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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雙生扣 十六)

見歐陽清昀終於開口對自己說話,白凝雪反而更加不知所措起來,支吾良久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不放。

莫名其妙的看着白凝雪堪稱奇怪的舉動,歐陽清昀不耐煩的蹙起眉頭,他可不想陪這女人在寒風中大眼瞪小眼,要發瘋她自己慢慢去發去,跟他可一點關係都沒有。

“要是沒事就別再纏着我,聽見沒!就算有事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我可不會也不想再捲入什麼事端!我說得夠清楚了吧?清楚了就馬上離開我的視線,不許跟着我,不許同我說話,我可不想認識你!”

冷冰冰的說完該說的話,見白凝雪錯愕的瞪大雙眼,歐陽清昀嗤笑一聲,再不願去多看她,終是準備拂袖離去。

“你……你真要與我分道揚鑣?!你不能這樣!不是說好我們是同伴的嗎?你怎能反悔?!”

“哼!答應你的是舞哥吧!我可什麼都沒說!要不是大哥一定要與你們同行,你以爲我會搭理你們?!現在這裡就只有你和我,憑什麼我還要與你一起啊?!”

“憑什麼……我……我不管!我就是要跟着你!”被歐陽清昀冷酷絕然的論調弄得心煩意亂,白凝雪卻也想不到該怎樣反駁他,心頭火氣一衝,終是大聲喊道。

歐陽清昀神色一凜,黑檀般幽深的眼瞳中精光漾過,看着對方卻不再答話,嘴角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緩緩在夜空中暈開,蕩起陣陣漣漪。人已是動了殺機。

“那個……讓我跟着你是有好處的啊!嗯~~我可以幫你的忙,對了!你對這裡一點都不熟吧?我可以幫你帶路哦!我保證讓你很快找到你大哥,怎麼樣?否則你一個人會很麻煩的哦!!”看着歐陽清昀因微笑而明豔生輝的絕美神情,白凝雪一陣臉紅心跳,哪還顧得上生氣,倒是絞盡腦汁的向他解釋,本能的不想讓他討厭自己。

歐陽清昀臉色微變,遲疑片刻卻已是動容,終是極不情願的冷聲道:“算了,隨便你!不過我只是要你幫我帶路,其他的可別想給我添麻煩!我可不會管你!”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們可以走了麼?這裡好冷哦~~”笑眯眯的露出兩個可愛的小酒窩,白凝雪一副喜不自禁賺到了的表情,全然不知自己剛剛已在生死間走了一遭。只是一個勁的催促着歐陽清昀,笑得愈發燦爛。

兩人在山間野林中磕磕碰碰的走着,好容易才找到可容身的隱蔽山洞,本就溼透了的衣衫上更顯狼狽,趨之不去的寒意彷彿侵襲到了五臟六腑,卻已是麻木。

隨着歐陽清昀進入黑暗的洞中,黯淡的月光根本起不到任何照明的作用,腳下不慎又是一絆,白凝雪終是忍不住大聲抱怨道:“好暗哦!喂,你有沒有火褶子啊?還是先生個火吧,好不好?”

斜睨了身後的人一眼,歐陽清昀還從沒見過這麼聒噪的女人,要不是不認識路,還真想丟下她離開耳不聽爲靜。徑直找了個地方坐下,歐陽清昀從腰間的錦囊裡掏出一樣東西隨手扔給白凝雪。

斗大的空間瞬間明亮起來,瑩潤柔和的光芒如水般漾開,甚至連角落處都清晰可見。

白凝雪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如鵪鶉蛋大小的夜明珠,驚羨不已的讚歎道:“好厲害哦~~想不到你竟隨身帶着這樣的寶物,這一定很值錢的吧!”想想覺得不妥,又道,“你還是好生把它收起來吧,要是把它弄丟了或是弄壞了可就糟糕了。還有啊~~這種寶貝可不能隨便拿出來亂現。今天還好是我,要是被別人看見了,非得起了歹念搶了去。吶,還你!”

