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冬日清晨。
A城著名的私立醫院高級病房內。
鬱桐從沉睡中慢慢清醒過來,羽睫輕輕動了動,待到眼睛適應了光線,一雙明眸才得以全然睜開。
黯淡地,空洞地,無波無瀾地瞳孔,如一汪沒有生命的清泉,死寂。
她就這樣一動不動地仰躺在病牀上,如一個活死人般,除了呼吸,除了那微微起伏的胸腔,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腦海裡,有些什麼東西在翻飛。
慢慢地,一滴晶瑩的淚,自眼角跌落,跌至那鬢角深處,消失在那三千煩惱絲之中,只有那眼角側一處的肌膚,殘留淺淺它來過的痕跡,再尋不見蹤影。
窗外,有小鳥飛翔而過的畫面,有一望無盡的藍藍的天,悠閒的白色的雲朵,她恍惚在想,天堂的天空,是不是也是如此畫面?
她沒有死?她竟然還活着?
門把輕輕轉動的聲音,就這樣阻斷了她無邊際的思緒。
一名身穿粉色護士服的年輕護士,手捧着一盤的藥劑走了進來,一直往那病牀邊移步。
直到,她看清病牀上昏迷近半個月都未甦醒的病人時,欣喜的喊了一聲,“鬱小姐,你醒了?”
這一個,這一把聲音,這一個笑容,印證了鬱桐剛剛的猜測。
她醒了,屬於事實。
但她,還要再確認一個事實。
“孩子,我的孩子……”半個月沒有顫動的聲帶,乾涸地如同失去水源的枯井,沙啞地,渾濁地,脆弱地。
年輕護士臉上的笑容,一瞬間褪盡,爲難,不忍,心疼,各種的情緒輪翻而過。
就是沒有剛剛的,欣喜。
鬱桐從她的眼中讀到了答案。
無望的答案。
眼中的光,徹底不見,她緩緩闔上雙眸,接着,洶涌的淚,衝破而出,匯流成溪,在蒼白的臉上蜿蜒。
她死咬脣齒,強忍着些什麼。
那一場車禍,沒有奪去她的性命,卻讓她的孩子替代自己而去。
內心的痛,猶如被萬隻螻蟻在啃噬,比死更痛。
嗚咽的聲音,越來越大,直至,再也無法控制。
她不顧一切的大哭起來,情緒已經失了控制,手背的針頭,被她毫不留情的扯開,鮮紅的血助興般噴薄,“哐啷……砰”分不清是什麼發出的清脆聲音,碎了滿滿一地,物品倒地的混亂巨響,充斥整個病房,牀頭兩側的藥,花瓶,一切可以破壞的物品,通通遭到毀滅的命運。
可她要毀的,是自己,只有自己。
心潮澎湃着滔天的恨意,憤怒的火焰,熊熊燃燒,誓要將她逼至瘋癲,才肯罷休。
爲什麼不讓她死?
爲什麼要這樣的殘忍?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
“鬱小姐,你冷靜點,你別這樣。”年輕的護士被她突然的舉動,嚇得飛了魂魄,怎麼勸都失了效果。
“給我滾,滾出去,出去!”
“鬱小姐,你的手在流血,你快停下來。”
“我讓你滾,滾!”
護士慌到不知該從哪裡下手,急得要跳腳,直到,她雙目圓瞪,迅速反應過來,撥腿接住那個要墜地的身子,“鬱小姐……”
瘋狂的鬱桐,暈了過去。
帶着滿滿的恨,滿滿的怨,還有那滿滿的痛……
破壞的聲音,發泄的聲音,通通沉默下來,病房再度歸於死寂,只有那血滴的聲音,仍然在繼續,死守忠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