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上茶。”誠王雖然滿臉倦容,但臉上卻是喜氣洋洋。
“謝謝誠王殿下。”已經坐下的賀齊舟再次起身作揖。
“都說過不用客氣了。以後你就叫我一聲老師吧。午飯在劉晏家吃過了?”
“是的殿下,不,不,老師。”
見小荷端水進來,誠王擺擺手道:“來,小荷,你也聽聽賀齊舟講講他在北周的遭遇吧。”
“嗯。”小荷輕嗯一聲,因爲年長劉穎之兩歲,表現大方了許多。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多姿,略施粉黛之後,更見楚楚動人。
賀齊舟發現自己現在武力不怎麼樣,打架可能還打不過林川,講故事倒可以獨步天下了,都講到相府、王府了,等會說不得還要在皇宮裡講上一遍。
這一次賀齊舟詳細講的是鹽幫之事,沒想到誠王居然也知道朝廷默許晉王、張家與北周交易之事。還說,因爲張家名下商號因混入奸細一事,已經被皇帝狠狠訓了一番,若不是張鋃將功補過,說不定還要動張家在甘肅的兵權。
談了約半個時辰,誠王先行去了樞密院,讓小荷陪着賀齊舟在王府走走,賀齊舟本就是聰慧之人,當然知道誠王是何用意,但也不敢馬上推說要去皇宮。只能不冷不淡地陪小荷在湖邊繞了一大圈。說來說去就是謝謝對方那日的亭中解圍和傷重時的照顧。
小荷當然是冰雪聰明之人,待賀齊舟辭行說是要進宮之時,忽然問了一句:“賀齊舟,你是不是喜歡小雪啊?”
“嗯?哪個小雪。”賀齊舟也只能裝糊塗,畢竟人家可是有婚約之人,如果現在冒然承認,傳到蕭家耳裡倒是不怕,怕只怕小雪名譽受損。自己的這份心意,也只有等小雪解除婚約後再說了。
“她可是和蕭家有一紙婚約的,那張紙上據說還有當今陛下的鈐印。”小荷淡淡說道。
“確實是雲妃召見,小荷姑娘,在下告辭了。”賀齊舟心中頓感冰涼,我的娘呀,還是皇帝證的婚,那可如何是好?
“嗯,不送。”小荷當然看得出賀齊舟臉上的變化,心情亦是一沉。
……
“怎麼纔來啊?都叫我等了這麼久。”小太監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在誠王府上盤桓了一會兒。”賀齊舟匆匆趕到東華門,碰到了上午報信的小太監。
“賀公子,您可別這麼說,我只是擔心你的安危而已,決沒有埋怨之意,說起來,我這條小命還是您的藥救下的呢。”小太監道。
“舉手之勞,小公公還請帶路吧。”
“哦,賀公子,待會進入後宮,還請低着頭走道。”
“嗯,我懂。”
相比於御書房,姜杏所在的瑞雲宮就要小上了不少,兩進的院子,十來間居室。
雲妃娘娘果然與劉夫人有幾分相似,性格也是一般地溫和,柔聲細語地讓賀齊舟感覺特別舒服,就像小時候賀蓮摟着自己講故事的模樣。
小公主細長的身子變戲法似地豐盈起來,臉龐也成了少女的模樣,長像既有點像小雪又有點像劉穎之,總之,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最奇怪的是,性子好像也完全變了,不再是一副嘰嘰喳喳的樣子,安安靜靜地聽母親與賀齊舟講話。賀齊舟都有點懷疑姜杏是不是裝出來的。
待雲妃表達過謝意後,賀齊舟不便起身就走,也不知什麼原因,鬼使神差地講了一下韓衝母女的境遇,竟然讓母女兩人都有點黯然神傷。
雲妃藉故支走了姜杏,讓賀齊舟的心一下子又揪緊起來。果然不出所料,雲妃道:“賀公子,看得出,你是個君子。”
“娘娘過獎了。”賀齊舟心中嘀咕,拒絕上官秋荻相邀的事情如果再被人一傳,那自己薄情寡幸的罵名,馬上就要傳遍京城了,哪還談得上什麼君子。
“我就在你面前說說,你聽得進就聽,聽不進也就當我沒說過。”
“娘娘請講,在下絕不會胡言亂語的。”
“這宮裡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上次那場傷寒差點就要了我的命。你應該也看得出,我不是那種爭權奪利之人,陛下的年歲也大了,我想趁着他還在的時候替杏兒求一門滿意的婚事,也免得日後都沒得選擇。”
雲妃娓娓道來,讓賀齊舟有種於心不忍的感覺,但再不忍還是得忍,同情畢竟不能代替愛情,便接口說道:“娘娘,在下一直將含杏公主當作小妹妹來看待,如果日後有什麼用得着我的地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懂了,後宮不便久留,現在天還亮着,你就快些回去吧。”雲妃道。
“嗯,如果哪天公主嫁得不滿意了,我,我一定會拼死啓奏的!”臨行前,賀齊舟也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
這位第一次相見的雲妃還有她的女兒,其實一直在默默地幫他,哪怕是在皇帝耳邊的一句話,有可能就頂得上羣臣的一百句一千句了。再加上她們善良的性子,讓賀齊舟更加感到歉疚。
這種感覺今天已是第三次出現了,這讓一向果斷的賀齊舟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也轉性了。
……
敲了半天門,許久纔等來開門的是小蘋,從小蘋身後急匆匆趕來的張沐風說,原本其父親是讓小雪來開的,可小雪自己不出來,也不讓張沐風相迎,硬是指着不情不願的小蘋來開門,自己覺得有失禮數,所以還是冒着被姐姐踢的風險跑了出來。
賀齊舟由衷感謝這個師侄的提醒,看來一頓家宴,要吃成鴻門宴了。
還沒走進去幾步,就見江大民和他的兩個弟兄走了出來。江大民衝着賀齊舟道:“賀公子,怎麼纔來?相親去了?”
