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王近山是一拐一瘸回到縱隊的。
讀者朋友清楚,第六縱隊千里躍進大別山時,王近山一直在醫院裡。當時,王近山參加豫北大反攻會議後,火急火燎地催司機把吉普車開的飛快。結果,當成“飛機”開的吉普車,成了脫繮的野馬,一頭撞到了一顆樹上,接着翻入溝底。不幸之萬幸,血肉模糊的王近山,被後面騎馬趕來的參謀人員送往野戰醫院。
這次車禍傷的不輕,比王近山第一次受傷還要嚴重。
王近山第一次受傷是在抗日戰爭時期。當時,他還是八路軍一二九師七七二團的副團長。那年(1937年)12月22日,七七二團位於正太路的鬆塔、花泉一線。日軍騎兵5000餘人分6路向正太路的壽陽方向“分進合擊”。師長劉伯承和副師長徐向前決定派七七二團牽制日軍,讓日軍的企圖落空。
七七二團受領任務後,王近山率前進指揮所,指揮部隊在內線與2000名日軍從天亮殺到天黑,遏制住了日軍的“分進合擊”態勢。天黑後,王近山命令少數部隊留內線繼續牽制外,自己率主力轉到外線一側,打擊日軍。
在外線,王近山指揮部隊打一槍換一個地方,與日軍玩起了“捉迷藏”,不可一世的日軍被王近山牽着鼻子轉,惱羞成怒之下,更加瘋狂地發起進攻。在山樑上,王近山先是感覺左肩頭麻了一下,原來被子彈擊中了。右手還能打,沒關係。王近山根本不在意,嘴裡罵道:“狗日的小鬼子,都給我見鬼去吧!”剛罵完,左胸又覺得一麻,不由自主“撲嗵”一聲,腚就挨地了。王近山又罵了一句:“他媽的!”想站起來,可沒有成功,接着就失去了知覺。
等王近山醒來時,已是第10天后。他不省人事整整10天。事後,王近山從一二九師衛生部部長錢信忠那兒知道,一顆子彈打穿了自己的肺,造成了肺葉穿孔,一顆子彈打中了自己的左臂,形成了肱動脈血腫。
10天后的王近山,還需要第二次手術:鋸掉胳膊。
王近山知道要鋸掉胳膊的醫療方案後,急了:“誰敢?誰敢鋸了我的胳膊,老子斃了他!”
蠻不講理的王近山瞪起一雙虎眼,讓衛生部長錢信忠着實後怕。但錢信忠只好對王近山說:“王瘋子,鋸掉你的胳膊,要掉我的腦袋;不鋸吧,一旦壞死組織引起全身敗血症,保住了我的腦袋,卻要了你的命!”
“錢部長,對不起,我不該發火。我這隻手真的不能丟。我還要打仗,還要殺敵人吶!請你網開一面,留下它吧!”王近山開始無視科學,軟硬兼施。
錢信忠只好冒險了:“不鋸,手術就要分幾步進行。首先要清除壞死組織,促成左上臂肢循壞形成。”
“行!只要保住我的胳膊,做多少次手術都行!”王近山很痛快地答應了,而且又提了一個條件,“手術時,不能全麻,局部麻就行了,我不怕痛!”事後,王近山說,“如果用了全麻,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只能聽憑他們收拾了,萬一醒來發現少了點什麼,我就是斃了他們,也於事無補啊!”
這個王近山啊!心眼還挺多。
保住了胳膊的王近山,延長了住院時間。剛好護理王近山的護士是有名的“院花”。心眼挺多的王近山,從側面瞭解到,護士叫韓岫巖,17歲,全家12人都在醫院參軍。一池春水開始盪漾。
“首長,換藥了。”韓岫巖來到王近山病房。
王近山開始“陣兵擺陣”,說:“小韓,聽說你全家12個人都參了軍?”
“首長,是的。”韓岫巖回答。
“哦,別老叫首長,首長!革命隊伍都是一家人嘛。我叫王近山,叫我近山就行了!”
韓岫巖說:“首長,那我就叫了!近山!”
“噯!”王近山應的響亮。心裡在說,輩份一下子就拉平了。
“近山,傷口還痛嗎?”韓岫巖邊換藥邊問。
王近山的眼睛亮亮地,在偷吃便宜呢,哪裡還知道痛,說:“小韓,我給你講個故事。”王近山就把自己的英雄事蹟講了一遍。韓岫巖聽的連眼珠子都一動不動,眼皮眨一下都沒有。韓岫巖入迷了。
就這樣,他們一來二往,就產生了感情。哪個少年不懷春?哪個少女不鍾情?王近山把韓岫巖約到醫院的小河邊。
此時此情,如果放上一段如今網絡上流行的《兩隻蝴蝶》那首歌,那真是天衣無縫呢——“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玖瑰;親愛的,你張張嘴,風中花香會讓你成最醉;親愛的,你跟我飛,穿過叢林去看小溪水;親愛的,來跳個舞,愛的春天不會又停飛……”
一對年輕人,就這樣戀愛了。兩個月後,王近山傷愈歸隊打仗。又兩個月後,王近山和韓岫巖結婚。
沒有想到,這次車禍比第一次受傷嚴重得多。
衛生部長錢信忠替王近山止血包紮後,一檢查,發現是右側大腿粉碎性骨折。
王近山急切地說:“錢部長,上次你保住了我的左手,這一次你可要保住我的右腿啊!”