瞅瞅已遞到自己眼邊的玉手蔥指,歐陽清昀不解而又不耐的皺眉,真是搞不懂對方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本來就是照明用的啊!我可沒有什麼火褶子,要是不喜歡你就摸黑吧,到時候你可別又大驚小怪的亂叫。”

聽他這麼一說,白凝雪趕緊縮回手去,對着歐陽清昀又是吐舌又是嘟嘴的做鬼臉,“哼——!有什麼了不起的嘛!人家好心告誡你,不聽就算了。你不稀罕我還稀罕不成?!”話是這樣說,白凝雪卻左右張望着找到一處乾淨的地方,拂袖掃去塵埃,輕輕放下明澈溫潤的夜明珠,在歐陽清昀對面坐下。

再次蹙緊眉尖,歐陽清昀雖不明白白凝雪誇張的反應,但她帶刺的言語還是聽得懂的。不悅的看向對面的人,卻終是隱忍下去,輕哼一聲移開了視線。

無趣的視線遊移在不大的山洞裡,停在了此處的光源上。歐陽清昀像是想到了什麼,人卻已出神。這夜明珠原是歐陽清泓買來給他的。父親去世之後,歐陽清泓因爲要打理大小事務而搬進了主房不再與他同睡,自己雖萬分的不甘願卻也只得乖乖聽話,可是卻總是因爲睡不着而三更半夜的跑到清泓房裡尋求溫暖,這樣兩三次後,倒是歐陽清泓擔心起來,怕他着涼,又怕他夜裡看不清東西而摔跤,終是一口氣添置了好幾件狐裘,還有這顆夜明珠。

……大哥……

微微綻開花一般的舒心笑靨,歐陽清昀擡手撫上額間的翡翠暖玉,如同情人般的細細磨廝着,眼眸顧盼間柔情四溢。

“啊——!!”

脆生生的驚叫突兀的響徹在安靜的空間,硬是將他飄去甚遠的思緒拉了回來。歐陽清昀臉色變了幾變,剛想張口開罵,卻見那大叫之人猛地衝到身邊,毫不避嫌的執起自己的右手,帶着幾分掩飾不住的焦慮急道:“怎麼會這樣?!你受傷了幹嘛也不說一聲?啊——!這麼大的傷口你竟放着它不管,你到底在想些什麼啊?!”

白凝雪埋怨似的瞪了他一眼,雖然嘴裡還在不停的碎碎念,手腳卻不停歇,拿出襟帕就想幫他包紮。她本來是完全沒察覺到歐陽清昀的傷處,若不是剛剛見他擡手撫額露出了有着大片暗色血漬的衣袖,想必歐陽清昀就會如沒事般的任憑傷口惡化也說不定。想到這裡,白凝雪又忿忿的嗔視對方,一雙秋泓裡竟是風情無限。

擡手擋住白凝雪的動作,歐陽清昀面無表情的抽回右手,撇過臉去冷冷道:“我的事不用你管!這麼擔心別人倒不如好好照顧好自己吧!——你自己身上還不是有一大塊血漬?”

“耶~~我沒有受傷啊~~”聞言低頭看去,白凝雪被自己胸口的誇張情形給嚇了一大跳,那真可謂是“觸目驚心”,“怎麼回事啊?!我可是穿者冰蠶甲的,怎麼會粘上這麼多的血?!嗚~~肯定弄髒了~~”

“冰蠶甲?……那是什麼東西?”聽到了一個新鮮的事物,歐陽清昀隨口問道。

見歐陽清昀終於主動與自己說話了,白凝雪心中一陣高興,笑吟吟的答道:“是我父親給我的防身之物,聽說它能刀槍不入呢!對了,我脫下來給你看看吧,很漂亮的哦!”

說着就已作勢站了起來,剛把手搭上衣襟,人卻已靜止不動。白凝雪回眸面色古怪的盯着怔忡在原地的歐陽清昀半晌,終是紅透了一張小臉,閉眼大聲呵斥道:“你快點出去啦——!!”

靜立着被沁涼的夜風一吹,原本已麻木的感官全都復活了過來,歐陽清昀只覺一股寒氣從腳底翻滾上背脊,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寒戰。

微微慄縮着單薄的身子,歐陽清昀回眸望向身後的山洞,終是不帶任何表情的擡腳離去。說到底他真是萬分後悔了,與其讓那聒噪的女人替自己帶路,還不如迷路的好,至少他不用盡力剋制自己想殺人的情緒。開什麼玩笑?!居然莫名其妙的讓自己出來吹西北風?!有她這麼做人的麼?不就是脫件衣服,有必要這樣興師動衆嗎?既然不想讓別人看,那一開始就別脫啊,弄得這般麻煩,我又沒說要看那勞什子東西!

