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煥前幾天又去了一趟B市，當然也是衝着沈致宸的病去的，那邊有比較權威的精神科方面的專家，沈致宸在豐城影響力太大，林景煥一個人幫了他這麼多年，始終都見不得任何的效果，所以他這兩年纔開始想着，必須是要冒險尋求幫助。
不過在豐城，哪怕是有再權威的醫生，他也不敢隨便找，只能是去別的城市，或者是別的國家找。
只是目前看來，沈致宸的這個情況，也沒有什麼很好的方法可以解決。
本來雙重人格這種病就是很複雜的，並非是身體上的病痛，無法用藥物去一直控制着，他之前已經是給沈致宸加大了一部分的藥量，可顯然是沒有任何的用處，遇染出現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何況那種藥，不好讓沈致宸一直都吃，是藥三分毒，長期這樣下來，到時候受損害的，還是他自己。
可致宸始終都不能打開的那個心結，連他知道的，也只是具體事件的三分之一而已。
沒有任何的進展，他更是不敢隨便觸及到他的底線，能試的方法都試過了，致宸都不能說的那些事，在遇染的身上，更是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
“林醫生。”景浩拿着文件夾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正好就見林景煥站在辦公室門口，他知道肯定是來找沈先生的，馬上就說：“沈先生剛剛結束了會議。”
話音剛落，就見不遠處的會議室門，忽然砰一聲悶響，兩人都是一愣。
林景煥是面對着會議室的方向，很快就看到從裡面出來的沈致宸，可他走路竟是搖搖晃晃的，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遠遠一看，就感覺那五官蒼白憔悴得很。
“景浩，等下如果有人找沈總，你暫時就別進來了。”林景煥連忙上前，到底是知道情況的人，已是看出沈致宸的不對勁，扶着他進了辦公室。
“你還好吧？”
一進去，林景煥就首先給沈致宸倒了一杯溫熱的開水，讓他喝了兩口，蹙眉問他：“怎麼回事？你的臉色很難看。”
沈致宸五官依舊是透着冷硬，大概是因爲林景煥在身邊，神態稍稍放鬆了一些，可眉宇間竟是染着幾分顯而易見的鋒利。
林景煥很少見他有這種表情，心下一沉，謹慎問道：“是不是……遇染？”難道遇染剛剛出現了？最近他出現的頻率很高，但這裡畢竟是公司，出了什麼情況的話，真的是很難收場。
沈致宸搖了搖頭，隨後又點了點頭，男人坐在大班椅上，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頰，氣血稍稍回來了一些，那雙痕跡有些深刻的眼皮動了動，隨後輕輕垂下，他眉峰稍稍動了動，才用一種低沉黯啞的嗓音，緩聲道：“…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遇染，可我剛剛見到他了。”
“……什、什麼？”
林景煥如臨大敵一樣，面色驟變，也是沒有想到沈致宸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甚至是有那麼一瞬間，大腦空白到難以理解，可還是聽懂了，整個人有些恍惚地跌坐在凳子上，“你是說，你見到了遇染？”
其實遇染存在了這麼多年，他和致宸之間，也一直都算是處於一種和平共處的狀態，本來這種病，就是兩個人格之間的思維運轉和決策都不會受到其他思維方式的干擾和影響，完全就是獨立的。
但是這個世界上的確是不存在絕對的事。
哪怕是同一種病情，在不同人的身上，也許你所看到的結果也並非是一樣的。
只是致宸這麼多年來，也不曾和遇染出現在同一個空間裡，尋常人，哪怕是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可在他的身上就不正常。
可林景煥卻知道，其實這最爲明顯的說明了，遇染越來越強大。
很早之前他就說了，遇染以前的存在是因爲致宸，可他現在的存在，已經不是單純的因爲致宸了。
“他有沒有說什麼？”林景煥鎮定了一下情緒，才問。
可沈致宸卻是沒有回答，林景煥想着，其實他們中間夾着的，也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哪怕兩個人在同一個時間裡有了交談，也無非就是因爲溫雙情吧？
其實林景煥唯一不能夠想明白的就是，爲什麼這麼長的時間來，那個對任何人都是高傲到不屑一顧的鄭遇染，竟是會獨獨看中了一個溫雙情？
難道只是因爲她和致宸有了牽扯麼？還是中間有更多的淵源？
沈致宸一直都是沉默的，林景煥就怕他會越想越亂，這種時候，更是要控制住他的情緒，不能讓他一個人沉溺在一中可怕的孤寂之中，所以還是他主動開口，“致宸，你和我說說具體的情況，你說了，我纔可以幫助你。”
沈致宸總算是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眸光深邃，瞳仁周邊卻都是紅色的血絲，顯得有些觸目驚心，那眸光深處，又像是蘊着激烈的風暴，只始終讓他剋制着，壓抑着。
林景煥看他這樣，只好主動把話題引到溫雙情的身上，“你有想過嗎？遇染爲什麼會喜歡雙情？我始終都想不通。”
“你覺得她有什麼地方是不好的麼？”沈致宸掀動薄脣，終於是出聲，低啞的嗓音，亦是帶着幾分嚮往，“美好的，自然是會讓人想要擁有。”
“我沒有說她不好的意思——”林景煥忽然想到了什麼，後怕又無可奈何地看着沈致宸，搖頭，“其實你也喜歡她，是不是？”
他的確是給人一種溫和謙遜的感覺，可那只是外表，這樣一個患有雙重人格的男人，你還能夠指望他能夠爲其他無關緊要的人考慮到什麼？
他現在這樣痛苦，也無非是因爲不想讓遇染傷害到雙情而已吧？
喜歡她……
沈致宸的瞳仁快速收縮了一下，隨後卻是有些苦澀地笑了笑，他在林景煥面前，是最不需要隱藏自己的，所以林景煥的一句話，讓他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其實無非就是在意，所以纔會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至於林景煥問的，爲什麼？爲什麼偏偏是溫雙情呢？這麼多年來，出現在自己身邊和遇染身邊的女人，何其之多，別說是遇染本來就討厭女人，就連自己，對於那方面的事，也是無慾無求，也許他們兩人是截然不同，卻又在這方面如此相似。
可怎麼就是她呢？
她的確是很漂亮，也很聰明，可這些都不足以讓遇染動那顆本來就冷硬如石的心不是麼？
“…我不敢喜歡，你知道的。”
男人的大掌捂着脣，那低沉的嗓音，卻如同是從破碎的齒輪之中擠出來的，透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心酸和無能爲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