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你先起來吧。”我實在看不下去,一個大人放棄自己的尊嚴跪在一個小孩面前,只讓人感到莫名地沉重。
“不,爲了夭夭,我可以什麼都放棄。”那個女人朝着我慘淡一笑,那笑,比哭還要難受。
“你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吧,如果你真的要跪着說話,那麼我也要跪着和你說話了。”熙俊說着,也要跪下去。
眼前這個女人,是他喜歡女孩的母親,他怎麼可能平靜。
“我的夭夭快要死了。”那個女人說着說着,把臉埋在了雙掌間,哀傷地低聲哭泣。
這個女人,一看就是個堅強強悍的女人,可是誰會想到她會在幾個孩子面前哭得這般撕心裂肺。
看見一個人哭泣,並沒有任何可驚訝的,可是我卻是第一次看見一個大人這樣忘情地哭泣着。是因爲整顆心已再也無法承載,所以全都溢出來了了嗎?
“沙杉,你幫我扶阿姨起來吧。”熙俊斂起嬉皮笑臉,很是嚴肅地對我說道。
龍齊過來幫着我,扶着那位阿姨起來。不管什麼事,請不要以這樣的方式,我們承受不起。
“阿姨,夭夭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找到醫治她的辦法。”熙俊燦爛的眼睛,頓時變得晦澀黯淡,咬着牙堅定地說道。
“你……你知道夭夭的病了?”那個女人擡起低泣的臉,驚訝地看着熙俊。
熙俊輕點了下頭。
“我就只有夭夭一個女兒,我可以把什麼都給她,可是我這個做媽媽的,卻偏偏不能給她健康。”那個女人微垂着臉,欲言又泣。
“阿姨,我不會讓夭夭死的,一定不會的。”
“不,太晚了……太晚了……”那個女人痛苦地搖着頭。
“什麼意思?”不知爲何,太晚了,這三個字讓我們的心都一陣隱痛。
彷彿已預感到什麼不幸的事。
“十八年前,上天送了我一份禮物,她就是夭夭,只是從她出生的那一刻,我們就知道,她是遺落在凡間的天使,遲早有一天是要回去的。這麼多年來,我們想盡辦法想讓她多陪伴我們一天,可是終敵不過命……”
“阿姨,夭夭的病真的不可以再醫治嗎?”我聽得一陣心驚,夭夭,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女孩。
“醫生在三個月前,就已經宣佈了,她能活到這個夏天便已是奇蹟。”
“可是現在就快要進入初夏了呀。可是夭夭看上去還是好好的,會不會,會不會是弄錯了?”
而熙俊早已震驚得說不出任何一個字。
他以爲只要不放棄就可以,可是連這個都已成奢望了嗎?
活不過這個夏天?
怎麼,怎麼可能。
而遲宮裂和龍齊也被這個消息沉默了,人真是可悲,爲何在死亡面前,所有的一切便顯得那麼可悲,渺小。
任你翻雲覆雨的強大,也不過是那隨風而起的塵土。
“夭夭,夭夭自己知道嗎?”熙俊一向開朗嘻哈的聲音都變了調,暗啞地問道。
“我們從來沒有瞞過她,我的女兒她真的很棒,我管理着一個上千名員工的公司,各個都是尖子精英,可是沒有人比我的女兒還要優秀。”
“我生下夭夭這麼多年,除了出生那一刻,她是哭着來到這個世界,就再也沒見她落下一滴淚,她從來不哭,真的很堅強
,哪怕知道自己也許下一秒就要死去,她也一直微笑着。”
“我們知道,因爲她最喜歡的花是向日葵。”熙俊聽着那個女人的說話,輕點了下頭,嗓音乾澀地應着。
“那天,夭夭突然打電話給我們,說她要回家住。我們去接她的時候,她輕吻着窗臺邊那朵最大的向日葵葉子,我卻看見了她的眼淚。當時我這個做媽媽的心都顫了,我的夭夭從來都不會哭的。”那個女人說着說着,淚水再一次從她的眼眶裡滑落。
而我不知道自己是何時掉落的眼淚,直到遲宮裂輕輕用手指拭着我臉上的淚珠時,我才發現自己也哭了。
夭夭落在向日葵葉上的那滴淚,定是因爲熙俊吧!
遲宮裂長臂一攬,將我輕擁在身邊,我用手背將微溼的眼睛擦開,眨了下眼,看向熙俊。
我們當中,最難受的就是熙俊,他的心情,讓人怎麼來安慰。熙俊平日裡是我們最樂觀的,但是面對這樣的事,就算是再樂觀開朗的人,恐怕也是要心碎的吧!
爲什麼,要這樣捉弄人!
“熙俊,和我們家夭夭交往吧!我的夭夭從小就是無慾無求的孩子,她從來不會要求得到什麼東西,可是我這個做媽媽的,真的很想爲她做點什麼。我只想讓她在這個世界之前,像普通女孩子一樣,好好地談一場戀愛。我知道,我的女兒喜歡你。”那個女人看着熙俊,乞求着。
我們都沒有料到夭夭的母親,找上熙俊是爲了這個原因。從未有過這樣子的聽聞,一個母親爲了自己的女兒而找上那個男孩,拜託着他與自己的女兒交往。中學時期,對於我們這樣的年紀而言,父母們都是千方百計阻止着自己的孩子偷偷戀愛。我和遲宮裂的早早訂婚在別人眼裡已屬異類,畢竟我們的父母開明到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可是夭夭的母親,她的行爲更是讓我們驚愕。她當衆下跪,懇求着那個少年,只爲了讓他和自己的女兒交往。只爲了讓她的女兒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感受一下愛情。
也許,在這個偉大的母親心裡,這是她唯一可以爲自己的寶貝做的事。
可是,對於熙俊來說,這是件多麼殘忍的事。我們都知道,兩個相愛的人,最痛苦的不是那個先離開的,而是另一個那個還活着的。那份思念的痛苦煎熬,撕裂了心也不能忘。
作爲熙俊的朋友,我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着熙俊,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