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撩(坑)人的夜晚仍未結束。
時間凌晨0點13分。
心胸外科病房裡,
易東昇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他在思考人性的扭曲和道德的淪喪……
還在思考當初那麼溫柔嫺淑的老婆,怎麼就成了現在的死肥婆母夜叉。
竟然還跟他鬧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易東昇很清楚,他老婆是要以置他於死地爲代價,來牟取自己的安全!
他手裡的交易賬目,就是掌握彼此生殺大權的護身符,或者也可以說,奪命符!
誰拿到了賬目,誰就可以立於不敗之地,相應的,和此事有關的那些人,則將成爲替死鬼!
事到如今,特別是九生一死的從監獄中艱難脫困,易東昇將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哪怕是他的親生兒子,他也可以放棄!
當然,這個親兒子,只是他和易太太的兒子。
而他和小老婆的私生子,他還是很捨不得的。
他覺得自己和貌美如花的小老婆纔算是真愛。
因此,他更堅定了信念:攥緊賬目,出逃美國,一家團聚!
這裡面最關鍵的環節,就是利用賬目要挾某些大佬,讓他們協助自己從這裡逃出去!
但現在,易太太對他而言,已經成了一塊絆腳石,聯合警方要阻擾他的計劃實施!
更因此,他的信念裡又多了一條:攥緊賬目,幹掉原配,出逃美國,一家團聚!
完美!
但問題是,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
等着大佬派來的人營救。
驀然間,易東昇又想到了宋澈那張小白臉。
昨天發生在盛海的案子,他已經知曉了,一方面在遺憾宋澈沒有被幹掉,另一方面,在振奮着自己或許很快就能脫困了!
想到這,易東昇忽然偏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他能清晰聽見呼嚕聲。
這是看守的警員在打瞌睡。
也難怪。
從易東昇住進醫院之後,警方專門調出幾個人,輪班倒着監守盯梢。
但這根本不是長久之計。
易東昇起碼得在這躺半年,而這些警員們,連一個月都扛不住!
這也是易東昇有恃無恐的依仗!
但不能掉以輕心。
因爲警方也在知道耗不了多久,這幾天已經明顯加強了偵查工作。
所以易東昇更要堅定信念。
把牢嘴巴,拖得越久,勝利的天平終將完全倒向他這邊!
“一羣紙老虎,跟勞資玩還嫩皮了些咯。”
易東昇的嘴角揚起傲嬌不羈的笑意。
接着,易東昇若有所覺的擡頭看了眼窗外。
窗口被特別改裝過了,加了不鏽鋼防盜窗。
但這並不妨礙易東昇瞭望這個撩人的月色。
今天是農曆八月十六,月亮依舊很圓很大。
不過易東昇更希望能多些黑雲,遮蔽月光。
當世界籠罩在黑暗之下,他就會覺得心安。
按照犯罪心理學,這是一種罪犯渴望獲得安全感的本能心態!
而上天似乎體諒了他這微不足道的小期許,過了一會,果然飄來一陣黑雲,將月亮遮蔽住了!
天徹底黑了!
他也心安了!
夜黑風高好入睡。
易東昇正想美滋滋的閉眼入睡,冷不丁的,他的心臟陡然一跳,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不安!
**靜了!
什麼聲音都沒有!
連外面的打鼾聲都停止了!
說來也犯賤,易東昇前面巴不得夜色森森,現在又渴望起喧囂了!
易東昇豎起耳朵,細細聆聽起外面的動靜,期盼着是那個打瞌睡的警員忽然醒來,因此纔沒了打鼾聲。
但是好一會過去了,外面仍是一陣靜謐。
他也因此愈發的彷徨不安!
咯吱……
一聲機械轉動摩擦的聲響打破了寂靜!
緊接着,房門一寸寸的被外力推開了!
易東昇幾乎屏住了呼吸,瞪大眼珠子,
當看到一個黑影從門縫中擠出來,瞳孔驟然一縮!
這是一個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人,從身形可以看出是男人。
但根據體型身材,絕不是宋澈!
易東昇忍着那一股強烈的不安,立刻從牀上翻身坐起,質問道:“你是誰?!”
“噓!”
那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將房門關好,然後緩緩走過來,道:“我是來給你治病的。”
聲音也不是宋澈的。
光線暗淡,易東昇只能看出一個大概的輪廓,這也加大了他內心的沉重情緒:“怎麼這個時候還來看病?你到底是誰?”
“白天是醫生給你看身體的疾病,現在,我是來治療你心裡面的病……而且,只有這個時候纔有機會。”
那人說着,瞥了眼易東昇的兩隻手。
一隻手被用鐐銬鎖在了牀架上,另一隻手的手背上則插着滯留針!
由於要長期打吊瓶,這種滯留針一次刺入血管、可以重複多次使用。
而易東昇也眼裡浮現出遲疑和緊張,以及一絲絲希冀:“你是不是那邊的人……唔!”
