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們會有一個共同的目標……
今晚的宋清橋太過古怪,只顧着去猜度其中的緣由,曉夏居然連悅悅沒在他身邊也沒有注意到。直到走出了好遠,走出了那兩個人的視線,才突然發覺。
“宋清橋,我女兒呢?”曉夏扯住他的衣袖停下腳步。
“哦,和初雪在一起。你自己過去找她吧,我先走了。”他勉強一笑,仍掩不住那落寞。
“行,那,你小心點。”曉夏看着他,知道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說就是最好的安慰。
一個冷靜到近乎冷漠的腦科醫生,居然也會有失魂落魄的時候。
接到了初雪的電話,趕到必勝客,初雪正在爲小悅悅擦沾在嘴上的奶油。
“媽媽,今天老師誇我的畫漂亮,獎我一個小星星了。”悅悅撲進曉夏的懷中,仰着臉,手指着貼在額上的那顆紅色星星。
“是嗎?我寶貝的畫當然漂亮,來,媽媽親一個。”說完在她的小臉上響亮的親了一下。
“不過小言的是一個金色的星星,比我這個漂亮。”小傢伙嘟嘟嘴。
“那爲什麼你沒得到呢?”曉夏把她抱在懷中。
“因爲她畫的是‘我的一家’,我又沒有爸爸。”小悅悅說着低下了頭去。
曉夏的心一緊,和初雪對望了一眼,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和小傢伙解釋。
“誰說我們悅悅沒有爸爸,他只不過去很遠的地方工作了。”初雪看着小人兒委屈的樣子心痛的說。
“騙人,就是沒有,要不怎麼他都不回來看我了。”悅悅的眼眶紅了起來。
兩人看着,也不禁鼻頭泛酸。
把悅悅帶到遊樂區,看着她在滿池的綵球中翻滾,剛纔的不快好像頃刻煙消雲散了。這小孩子的情緒就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你打算怎麼辦,永遠瞞着她嗎?”初雪看了曉夏一眼。
“我今天看見他未婚妻了。”她答非所問,臉上一片黯然。
兩人沒有再說話,各想着各的心事。
酒吧永遠都是一個宣泄的最好的場所。
宋清橋和陳亦坐在了大廳裡,任那些瘋狂的人羣把自己淹沒,任那些喧囂的巨大聲響在耳邊沸騰。
面前是一排的空酒瓶,不斷有辣妹過來搭訕,可最終都被宋清橋可怖的目光頂了回去。
陳亦坐在旁邊一言不發,只抿了幾口酒,他清楚他今晚的任務還要把這宋清橋弄回家去。讓他如此失態的,恐怕也只有她了。不過,他不說,他也不問。
“我見到她了。”宋清橋靠在沙發上。周圍的聲音很熱烈,可他的聲音卻很悲涼。
“她訂婚了。”他又說。
“接着呢。”陳亦看他一眼,臉上似笑非笑。
“沒有,我能怎樣,從前不可以,現在也無能爲力。”他醉了吧,要不然怎麼會如此傷心,不知道,他搖搖昏沉的腦袋,絕不可以這樣的。
“知道就好,所以,縱使相逢應不識。對你,對她,都好。”陳亦站起來,把西服一把甩在肩上:“該走了,你的醉生夢死,我陪過一回,也就夠了。”說完,把宋清橋的一隻手搭在肩上。
多年前,也是這樣每晚把他送回宿舍。也是爲了她。
夜涼如水。
窗外鉤月如織,天光似是將明未明,那是一個城市最安靜的時刻,甚至可以聽的見樓下草叢傳來的一兩聲蟲豸的鳴叫。
酒好像已經醒了過來,望望窗外的冷月,那顆心又迅速沉淪。
時光回到了多年以前,回到了一切還沒發生還沒遇見的時候。
記不得是什麼時候把她放在了心裡,只是,向來都不是書呆子的他,竟然連續一個星期把所有的閒暇歇息的時光都耗在了圖書館裡,只爲是某天在圖書館裡偶遇的那抹清靈的身影——江心瑤。
他對她心心念念,卻不敢貿然闖進她的世界。連連數日,他只是在那徘徊,只爲看她一眼。
平生不會相思,纔會相思,卻害相思。直到那時,他那樣的一個理科男才深解到其中的滋味是那般。
從點頭之交,到心手相牽,那最初一點點的喜悅無限的擴大。從此,每一個的傍晚時分,兩人都會牽着手到校園盡頭的那座小山崗上看日落。暖暖的霞光勾勒出他的背影,他總是帶着個筆記本,總是在那裡寫着什麼畫着什麼。每一次,她想要去搶奪,他總是像護着什麼珍寶一樣,藏着掖着。
江心瑤也沒管他,依舊靠在他的背上絮絮叨叨的說着,寢室校園的八卦,乃至日月星辰,可以由克林頓侃到某個不入流的小明星。
他總是愛憐的撫着她的頭,而她總是貪戀着他細碎又甜蜜的吻。貪戀他那青草的味道。
那麼多的溫馨甜蜜都隨着歲月的流光一刀一刀的刻在了心上。
那時候的他以爲他們會一直這樣,不懼時光的流逝,不俱年華如殤。
只是,有一天,她躺在他的膝上,滿目憂傷,她說,你看見了那些雲了嗎?浮在半空,那麼龐大,俯視衆生,可是他們的變幻卻由不得自己,一陣微風就可以風吹雲動。
他輕輕的笑,來不及深究,那溫熱的脣便覆在了那小巧的粉色。
然後呢?然後她說厭煩了,指指另一個他,愛他多於愛你。
然後他夜夜買醉,等在她的樓下,她背對着他,整個兒的感覺冷漠又決絕。秋日的陽光暖融融的灑在他的臉上,而他的眉目間卻是一片蒼白。
她纖瘦的背影在微微的顫抖,但終究沒有回過身來。
好半晌,他的脣微微動了動:“可以抱你一下嗎?”
她仍舊低着頭,一動也不動。
“一下就好,只一下……”他的聲音低到微塵,臉上透出的如死灰般的絕望,垂在白襯衣畔的手緊緊的扯住衣角,之故繃得泛白。
“宋清橋,我瞧不起拖泥帶水的男人。”她猛的轉身,滿身輕蔑的笑,轉頭跨進了那輛銀白凌志,如風般消逝。
依稀留給他的似乎還有那眼角的一滴晶亮的淚水。
他,曾經那麼驕傲的一個人,所有的自持都在她面前分崩離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