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凱特思慮了片刻,慢慢地伸出手,拿出那張紙條認真地看着。
上面只有幾個字:看者,殺無赦。
什麼情況?
溫凱特趕緊將紙條收起來,這個紙條是給季紹風的,難道老頭子想要對付他?
“夫人,老爺子剛纔說過抱小少爺去他房間陪他一起去前院。”傭人走過來,手裡抱着小小寶貝。
因爲知道這不是季紹風的骨肉,溫凱特連看都不想看一眼,但目前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不知,她也絕對不能讓別人抓到把柄,不得不將小寶貝抱着。
門外保鏢們已經站好。
溫凱特沒有想太多,一邊抱着小孩子一邊跟着走。
季苑極大,一羣人來來回回繞了許多圈後溫凱特這才慢慢地擡起眼皮,嘴角微微抽了抽。“不是去老爺子的房間嗎?爲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老爺子交待過,帶夫人去前面的觀賞亭。”
保鏢面無表情的迴應讓溫凱特渾身不自主地顫抖了一下。
面前突然閃過剛纔紙條上面的五個字。
“我想起我還有東西忘記了拿,你們先去,我待會自己去觀賞亭。”轉身時,幾個保鏢已經攔住了她的去路。
“你們到底想幹嘛?我是季紹風的女人,我是溫凱特,歐洲誰不知道我家的地位。”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季老竟然會對她動手,之前他不是對她這個兒媳婦很好的嗎?
“夫人,我們認識你,請我們走吧。”保鏢依舊面癱式的表情,嚇得溫凱特丟下孩子就想逃,幾個月大的孩子躺在地上哇哇直哭。
保鏢們的速度快,溫凱特才走幾步便被他們攔下,“夫人,不要讓我們爲難。”
“你們到底想幹嘛?我告訴你們,你們動手的話吃虧的是你們自己,而且就算季家再加大業大,他也不敢……”
砰的一聲輕微的聲響。
爲首的一個保鏢慢慢地收回槍,長臂接住了溫凱特微微下滑的身體,冷冷地吩咐,“把她送出去。”
彎下腰,保鏢抱起了地上的孩子,拿起手機拔通了電話,“季總,事情已經辦妥,小孩還活着。”
“按原計劃行事。”季紹風冷冷地掛斷了電話,事情已經進行了第一步,這只是一個開始,那些傷害過他的人,他要一點一點地還回來。
歐式宴會上,季老所有的異性兄弟通通都出現在宴會上,三叔、五叔和七叔分別站在不同的角落,手裡端着酒水,臉上的表情一如以往,並沒有讓人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而季家大宅深院裡,季老穿着中國式的長袍,他不是那種體態豐腴的老人,明明擁有着世間榮華,但是他的身材卻一點富貴的樣子都沒有,清瘦得像是一個普通的窮人。
門外,季紹風冷冷地站在門口,“老爺子呢,壽宴時間快到了。”
“少爺,老爺說現在您還不能進去。”
管家攔在門外,微笑着道。
“他在幹什麼?”季紹風微擡着下巴,眼眸深邃。
“這樣我也不知道,聽老爺子說這幾天情緒不對,總會出現一些幻覺。大少爺,你不會之前對老爺做過什麼吧?”管家是季老爺子一手調教出來的人,此時他直視着季紹風,問得不卑不亢。
“我倒是想,但是就是沒有那本事。”季紹風也懶得跟他打哈哈,“既然父親已經知道自己體力不支了,那何不收起心來?”
“少爺這話說得真是讓人寒心,老爺做這麼多不就是爲了你嗎?”
爲了他?
好一句爲了他!
爲了他好,就要把她往死裡打,爲了他好,就派人一次又一次的算計他,還讓人殺他的女人他的兒子?
如果這世上的父親都像他這樣,那他寧願所有的人從小就沒有父親。
“少爺,你還記得白小姐嗎?小潔的姐姐。”管家幽幽地開口,“一個如花如玉的姑娘,當初可喜歡少爺你了,不知道少爺現在有了新歡之後,可還曾記得過那個漂亮的女孩。”
季紹風微微眯眼,他承認當初對付許家的時候大多原因是因爲白玉錦。
“少爺知道白小姐爲什麼離開這裡去中國嗎?”
季紹風不想聽下去,他的右手輕輕地搭在管家的肩膀上,聲音沙啞地吐出,“識相一點的就讓開,這裡面三層外三層都是我的人。”
“少爺真的不打算聽下去就動手?”
“我不打算聽下去。”季紹風伸出手用力地將他推開,大步流星地衝了進去。
房間裡,季老穿着紅衣服安靜地坐在輪椅上,目光呈現着一種寧靜與慈祥。
他就那麼坐着,沒有平時裡的囂張,少了那種犀利。
“阿風,你很恨我?”背對着他的老人慢慢地轉過頭。
季紹風走到他的面前,冰冷的眸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覺得呢?既然你從一開始就沒有把我當成人看,那爲什麼要生下我?”