越想越覺得心浮氣躁,歐陽清昀乾脆打定主意一走了之算了。

行將幾步,腳步緩緩停了下來,歐陽清昀擡眼看向黝黑如墨的樹叢中,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深邃幽暗。聽着風吹過枝葉摩挲的聲音,他終是浮出一絲笑意,帶着幾分冷然,但更多的是嘲弄。

身形方動,卻聽洞內傳來一聲尖叫:“喂!你快點進來啊——!快點快點!!”

不耐煩的冷哼出聲,歐陽清昀思躇片刻,再次望向樹叢,茂密繁盛的枝椏如同鬼魅般的搖曳着,詭異的氣息在空氣中蠢蠢欲動。

身後的催促聲又一次響徹在耳邊,煩悶的跺了跺腳,歐陽清昀只得轉身朝洞內走去。

“喂,你到底要幹嘛啊?!”沒好氣的瞪了白凝雪一眼,歐陽清昀靠着洞口坐下。

“吶,吶!你過來點啊!”也許是因爲太過於興奮,白凝雪並沒有察覺出對方的冷淡,只是將手中沾上斑斑血跡的冰蠶甲遞到他眼前,“你瞧,這衣服上有些奇怪的紅色字跡呢!我剛剛纔發現的!”

相比於白凝雪的激動異常,歐陽清昀卻顯得興致缺缺,甚至帶了幾分漠然的慵懶。他擡手接過薄若輕絲、熒氳自亮的冰蠶甲,卻在下一刻神色變得有些正經。晶瑩剔透的眼眸掃過一旁正瞅着自己的白凝雪,他終是沉吟輕道:“……這是梵文……”

“梵文?你能看得懂?你認識這些字?”驚訝得合不攏嘴,白凝雪看向他的眼神顯然帶了些崇拜,“它寫了什麼?告訴我啊!”

不再說話,歐陽清昀疑惑的瞥向正雀躍好奇、眼巴巴盯着自己的白凝雪,半晌纔將視線轉向手中的衣甲,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現出字跡的地方。

“……怎麼呢?……”敏感的察覺到了異樣的氣氛,白凝雪看着歐陽清昀若有所思的表情,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問道。

忽的莞爾一笑,歐陽清昀起身將那冰蠶甲展鋪於地上,右臂伸長,左手快如閃電,從腰間抽出匕首毫不留情的劃開業已凝結的傷口。

殷紅的鮮血很快涌了出來,順着滑嫩的肌膚流淌而下,滴落在同樣皓白如雪的衣甲上,生生扎眼。

“你……你瘋了!你幹嘛啊你?!”驚愕的睜大雙目,白凝雪失聲喝道,趕緊上前手忙腳亂的要替他止血,卻被他不耐的推開。

鮮豔的血滴濺上衣面,卻並沒有馬上擴散暈開,反而是凝固在一處,被那蠶絲瞬間吸收了進去,慢慢顯現出耀眼的赤紅字體。

歐陽清昀看得真切,笑容也愈發燦爛,滿意的頜首道:“果然和我想得沒錯,這冰蠶甲能夠吸血。呵,有意思!”說罷,偏着腦袋想了想,終是沉下臉色遺憾嘆道,“唉——,這種奇珍異寶大哥看到了一定會很高興的,可惜……”

再次長長的嘆口了氣,歐陽清昀一下子完全提不起勁來,只是無精打采的撕下沾溼的衣襬,將那用血染成的字拓上此間,隨手拿起衣甲還給白凝雪。

遲疑着接過已是盡紅的冰蠶甲,白凝雪瞅瞅在一旁細細看文的歐陽清昀,幾次預言又止終是柔聲道:“那個……你還是先包紮一下傷口吧!”

見對方完全沒有一點反應,白凝雪秀麗的臉上變了幾變,卻也只得沉默不語,垂首黯然。

那梵文白凝雪並不認識,想開口問問歐陽清昀,卻見他神色凝重,看得甚是仔細,道是不好打攪,只得一個人無趣的擺弄着冰蠶甲。

她暗忖思量,想那衣甲的正面是繁複的文字,卻不知背面又是何樣,一時間好奇心頓起,當即翻過衣甲,大驚失色。她也顧不上打擾不打擾歐陽清昀了,一把拽着他連連叫喊:“喂!你看!這應該是藏寶圖對吧?!”

