爲主,所以士卒必須是漢人。帶隊的將領,則需要王平自己選,李坤不清楚。
“至於行不行,將軍可以找軍中衆人蔘詳一下。時間上,要快點,魏軍得到安陽失守的消息,至少三天,然後組織人馬和緇重糧草,至少一天,然後出發到安陽,大概三天。最快七天,魏軍就可能重新奪取安陽縣。”
“漢軍從安陽返回用了三天,趕回去也是大約一百六十里,所以空閒時間是一天左右,請將軍迅速決定。”李坤提醒。
“好,請先生休息。”王平道謝。
次日一早,王平來找李坤,告知已經決定試試,最多是襲擊不成,退回漢中。西城是郡兵,戰鬥力高於縣兵,但是低於魏軍中軍,而漢中漢軍皆是主力,戰鬥力要高於魏軍中軍,所以吃不了虧。
李坤提醒王平,安陽南下約二三十里,有一處險要,可以埋伏,出了這個險要所在,就開始進入西城的平原地帶,那個河谷盆地了。
隨即李坤談了第三步。如果拿下西城,立刻派軍沿漢水而下,奪取木蘭塞,距離大約一百三十里。而且,王訓的隊伍一直在練習奔襲,可以考慮爲前鋒。自然,如果沒有奇襲的機會,立刻撤回,不要強攻,再想別的法子。
王平答應,帶走了王訓,留李坤在西鄉休息一兩天再出發,讓留守的那十名親衛保護李坤前往。
李坤的確需要歇兩天,這裡的山路,車是坐不來了,即使有車,在顛簸的道路上,能把你的五臟六腑顛出來,連飯都吃不下。騎馬還好點,但是不會騎呀,還是走路好點,雖然慢。
兩天後,李坤還是出發了。自己出半天主意,萬一有什麼變化,在現場還可以應對,沒有躲在後邊的道理。
又重複走了一遍,李坤發現兩邊的風景不錯。上次一個來回,去的時候是忐忑不安,不知道訓練怎麼樣。回來時想着如何與王平商量,沒有心思看兩邊。這次雖然還是忐忑,但是箭已經射出去了,又是謹慎的王平,無論如何都吃不了虧,輕鬆不少,大不了攻不下來,再找機會唄,所以放鬆了不少,也就看到風景了。
慢慢悠悠地到了安陽,還是三天,王平給李坤配了一匹溫順的馬,前邊還有人牽着,非常穩妥。
到了安陽,漢軍已出,沒有留下絲毫人馬。李坤住進了縣衙,讓一名親衛前出四十里,看有什麼變化,自己靜等消息。四十里不長,來回八十里,卻是半日過去了,親衛回報,沒有看到漢軍人馬。李坤讓他休息,派另一個人找本縣的縣丞。
縣丞來後,李坤先是把他安撫一番,然後就把那箱欠條拿了出來,讓他找欠錢的人過來。看到那些欠條就心煩,也沒有數多少,但是縣丞說人到了以後,卻是大半天過去。
看着那黑壓壓的人羣,心說人真多,那個縣令心真黑。
“讓他們都坐在地上,或者蹲着。我要說話。”李坤吩咐。
待人們安定下來,李坤站在大堂的臺階上,開始宣佈,“我知道你們欠了錢,但是前幾日,那個縣令死了,欠條留在了我這裡。怎麼辦呢?”
“漢軍到此,爲了拯救民衆的疾苦。所以決定,把欠條燒掉。燒掉。”
人羣開始亂了。
“讓他們安靜下來。”
“諾,”一會兒終於歸於平靜。
“現在,開始燒。”李坤言道,“把火盆擡過來。”
親衛擡過來一個火盆,現在已經是七月初,挨着一個火盆,怎麼看都有點滑稽。
“一會兒開始喊名字,喊到誰就過來,你們在中間讓條道,讓被喊到的人過來。”衆人分開了。
“你喊,讓他過來,然後就讓他看一眼是不是,確認後就燒掉。”李坤對着縣丞。
速度比李坤預想的快好多,一會兒人口少了一半。李坤愣了,這麼快?再看看燒的過程,那是縣丞的獨角戲。他念一個名字,一個人過來,然後讓他看一眼,幾乎全都不識字,只是聽了一聽,然後點頭,縣丞隨之燒了。
李坤有些不忍,自己喊了一會兒,半個時辰不到,自己累了,又換成了縣丞,終於燒完了,這是告訴他們,你們的債務免除了。否則,一把火燒了,萬一那天出現一些騙子,讓這些人還錢,你怎麼辦。現在,一個個都告訴他們,債務沒有了,減少了以後被騙的機會。
謝了縣丞,讓明日再過來,弄一下田契。這回吸取了教訓,直接問他們怎麼租的地。然後發現,根本沒有契約,主家一句話就定了,五五開什麼的。這也太黑了吧,一半先給別人了。
李坤決定把這些佃戶的地租改一下,從原來的五五,改成一一八。就是糧食產量一成交給官府,這是十稅一的要求。然後一成交給主家,現在沒有呢?先交割官家,記好帳。最後的八成是自己的。
李坤爲了穩妥,專門做了一份文書,一式兩份,寫好,佃戶按了一堆手印,李坤蓋了縣衙大印。
從這些事務中,李坤發現,欠條和佃戶好些都是一個人。也就是說,因爲窮,遇到意外,就借錢,借高利貸,然後更沒有錢,更窮,……如此反覆下去,走投無路是必然。然後就是流民,然後就是造反,沒有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