從小的殘酷教育讓他幾乎沒有自己的生活,自從他懂事開始,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跟着他的步伐,學習那些他所有要他必須學習的東西。
老人混濁的眼微微一眯,蒼老的脣癟陷間多了一絲無奈地苦澀,“你果然還是那麼犟,跟我一樣犟,阿風,不過你比我厲害,你能夠堅持到最後,你能夠爲了愛六親不認!”
“……”季紹風呼吸一滯,深黑的眼眸多了一抹銳色。
“你早就知道我今天要動手?”
“你是我的兒子,你心裡在想什麼我怎麼會不知道?從你選擇跟她離開的時候我就猜到你遲早會回來,遲早會對我動手!”
都說知子莫若父,他的確很清楚季紹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那你知不知道我對你做了什麼?”季紹風手輕輕地放在他的輪椅上,高揚起頭,“你還記得我的左手是怎麼廢的?”
“我打的。”
季老一絲愧疚都沒有。
“我的聲音是怎麼變的,你還記得嗎?”
“我打的。”
季老混濁的眼睛望着季紹風,“你的左肩上一個很大的傷口,那是我打的,你右臂骨折脫臼過,我打的,左胸口上的傷痕還有左腿上的傷痕,都是我弄的,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小的時候被你打,我總是不知道爲什麼,我一直以爲,只要我乖乖的聽話,學會你要我學的東西,你就不會再打我。”季紹風逆着燈光站在窗口,眉頭緊緊地蹙着,心上似乎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敲擊着。
“直到玉錦被你打得半死離開,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沒有把我當成你的兒子看待。白玉錦只不過是當我療過傷的女孩,她在我的心裡本來什麼都沒有留下,但是你這麼一打,卻讓我知道,是我虧欠了那個女孩,要不是你趕她走,她不會遇到許天威那混蛋,她就不會死!你怎麼可以那麼心安理得的接受別人的死亡?”
“阿風,如今的你難道還想不通?”季老蒼老的手輕輕地轉動着輪椅,“成大事者,就不應該拘泥於小節!在滅掉明家的時候,你可曾手軟過?你其實跟我一樣,你被我調教得很好,我很欣慰!”
“我跟你不一樣!”季紹風脣角勾勒着諷刺的冷笑,“至少你在死的時候沒有任何人願意爲你流一滴眼淚,就連你唯一的親生兒子都不願意。”
“阿風……”
季紹風慢慢地湊過臉目光盯着他的眼睛,就那麼一瞬不瞬地盯着,眼眸深邃,“這條路是你逼我走的,所以你別怕我心狠手辣!”
手指捏住他的肩膀,下一秒,季紹風冷冷地站起身,聲音沙啞,“進來。”
一個禿頭醫生走過來,肩上掛着醫藥箱。
季老嘴角微微一抽,擡起混濁的眼睛看着他,“終於還是動手了,阿風,我的好兒子!”
“動手!”季紹風迅速轉身,連那個老人最後一眼都不願意看。
他從來沒有給過自己幸福的童年,他從來沒有真正的當一個好父親。
宴會上所有的人臉上都裝出了幸福歡樂的笑容,觥籌交錯間,燈光彌灑,將每個人的臉上都鍍上了一層厚厚的面具,誰也分辨不出來面具下來的他們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門被人輕輕地推開,季紹風左手插在褲袋裡,右手很隨意地垂在腰間,眼神冷傲。
“阿風,怎麼季老還沒有來?”七叔先開口。
季紹風懶懶地瞥了他一眼,“父親身體微恙,還請幾位叔伯去屋內見見父親最後一面。”
“……什麼?!”不知情的幾位爺都怔住了,“前幾天大哥身體不是還很好的嗎?怎麼偏逢壽宴這天出了事?”
“請。”季紹風身子微側,臉上又恢復了一派冷漠如冰的表情,旁邊幾個爺衝了出去,三叔五叔還有七叔走到他的面前,意味深長地盯了他一眼。
這季紹風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殺人就殺人唄,他竟然還讓所有的人都見最後一面,難不成他是故意想讓那些人抓到把柄?
智謀果然不足,難當大任。
季紹風完全不理會他們眼裡的疑惑,側身道,“三位叔叔請。”
一行人匆匆奔到後院的時候,季老已經安然地會在他的輪椅上,頭微垂着,臉上帶着貫常所見的冷冽。
“大哥?”有人開口試探。
季老頭一直低垂着,沒有任何反應。
季紹風慢慢地走到他的面前,手指輕試了一下他的鼻息,良久才幽幽地嘆氣,“對不住,各位叔叔還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