“王司令員,按我們現在的條件,你的傷又這麼重,這腿即使保下來,恐怕要留下殘疾!”錢信忠部長如實相告。
沒有想到,王近山聽了這話,臉色大變,並用被子把頭一蒙,鬧起了小孩子脾氣,開始絕食,不但不吃不喝,而且拒絕打針吃藥。弄得野戰醫院束手無策。這時,韓岫巖趕來了。
韓岫巖的到來,沒有讓王近山改變不吃不喝的“牛脾氣”。王近山半天才開口對韓岫巖說:“我殘廢了,你知道嗎?我是一個廢人了!不能打仗了!”
“不不,你沒有,你不可能是個廢人,近山,你這是怎麼啦,你爲什麼要自暴自棄呢?你忘記了劉鄧首長給你佈置的任務了。”說到這裡,韓岫巖覺得身後有人,便轉過脖子來,一看,慌忙站起來說:“鄧政委,你……”
鄧小平接過韓岫巖的話:“近山,聽說你在鬧脾氣,不吃藥不打針?!”
王近山低下了頭。
“近山,我來了,你不歡迎?”
王近山憋在心裡的眼淚,像噴泉一樣,奪眶而出:“政委,我,我的腿斷了,不能再去指揮打仗了!”
善解人意的鄧小平,靜靜地讓愛將王近山痛痛快快地哭了一會,接着,輕輕地拍了拍王近山,微笑着說:“唉!近山同志,不要想那麼多,安心養傷,好好休息,仗有你打的!現在你變成這樣,傷不能好,還談什麼打仗啊!現在,你的任務是養好傷。只要傷一好,不管腿斷沒斷,都讓你回前方。怎麼樣?還傷心嗎?”
王近山破涕爲笑:“政委,你可要說話算話!”
鄧小平也笑着說:“那當然。再說,有什麼能攔住你這個‘王瘋子’不打仗呢?”
“王瘋子”這個綽號,跟隨了王近山一輩子。上至領袖,下至士兵,都知道這個綽號。那是在紅軍時期,王近山當連長時,一次戰鬥中與敵人肉搏。他抱住一個敵人滾下懸巖,頭上被尖石戳穿了一個洞。在這樣的情形下,王近山居然還能撥出手槍,一槍將敵人打死。連隊指戰員們在王近山的精神和意志的影響下,打跨了敵人。自此,王近山不僅頭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疤,連洗澡都不能用力搓,而且有了這個伴隨他一生的綽號“王瘋子”。
鄧小平沒有食言。傷愈後的王近山,儘管頭破、手殘、腳瘸,鄧小平還是讓他帶兵上了前線。這不,剛走出大別的第六縱隊,重新讓他仗劍了!
3王近山重新走上六縱司令員的位置後,是戳着柺杖率六縱參加宛東戰役的。
這次戰役的目的是直接配合華東野戰軍粟裕兵團3個縱隊南渡黃河進入中原作戰。
劉伯承親自赴前線指揮,決定組成東兵團和西兵團,東兵團由中原野戰軍一縱、三縱、六縱3個縱隊組成;三縱司令員陳錫聯負責指揮東兵團,作戰任務是佯攻確山,吸引在漯河以南地區的國民黨軍整編第十八軍(軍長爲胡璉),同時吸引國民黨軍張軫兵團的整編第十師、第二十師、第五十八師東援。西兵團由中原野戰軍四縱、二縱、華東野戰軍十縱3個縱隊組成;作戰任務是從南陽地區尾張軫兵團東進,在賒旗鎮、唐河以東地區開始截擊,與東兵團配合,圍殲張軫兵團在運動之中。
宛東戰役打響後,國民黨軍第十八軍被調動南下。粟裕兵團趁勢渡河南下,進入魯西南,加入到了中原地區作戰。
這時,蔣介石看清楚了整個戰役態勢,急令已南調到馬店的整編第十八軍,經周家口、淮陽北上,去對付粟裕兵團。
劉伯承和鄧小平立即命令一縱、二縱、三縱、四縱和九縱,在周家口以西阻擊北上的國民黨軍整編第十八軍。同時命令六縱迅速進至南陽的機動位置,準備實施襄樊戰役。
襄樊戰役,應該說是王近山傷愈後的真正指揮作戰的第一仗。這一仗,六縱再次威名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