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有天清晨,艾襄還在家裡慵懶地看着電腦屏幕,喝着剛泡好的綠茶時,一陣很強有力的敲門聲響起,開門看見穿着警服的兩個警察,艾襄有點嚇住了,還沒反應過來似的,他們說的話艾襄半天也沒能搞懂,當腦子終於把他們的話翻譯成自己的意識能夠領悟的信號時,她已經乖乖地順着他們的步伐下樓了。
除了一個受賄的概念艾襄實在消化不過來之外,兩位大叔對艾襄的態度比較友好,他們讓艾襄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一位姓李的警察高高瘦瘦的,爲艾襄開門,見艾襄有點無助地看着自己,笑了,說:“輕鬆一點,沒事,就去問清楚個事。”
坐下後,另外一個警察笑了,跟李警官說:“看那丫頭無辜的眼睛,好像我們倒是壞人似的。”說完,他笑着,朝艾襄說,別擔心:“說不定不到半小時就可以出來了。”
艾襄聽着對他們真是充滿了感激,彷彿他們說的就是真的了,放鬆了許多。還有心思像平常坐車一樣,看沿途的街景和行人了。
然而,當艾襄面對詢問的那個人說,已經有證據說自己的確受賄時,就是那張XX良品奶茶店的業主轉讓協議證明,大意是以鍾子普掛名的店子無條件轉到艾襄手中。
艾襄聽了,只是說:“從來沒有這樣的一份證明,我只是代我的好朋友李晴思暫時看管店子,他們是說過要給我,但我沒有答應,所有的這些都只是朋友閒聊時口頭說的。”
但艾襄的這些話,只是像一條溫柔的溪水一般,還是無法動搖那個如巨石一般擋在河中央的事實,艾襄第一次感覺到,語言那麼蒼白無力,像在天牢裡的冤魂的呼聲一樣,呼天喊地都傳不出去。
當艾襄真正坐在拘留所房間的牀上時,才觸摸到真實似的,她才感覺到:“哦,原來,這是真的,我居然坐牢了。不是做夢。”
艾襄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討論隔壁的一位哥哥,一位剛讀完小學,就出社會混的大哥哥。在艾襄記憶裡,那個哥哥總是一副憤世嫉俗的表情,經常聽到隔壁大叔高聲教訓他,有時拳棍交加,偶爾聽到隔壁大媽和大叔吵架。之後,那位哥哥就躲着他爸爸的棍棒跑出門來,一副可憐至極的樣子。艾襄那個時候覺得那位哥哥很可憐,老是被家人趕出來。她覺得隔壁大叔太兇了,都不怎麼敢靠近他。所以,每次隔壁的大叔來找艾襄說話,艾襄也不怎麼理他。後來,就聽說那位哥哥因爲吸毒,毒癮發作又沒錢買毒品而去搶別人的錢,被打了,關到牢裡。
艾襄對於隔壁大叔大媽臉上永遠充滿憂愁的臉印象深刻,至今想起來還很清晰。
爸爸媽媽討論完之後,告訴艾襄,以後一定要做一個有益於社會和家庭的人,不要向那個哥哥一樣,給他爸爸媽媽帶來痛苦和貧窮。說的都是一些被人不屑的大道理,但是卻對艾襄影響很大。並且,它第一次顛覆了一個八九
歲孩子的腦子裡的好人和壞人的觀念,讓她有了感觀的認識,從此,在艾襄小小的心靈裡構築起了一個世界觀,價值觀。
艾襄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被貼上壞人的標籤,就像她發誓永遠不願做第三者一樣。
而終於,在她已經成年了,已經二十幾歲了,似乎在她腦子裡那關於好人壞人的觀念還要再顛覆一次。但此時,艾襄腦子裡好壞的概念,卻依然像小時候一樣清晰,只是外面的人混淆了。
不是鍾子普,艾襄腦子裡一直閃着這個念頭,那麼是李晴思嗎?又或者都不是?鍾子普,那是自己活在這個塵世中價值最高的肯定啊。
艾襄一直想,卻什麼也想不透。思緒已經把她纏繞,像個球形的洞穴,找不到出口。
第二天,給艾襄送飯的是李警官走了進來,把飯放好了,看看艾襄,艾襄看着他。他溫和地說:“吃吧。人難免會犯點錯誤,又不是聖人,一不小心就錯了。以後就知道了就是,我瞭解了一下,你受賄的金額也就那麼幾萬,最多也不過坐下牢,出來前途還是一片光明的。”
艾襄看着他,搖頭說:“我沒有。”
他看着,不說話,關門走出去了。
艾襄叫住他,說:“我可以打電話嗎?”
