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助冠名的大框架，大致都談好了，無非就是細節方面的扯皮。”
電話裡，吳碧君憋着怪笑說道：“本來，聽你說這個副臺長多貪財，我都準備好迎接他的獅子大開口了，沒想到他很自覺的給了優惠。”
“哥的名氣擺在那裡，又是親自拉的贊助，這不是很正常嘛。”宋澈得瑟道。
“你哪來的自信啊大哥，染料都沒給你，你就先把作坊開起來了。”
吳碧君擠兌道：“你知道這個所謂的優惠是怎麼來的嘛，因爲人家根本沒打算搞長期投資，純粹就是玩短期。現在欄目的立項書上，只規定了先錄製三期播出試試水而已。一共就播出三期，每週一次，又沒有什麼娛樂和明星元素，這樣的欄目，恐怕路邊的保健用品店都不屑於贊助。”
宋澈頓時無語凝噎。
深感心靈遭到了暴擊。
吳碧君卻還在狂妄的往傷口上撒鹽，“那位方臺長說了，就三期欄目，也不指望能盈利，能把成本給賺回來就行，正是所謂的佛系營銷。我打聽過了，國內頂尖綜藝欄目的冠名權，基本都在四五億，而你這個嘛，半賣半送，具體多少錢我就不說了，怕打擊你的自信心。”
“那我還得感謝吳總的深藏功與名了。”宋澈笑道。
“想感謝我，下次去天州請我吃飯就行了。”
吳碧君也習慣了這種互懟模式：“不過你要想感謝公司的話，還得用實實在在的收視率回饋他們的慷慨資助。”
“你們都把這欄目貶得一文不值了，還想着當撿漏王啊。”宋澈撇嘴道。
“那終歸不是小錢啊，就是看你的情面，也不能這麼打水漂了。”吳碧君儼然有從小清新轉變資本家的趨勢：“講正經的，你有把握麼？”
“哥哥我就沒幹過沒把握的事情。”
宋澈也很傲嬌。
這時，門響了。
宋澈現在正佔着喬碧雲的小辦公室。
就這小辦公室，還是年後臨時用雜物間騰出來的。
顯然小花旦和大專家的聯袂，在電視臺連鄙視鏈都沒位置，屬於根本沒幾個人關注的存在。
“宋專家，喬主持催你去開策劃會了。”
一個小姑娘推門進來，打完招呼，不等宋澈迴應，就走了。
嗯，確實很沒存在感。
宋澈也懶得搭理這些鄙視鏈，無論在醫院還是在其他領域，他一貫善用實力打臉。
其實，倒不是人家小姑娘真的故意冷落排擠他，只是因爲開策劃會的地點，就在小辦公室外面的辦公區。
這是東江廣播電視臺旗下，東江衛視頻道的C辦公區。
C辦公區，C代表的是節目的播出時段。
早上和下午播的欄目組，分別在A和B辦公區。
因此，C打頭的辦公區，駐紮的都是夜晚時段的欄目組。
按理說，夜晚時段基本屬於黃金時段，那肯定是最高大上的區域。
但和富人區裡住着一些貧民一個道理，在這個高大上的C辦公區裡，難免有一些“低小下”的欄目。
這些欄目的時間段，基本都處於午夜的邊緣……
而喬碧雲一手策劃的《我不是醫聖》欄目，幾經坎坷和周旋，在方何華的關照下，很勉勉強強的有了一席之地。
還真的是一席之地。
宋澈一開門，前面的辦公區域還沒那個觀摩手術室大。
六張桌子，五個人。
宋澈一來，一家人就整整齊齊了。
“會議室臨時被其他欄目組使用了，爲了趕播出進度，只能在這先開一個小座談會了。”
喬碧雲看到宋澈過來，有些尷尬的解釋道。
圍坐在周圍的幾個人則是神情漠然。
只有一個正玩手機的年輕人，頭也沒擡的笑道：“沒事，能有個坐的地方就不錯了，這還得感謝我之前呆的那檔欄目被撤了，才能騰出地方。”
喬碧雲皺皺眉，道：“小雀，你這話什麼意思，說得好像欄目組能成立，還託了先前那個被撤欄目的福？還有，你手機玩夠了沒有！”
小雀依舊抓着手機不鬆手，但總算是擡頭了：“小喬，事實擺在眼前，你敢說，如果那檔欄目沒被撤，臺裡能給你騰出時間段播那什麼醫療真人秀欄目嘛。要不信，你問大鳥。”
綽號大鳥的同事說道：“是啊，小喬你這次是真的碰大運了。老欄目被撤，新欄目還在研究，這中間留出的空窗期，正好便宜了你。”
“所以啊，小喬你可謂是名副其實的撿漏王了，不過也不算撿到什麼好漏了，應該就是你姑父給你一次鍛鍊的機會，拍完這三期，等新欄目上馬。”小雀還在繼續辣手補刀。
大鳥又感嘆道：“還是小喬命好，有方臺長罩着，把警察罵進搶救室都能安然無恙，一回來還直接給了鍍金機會，哪像我們，被老欄目遺棄，又被新欄目嫌棄，只能先被拉來充壯丁。”
“你們……夠了！”