話沒說完,那人猛然用手掐住了易東昇的下頜骨,另一隻手則從兜裡取出膠帶,十分粗暴又不失麻利的將易東昇的嘴巴給封住了!
易東昇立刻掙扎起來,但那人的手臂力量出奇大,直接按住了他那隻插着滯留針的手,加上一隻手被鎖住,所有反抗都成了徒勞!
緊接着,那男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白大褂的口袋裡掏出一袋生理鹽水,掛好之後,就用輸液管接進了滯留針!
易東昇幾乎目眥欲裂,只能嗚嗚的叫個不停。
但是,噩夢仍未結束……
“我再問你一次,賬目放在了哪裡?”
那男子低聲問道:“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現在是你最後的救贖機會了,如果你不說,我也可以找到,無非會多花一些時間罷了,但是,你必將爲錯誤買單!”
易東昇死死的瞪着他,停止了叫喊。
“好,我現在撕開膠帶,但是,當你張嘴說出的話,不能讓我滿意,我就會升級對你的治療措施了。”
那男子用手拉扯住了膠帶的邊緣,徐徐的撕開來……
當易東昇的嘴巴恢復了自由,他立刻大喊:“救……唔!”
“爲什麼,我都說得這麼誠懇了,你還要踐踏我的信任。”
男子再次封好膠帶,慢條斯理、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在說着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或許,他根本沒有將易東昇的性命當成一回事!
猶如人類根本不會在意一隻螻蟻的死活!
“自取死路、醫者難救,那麼,就讓我親手送你最後一程吧。”
說完,那人又從口袋裡分別取出一個注射器和藥水瓶。
很麻利的用注射器從藥水瓶裡抽吸了一通,接着,那男人就將注射器的針眼扎進了輸液袋的橡膠封口!
眼睜睜看着注射器中的不明液體被推進了輸液袋中,易東昇掙扎得愈發瘋狂激烈……但不過都是垂死前的掙扎罷了!
只是,易東昇實在想不明白,那些人怎麼敢狠下心殺他滅口,難道真不怕那些賬目曝光於世嗎?!
他很懊喪他很不甘,
他很想質問討說法,
可惜已經沒機會了。
“當死神來敲門時,既然逃脫不了,就安心接受吧,閉上眼,放鬆,很快就能解脫了,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將化作虛無……”
那人彷彿在給易東昇在死前的唸誦超度,拔出注射器之後,用手輕輕按在了易東昇的眼皮上,很真誠很溫柔的喃喃道:“現在,你可以在生命的盡頭,好好回顧一下這一世的恩怨情仇,再想一想等一會見到上帝時的懺悔說辭吧,不對,你這麼罪孽深重的人,應該是見不到上帝了,只能去修羅地獄,承受酷刑折磨,下一世,做人也好、做豬狗也罷,都要”
“嗚嗚嗚……”
易東昇悲痛欲絕,眼睛都飆了出來,但是眼睛被人用手按着,面臨他的只是無窮無盡的黑暗,而且越來越深重了!
他開始沉沉欲睡了,精疲力盡、思維消散。
最終,他絕望了!
他發誓,如果再給他一次時間倒流的機會,他一定會跟這個人老實交代……不對,他一定會投案自首、坦白從寬,起碼還有一線苟活的機會!
當思維徹底消散前的最後一秒,最後一個念頭,易東昇想起了畢生最酷愛的電影《無間道》,想起了那句經典的臺詞:以前我沒得選,現在,我想當一個好人啊……
……
混沌的黑暗如狂潮,轉眼湮沒了一切。
但是,潮水終有褪去的時候。
黑夜過去,
白晝總會迴歸。
當一縷曙光打在易東昇的臉上,
照曬得太久,易東昇就被灼熱給喚醒了意識。
他先是睜開惺忪茫然的眼睛,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定格了好一會,當嗅着福爾馬林的藥水味,又聽到嘰裡呱啦的說話聲,頓時猛然一個激靈!
他第一動作就是連忙從牀上翻身坐起,第二動作是看向了右手,滯留針還在,但是輸液袋這些全無蹤跡!
接着,他的第三動作,就是看向了站在牀邊的幾個人。
爲首的白大褂,正是宋澈!
宋澈看着易東昇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做噩夢了,這麼緊張兮兮的,睡覺時還不停的大喊大叫。”
看着這張笑容清澈的小白臉、在晨光照耀下是那麼的燦爛,易東昇昨天還深惡痛絕的,此刻,竟是萌生了無以復加的親切感!
甚至,還有一種熱淚眼眶、劫後餘生的感悟!
“我、我在做噩夢?”易東昇一驚一愣的道。
“那得問你自己了,昨晚就叫個沒完,外面守夜的警察都被你吵醒了幾次。”宋澈道:“我也學過心理學,要不你跟我說說夢境的內容,我還能給你開解一下。”
“……”
易東昇那顆惶亂不安的心靈,很快被宋澈的感染力撫平了。
他抽動着嘴角,顫抖着嘴脣,澀聲道:“醫生,我、我想當一個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