“可以,打給誰?家人嗎?”
“不,不要告訴我家人,千萬告訴你們的人不要給我家人打電話。我要找李晴思,我要找鍾子普。”艾襄說。
李晴思的電話撥通了,但聽到是艾襄,馬上掛了。艾襄莫名地氣憤起來,她想撥鍾子普的電話,但撥完號碼,她就馬上放下了。她知道自己現在情緒比較激動,做任何決定、說任何話都會是錯的。
中午,劉風來看艾襄了。在會客室,看着對面的劉風,艾襄眼淚不停地流,想開口卻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劉風只是看着她,讓她別哭。艾襄想說,我以爲你們都不理我了。但哽咽着只把“我”字說了出來,沒辦法說下去,只有眼淚不停地流。
劉風說:“你別害怕,沒事的,過幾天你就可以出去了。這個事情是我連累了你,那個記者是王宗順找的,雖然他不承認,但是我知道是他,他們倆早就認識。至於原因,不用我說你也應該能猜到,壞就壞在你到我這邊來了,原本基本可以維持平衡的天平就開始向我這邊偏移,他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他這也是奮死一搏。現在你要咬牙堅持,你不知道那個協議的存在。公司方面,我找李總溝通了很多次,他都不願意以公司的名義出面表態說你不存在受賄行爲,但是我還會繼續做工作。另外,律師我也幫你請了一個,你就按照律師所說的去做就好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儘快出來的。你的朋友都很關心你,鍾總,還有武信。你放心好了,安心在這裡等待幾天。我無論如何一定幫你想辦法,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艾襄情
緒終於穩定了點,點點頭,說:“不要告訴我的家人。”
“恩,放心,我知道。”
艾襄給劉風自己家的鑰匙,讓他給自己拿幾件衣服來。
第二天,琴和張奇也來了,艾襄情緒很穩定地跟琴聊了半個小時。艾襄才知道,自己的報社已經跟自己劃清界限,不打算管這件事。雖然艾襄知道這次的確是個人行爲,但心裡還是涼了一大截。
“但放心,我們會想辦法的。”琴用她溫厚的手握着艾襄說。
看着琴溫柔而又堅定的眼睛,艾襄感到安心,她此時心裡充滿了感激,她在想以後該怎麼報答他們這種關心和信任。
晚上,李警察把一個裝着衣服還有一些其他東西的袋子交到艾襄手中。
過了一個多星期,武信來看艾襄,給艾襄帶來了稍微可以讓她開心的消息。那就是,相關管理部門已經啓動了調查,初步的賠償將會交到屋主手中。這是從事件源頭解決好事件,至於受賄一事,仍在周旋。
“你放心,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處理好,並且想辦法把你保釋出來。現在,事件已經基本得到解決,最關鍵的就是找到那個寫新聞的記者協商,讓他放棄對這件事的追蹤,並且讓鍾子普他們出面承認不存在無條件贈與物產這個事實。”
“鍾子普不願意出面嗎?”艾襄問。
“我問了他的,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個記者的證據從哪裡來的。但現實就是有他的個人手印,這個說不清楚。”
隨後,武信問艾襄:“你的家人是否關注新聞?”
艾襄說:“我爸媽一般情況下不會,我姐也比較忙。怎麼,是報紙上登了關於我的消息?”
武信點頭,說:“不過,沒有把你的名字寫上去。沒關係的。”
“大家都知道你是什麼樣的,都相信你。”武信說。
武信不斷想着要說的鼓勵艾襄信心的話,艾襄看見他想不出什麼來說了,於是說:“恩,知道了,你放心。我現在一點都不怕。”艾襄笑着說。
此時的艾襄情感變得異常敏感和脆弱,當然也覺得異常孤立無援,之前一直崇尚獨立自由的艾襄強烈地覺得還是有個依靠好,而武信竟然給了她異樣溫暖的感覺,那些日子裡,她竟然幾乎把武信納入了自己未來生活的憧憬和規劃之中。
終於有一天,李警察開門進來,說:“丫頭,你可以走了,我說了你很快就可以出去的啦。”
艾襄還像進來時一樣,半天沒搞懂,她很疑惑地看着他,只是無意識地順着他的牽引。
當艾襄重新看到綠色的那一刻,艾襄看到了陽光,看到了劉風、張奇、武信,還有琴。
琴看見艾襄出來,過來緊緊抱住艾襄,說:“沒事了,孩子。”
艾襄看着不遠處的武信和張奇,他們都在看着艾襄,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