小喬怒了，拍桌而起：“還沒開始錄呢，一個個就搶着說喪氣話了，正事不會幹，酸別人倒是一個比一個在行，要真不想呆在這裡，立馬滾蛋！”
大鳥和小雀都慫了。
他們應該都不想跟着被罵進醫院。
宋澈看得啼笑皆非。
他是看出來，這個欄目組，就是臨時拼湊的雜牌軍。
不對，說雜牌軍都是擡舉了。
就是一羣候補中的候補！
不過從對話也能得出不少信息。
方何華，真是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明知道老欄目被撤，新欄目馬上要補上來，發現當中還有一個月不到的空窗期，閒置在那太浪費。
趁着喬碧雲意氣風發的想要搞欄目，估計是挨不過親戚情面，就做了一個“順水人情”。
但再順水，他也不忘記順手撈一把，愣是拉了一小筆贊助款回來。
這貪病也是夠名副其實的了。
坐在這幾個邊緣職員的身邊，宋澈先給小喬遞了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結果小喬很躁的說道：“我不管臺領導是怎麼安排這檔欄目的，但現在，《我不是醫聖》確實已經立項了，臺裡也跟有關部門備了案，那麼，我們領着工資，自然得遵照領導指示辦事了。”
“我醜話說在前頭，誰要掉鏈子扯後腿，我都會如實跟方臺長彙報，反正欄目搞砸了，我大不了繼續回別的欄目，而你們沒靠山沒成績，我很替你們的前途擔憂啊。”
大鳥和小雀苦着臉道：“小喬，沒必要這樣……”
“嗯？”
“喬主持，我們錯了，我們都唯您馬首是瞻。”
“好，人齊了，那就開會唄。”
小喬再次變得笑容盈盈。
她可不在乎別人說她是關係戶。
這都是資本，有什麼好埋汰的。
馬首富的兒子，會嫌棄自己的出身麼？
宋澈就是欣賞小喬的這種豪爽作風，纔會願意合作。
但現在，聽着會議內容，宋澈越來越發覺自己跳進了一個新坑裡。
省級電視臺，旗下的欄目太多了。
只有大的欄目組，纔會擁有一套獨立的團隊人馬。
而那些小欄目，大多是共用一套攝製班子，解約資源嘛。
別看就他們六個人，但和五臟俱全的小麻雀一樣，該有的班子成員都有了。
大鳥和小雀是欄目編導，剛剛叫宋澈開會的女孩子小溫是文字編輯，還有一個路人雜工。
小喬，則是欄目製片人兼導演兼監製。
能力越大，責任越多。
加上轉型出道的欄目嘉賓宋澈，這套寒磣得不能再寒磣的框架，勉強能承擔起一檔欄目最最基礎的運轉了。
只要節目內容策劃清楚了，前期工作也捋順了，到時直接問臺裡借攝製團隊就行。
由此也可見方何華的老辣。
你要怎麼折騰都隨意，拖着一羣蝦兵蟹將，反正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而且攝製權和播出權，還被上面的領導把控得牢牢的。
選題內容不行、節目方案不行、或者拍攝編輯不行，都能把你卡得死死的。
和雲州電視臺不同，東江衛視是上星衛視，信號覆蓋到全國各地，在全國也是數得着名次的大頻道。
哪怕給的播出時段是午夜，萬一節目內容有問題，那就是播出事故，上到領導層都得被問責處理！
但我們的小喬，明顯是不甘於當一個炮灰，她立志要幹一票大的！
“開門炮必須要打響打漂亮，有了成績，我們纔有底氣跟臺領導要求更多的資源傾斜……”
小喬洋洋灑灑說了一堆雞湯話，最終落到實處，就被打回原形了：“目前，鑑於臺裡就給我們預備了三期的播出機會，所以我準備把這三期都做成一個選題，也就是隻抓一個醫療題材。”
“現在，大家有沒有什麼新穎特別的選題可供採納的，大膽說出來，集思廣益嘛。”
大家看來看去，都進入了佛系模式，默契的選擇不背這口鍋。
這口鍋裡，連現成的食材都沒有，就他們這幾個不入流的廚子，能怎麼做菜啊？
“難道一點點想法都沒有？醫院裡，每天那麼多的病患，類似那對雙胞胎，都自帶着故事，從裡面揪出幾個，就是現成的選題啊。”
小喬鬱悶得開啓了毒舌模式，道：“人家三個臭皮匠都能頂一個諸葛亮了，我們六個人，不會連頭豬都比不上吧，同志們！”
“等等，我先糾正一下，我只是外請的嘉賓，也不想跟豬比。”
宋澈直翻白眼，也看出這口神坑，最終還得由自己來填，想了想，就道：：“說白了，就是需要一個能吸引眼球的疑難雜症，我手頭正好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