被白凝雪激動失常的力道搖晃得頭暈腦漲的,歐陽清昀好容易才擺脫她的桎梏,忙退開幾步警惕着她的突然襲擊。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太激動了。呵呵~~你別生氣呀~~”酡紅着臉,白凝雪尷尬不已的訕笑道,忙對着歐陽清昀展開手中的衣甲,讓他能看到那幅血色的地圖,順便擋住自己羞愧的神色和激烈的心跳,“吶,你說我猜得對不對?”

半晌也不見歐陽清昀有任何答話,白凝雪失望的垂下手臂:“不是啊?唉,我看它畫得很像呢!”

擡頭詫異的看了沮喪的白凝雪一眼,歐陽清昀終是開口道:“我沒說過它不是藏寶圖啊!”

“啊?!那你幹嘛一副沒表情的樣子?你這樣認誰都會往壞處想吧?!”

“它是不是藏寶圖幹我什麼事?!憑什麼我要有所表示啊?!”

“哎!一般人看到這種東西都會有反應的吧?你好歹也給點氣氛啊~~”

“沒感覺就是沒感覺!我幹嘛要爲這張破地圖費什麼心啊?又不是缺錢用,守着這張圖又能作甚?!”冷冷斜睨對方,歐陽清昀握緊手中的布,聲音愈發清冽,“要我說啊,倒是這東西來得有用的多。”他本就生得面若冠玉、脣紅齒白,此時一臉笑意盈盈的,卻看得白凝雪一陣心悸,“你不是想知道這上面到底寫了些什麼嗎?我說給你聽如何?”

他也不等白凝雪做出反應,便自顧自的說了起來,“這梵文不多不少只記載了一門武功,裡面有道‘血凌’二字。”

“血凌?!難道說這冰蠶甲是血凌宮的東西?!”白凝雪失聲顫道,手中一抖,卻是將那事物丟在了地上。

“也許吧。這武功倒是陰險毒辣,吸食別人的內力與精氣以做己用,要說它出自那什麼宮也說不定。”歐陽清昀不在意的聳了聳肩,一臉愜意安然,“不過,說起來它真是很方便呢!我喜歡。”

說罷回眸朝洞外凝視少頃,終是嫣然一笑,眼波流轉,喃喃自語道,“反正現在閒着也是閒着,倒不如來試試這武功如何。”

當下閉眼運氣,照着文中口訣打通全身各處經脈,再從曲骨、中極、石門諸**直通而上,遊經腹部、胸腔、咽喉,再反轉逆練,卻是由斷基、廉泉、天突一路下至,將那任脈連接到手掌拇指處的少商**。

白凝雪聽他在一旁自言自語,被那內容下了一大跳,趕緊退開甚遠,警惕萬分的沉聲警告道:“喂,你該不是想拿我來做實驗吧?!我可告訴你,你要是敢打我的主意,我可對你不客氣!”

掀起如扇羽般濃密的眼睫,一雙漂亮的眸子顯現其中,歐陽清昀看着對方如臨大敵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卻也什麼都沒說。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人已飛躍而出。

白凝雪原是緊張兮兮的提防着歐陽清昀的一舉一動,卻見他揚手拂袖,纖瘦的身影如飛絮般飄入不遠處的樹叢。奇怪的“咦”了一聲,白凝雪眨眨眼,卻也只得隨他奔將出去。

尖銳淒厲的叫喊堪堪劃破寂靜的夜空,那是如同遇鬼逢魔驚懼到極點的恐怖宣泄。白凝雪聽得一陣心驚膽寒,停下腳步不敢再動分毫,只是在原地四處張望着。

尖叫聲越發的慘烈,大有破喉泣血之勢。卻在那最高音之處嘎然停止,彷彿被生生掐斷的詭異,死一般的沉寂下來。白凝雪心頭直髮怵,到底是個女兒家,再怎麼大膽也被這份恐怖的氣氛嚇得不行,只道那叫喊之人不像是歐陽清昀,便壯着膽子等待他的出現。

剛一閃神,卻見一道黑影慌亂的衝出重重密林,筆直朝前飛奔,彷彿身後有什麼猛獸厲鬼在追着自己。他也不去管站在對面的白凝雪,只從喉嚨深處發出“赫赫”的聲響,全然已說不出話來,整張臉因恐懼而扭曲可怖,雙眼透露着對死亡的絕望。

