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辦公室外的走廊盡頭，站在窗口，兩人相視一笑。
“看得出來，這半年多，你的狀態很不錯。”
俞紅鯉微微一笑：“以前看你，雖然看着挺樂觀的，但我能察覺你時常心事重重，像是揹着重東西。”
“無事一身輕，除了時不時還要加班，生活還算舒坦。”
宋澈也笑道：“倒是你，比起之前更鋒利了。”
“鋒利？”
“就像一把匕首，磨得更利索了。”
“你這麼瞭解我，我會緊張的。”俞紅鯉失笑道，扭頭看向了窗口的風景，似乎是在躲避着宋澈的直視。
“那個……你跟徐醫生處得挺好？”俞紅鯉貌似隨意的問道，但放在身側的玉手，卻情不自禁的攥起來。
“八字還沒一撇呢，嚴格來說，應該算是友情以上、愛情未滿。”宋澈很坦然的回道，結果俞紅鯉就立刻轉回頭，眼中隱約閃爍着異樣的神采。
宋澈看在眼裡，暗暗嘆息，卻仍舊硬下心腸，“只差臨門一腳了。”
聞言，俞紅鯉眼中的神采頃刻間熄滅 ，抿了抿嘴，嘟囔道：“不錯，那先提前祝福你倆了……其實，我一直也覺得，徐醫生是最適合你的那個人，因爲她也是很積極樂觀的那種人。”
“其實你也可以做到的。”宋澈道。
其實，他何嘗看不出俞紅鯉的想法。
只是，錯過就是錯過，去年重逢時，宋澈就清楚自己對昔年的女神已經沒了半點感覺。
特別是俞紅鯉也揹負了太多。
兩個身負各種包袱的人，註定不合適。
別看宋澈在撩妹方面是個憨憨，但他對於感情，時刻都保持着理智理性，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麼、什麼纔是適合自己的。
而俞紅鯉，卻似乎依舊沒有做到放下，但她可以剋制情緒。
“每天不是碰屍體就是接刑案，人哪裡輕鬆得起來。”
俞紅鯉搖搖頭，吐出一口氣：“先說正事吧，這案子，你願意協助麼？”
“你們都登門委託了，我還有拒絕警方辦案的權利麼？”宋澈莞爾道。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呢。”俞紅鯉忽然壓低聲音：“你不會以爲，這類保外就醫，就這麼一例吧？”
宋澈沉思了一會，道：“是有產業鏈對吧？”
俞紅鯉點點頭：“東江是經濟大省，這裡的有錢人太多了，因此，服刑犯中的有錢人佔比，也是全國拔尖的水平。”
“而這些有錢人，有幾個甘願放棄榮華富貴淪爲階下囚，哪怕逃脫不了公檢法的制裁，他們也會想方設法的逃避處罰。”
“而保外就醫，就成了這些有錢服刑犯們，最普遍會鑽的空子！”
接着，俞紅鯉就將這個隱藏在法律陰影下的黑色產業鏈和盤托出。
其實也不復雜。
有錢人在犯罪後，預感到難逃法律制裁，大體會選擇上中下三策。
上策是減輕罪責、掩蓋罪證，或找替罪羊瞞天過海。
中策是出國逃亡，起碼在國外還能當一個富家翁。
下策，就是保外就醫了！
但這個下策，是在上中策都無法實施的情況下，退無可退的無奈選擇。
畢竟，想獲得保外就醫的資格，裝的病，必須得做到以假亂真。
但這個難度太高了。
大部分犯罪的有錢人，只能選擇假戲真做，讓自己真的患病！
之前，俞紅鯉就接觸過一個經濟重犯，入獄沒多久就查出罹患腎衰竭、尿毒症。
經過深入調查，才發現這傢伙在入獄前幾個月，藉助取保候審的空窗期，大量服用會對腎臟造成不可逆損傷的藥物！
那真的是把藥當成飯來吃的！
而且還每天瘋狂喝酒、熬夜，通過如此幾個月的瘋狂自殘行爲，功夫不負有心人，入獄後，他成功的喜提腎病！
“人才！”
宋澈居然忍不住笑了：“對自己能下這麼大的狠手，一般人還真幹不出來。”
“可不是，但諷刺的是，還真給他順利獲批了保外就醫。”俞紅鯉撇嘴道：“但他的後半生，大部分時間得在醫院病房裡度過了，還換了個人工腎，每天透析換血，到底是賺是虧，也就他自己明白了。”
“當然，大部分鑽這種法律空子的還是女性罪犯，她們基本會採取緊急受孕的方式求法官網開一面，案例多了，實在讓司法部門防不勝防。”
“鑑於東江省此類現象逐年增多，並呈現手段多樣化、高水平化，刑偵這邊已經懷疑存在着一條黑色產業鏈，從醫療方面給予犯罪者協助！”
宋澈冷笑不已。
因而，人權這東西，有時候也成了犯罪者的保護傘。
有句話說得挺好。
第一階層的人制定規則。
第二階層的人利用規則。
第三階層乃至底層的人，只能服用遵循規則！
這麼黑色幽默，在非法保外就醫這個案例中，卻顯得尤爲刺眼！
話歸正題，宋澈順着思路，提出了一個很關鍵的線索：“被你們密切監控的保外就醫犯人，他們出院後就診的醫療單位，有沒有嫌疑？”
“還真被你猜到了。”
俞紅鯉道：“我們也早懷疑到了這點上，經過大數據篩查，一部分被密切監控的罪犯，他們出獄後，撇開去北上廣那些綜合大醫院保命，其餘的日常康復項目，大多會選擇民營醫院！”
“而這些民營醫院，十個裡面，有七個還是有郭溪系背景的！你應該懂了吧？”
宋澈當然懂了。
特別是他深諳郭溪人吃人血饅頭的傳統。
可以想象到，這些罪犯保外就醫出來，在這些醫院接受長期康復治療，將會貢獻一筆筆相當可觀的醫療費！
如果說某些醫院有利可圖，就值得懷疑某些不法醫療人員，參與到了這條黑色產業鏈中！
就在這時，龔海波興沖沖的拉門走出來，道：“剛查到一條消息，和易東昇同個監區的服刑犯人中，一共有五個之前從事過醫療工作，其中一個，你們也認識，就是那個瑞輝製藥的美籍華人，林文東！”
聞言，宋澈的臉色頓時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深意。
看來，是時候該去找這位老對手探探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