賀齊舟一陣頭暈,碰到那傢伙真是準沒好事:“去去去,怎麼不吃飯就走了?”
江大民道:“許暮一家可是竭力挽留,但我答應帶兩位兄弟去白雲樓見識見識,所以就不打擾你們了。”
“那明天一起去呀。”賀齊舟話一出口,就有點後悔。
“不了,明天一早我就回榆州了,王爺讓我交待二公子的話也帶到了,還是早點回去吧。”江大民道。
“明天要去樞密院,我還沒空送你呢,算了,就現在送你兩步吧。”賀齊舟不禁爲姜爍有點擔心。
“得了,心領了,許暮還在等你呢。”江大民走時露出戲謔的笑容。
一進屋,賀齊舟就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備好酒菜的餐桌上,已經除去易容的小雪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讓人有些不寒而慄。
許輕寒還是那樣的溫文而雅,與身邊美豔的夫人坐在一起,讓賀齊舟心中不禁由衷讚道: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啊!之後又補了一句:自己將來和小雪差不多也是這個樣子。
“賀公子,別理她的臭脾氣,晚點就晚點。”張鈴笑道。
“我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麼多事。實在不好意思。”賀齊舟訕訕說道。
“決定了嗎?”許暮總算開了口。
“決定什麼?”賀齊舟不解問道。
“是去入贅相府呢,還是當個郡馬?或者直接當駙馬?”
“哪有啊?”賀齊舟紅着臉說道,桌子下的腳還不忘踢兩下正在偷笑的張沐風。
“上次看小荷那丫頭帶你上白雲樓就有點問題。”張鈴咪了一口酒,半開玩笑地說道。
“沒什麼問題吧?”賀齊舟裝起糊塗。
“你受傷時她和劉穎之三天兩頭往武備館跑,館裡那些同窗誰不知道啊?都羨慕地緊。”張沐風道。
賀齊舟沒想到張鈴會直來直去,更沒想到張沐風會雪上加霜,而許暮雪的臉色愈發難看,雖說小雪已經換身女裝,但那種立刻就要動腳的眼神,讓自己越來越心虛。
“好好吃飯行不行啊?”許輕寒有點替賀齊舟擔心了。
“行,你自己好好吃吧!”張鈴瞪了一眼許侍郎,許侍郎果然就開始埋頭好好吃飯了。
“其實,其實,唉確實都談及婚嫁,不過我都推卻了,以後應該也不會再談起此事。”賀齊舟知道自己再不老實交待,這飯是沒法吃下去了。
“哦,說說,都怎麼推的?”張鈴展開笑顏,一副聽熱鬧的樣子。
賀齊舟只得硬着頭皮道:“對劉家說是要先沙場建功再考慮兒女私情;姜荷那裡是裝糊塗,她應該也明白了我的心意……”
“說說怎麼裝的?”張沐風更像是在看戲。
“去!”氣急的賀齊舟只能將氣撒在唯一敢惹的張沐風身上,以極低的聲音喝了一句,估計對方平時也是這麼被許暮喝罵的。
“還有瑞雲宮呢?”張鈴雙手支起下巴,不依不饒。
“我就說,含杏公主像自己妹妹,以後會傾力相助。”賀齊舟說完這些,人感覺一下子輕鬆了下來,發燒的臉也開始漸漸降溫。
“聽到沒有?你小子學着點,別總拿想當道士來推搪!萬一以後真有相中的怎麼辦?”張鈴指着張沐風的頭,大聲教訓了起來。讓賀齊舟都有點目瞪口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