那人跑不上幾步,就被身後伸出的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掐住了脖子。白色的衣衫在空氣中輕揚飄逸,漆黑如緞的髮絲肆意飛灑,淡如晨曦清似幽泉,卻是一風華絕代的佳人。

感覺到對方冰涼的手指碰觸到了自己因恐懼緊張而發熱高溫的皮膚,男人渾身電擊般猛然一震,短促的嘶吼一聲,暗想反正也難逃一死,倒不如與他拼死搏鬥。這樣想着,雙手已握拳直攻對方的命門。

少年不躲不避,嘴角嚅笑,卻是嬌媚誘惑、豔麗絕倫。他收緊制住男人咽喉的手指,精亮如星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生輝。

用盡全力打在單薄身軀上的力道卻有如嬰兒軟綿綿的拂弄,隨着男人驚恐萬分瘋狂絕望的無力掙扎,少年頎長優美的身形緩緩浮現出淡淡的白色煙霧,將他團團圍裹在中間。朦朧間少年絕世的容顏若隱若現,竟有如乘風駕雲的翩然歸仙之態。

男人的掙扎越來越弱,最後連高大的身軀也頹然軟下。他全身都在不停的抽搐,甚至連面部的肌肉都彈跳抖動得激烈異常,醜陋得不堪入目。漸漸的,男人魁梧的身體如同縮水的海綿一般,變得矮小乾癟,老樹皮似的皮膚一層層掛在枯萎的骨架上,完全沒有了人形。黯淡無光的雙眼深深凹陷下去,鼓出的眼珠子卻似要掉將出去,人已經沒有半點生息。

白凝雪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四肢發涼,背脊額頭處全是冷汗,當下手腳一軟,一**跌坐在地上,只能用手死死捂住嘴巴,止住那怎麼也壓抑不了的長長尖叫。她驚恐的睜大雙眼看着少年,耳邊全是自己粗重急促的呼吸聲。

她看着少年隨手扔掉手中的乾屍,緩緩睜開了雙眼。白凝雪只覺呼吸一滯,口中終是溢出一聲嗚咽。那少年的眼瞳竟變成了耀眼刺目的血紅色,猩紅的光芒如利刃般迸射出眼眸,竟是要人性命的咄咄霸氣。空氣在他四周自成一番天地,凝聚住所有的氣息,任何生靈都得在他面前臣服伏拜。

見少年遲疑了半晌終是朝自己走來,白凝雪不由自主的向後挪了挪,好容易才張口發出聲音,卻已變了調:“……歐陽……清昀?………”

“原來你沒事啊?!”譴責般的瞪了她一眼,歐陽清昀轉身朝山洞走去,“沒事就快點回去啊,我可沒功夫管你!”

走了幾步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彎腰從那具乾屍身上尋覓良久,終於找到了想要的火褶子,滿意的露出了微笑。

在那垂首擡眼之間,歐陽清昀眼中的紅光已慢慢散去,最終仍是回覆成了清澈明亮的黑眸。

白凝雪定了定神,起身繞過那具恐怖的乾屍,亦步亦隨的跟在歐陽清昀身後。她輕聲問道:“喂,那些……是什麼人啊?”

回頭詫異的瞥了她一眼,歐陽清昀對於白凝雪會提出這樣的蠢問題而感到有些奇怪,“你看看他們衣服上的圖騰就知道了啊!再說除了血凝宮的人,又有誰會三更半夜的在這荒山野嶺跟蹤監視你我啊?!”

“……”

無言,再無言……白凝雪在心裡破口大罵:“拜託~~!!人都被你搞成那副鬼樣子了,誰還敢湊上前去看啊!!我還要不要吃飯的~~!!!人家一個弱女子卻得面對那種慘絕人寰的場面,我容易嗎我?!”

回想起剛剛如噩夢般的一幕,白凝雪生生打了個冷戰,不敢問他樹叢裡的人都怎樣了。

“……不對啊!我們摔下懸崖被流水衝到這裡,照理說應該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他們怎麼會這麼快找到我們啊?!好奇怪!”

“我怎麼知道啊?!”白了她一眼,歐陽清昀沒好氣的說道,“我只知道,摔下懸崖的是‘你’,不是‘我們’!我是被人連累的,你可別弄錯了!”

“呵呵呵……”乾笑幾聲,白凝雪討了個沒趣,只在心裡嘀咕不已,“什麼嘛~~這麼斤斤計較,人家已經道歉了啊~~幹嘛這麼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