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玖並沒有注意到遠處東盈袖複雜的目光,她正對着石階發愁。
這麼陡的石階,擡頭往上看,蜿蜒盤旋,慕朝雨的輪椅根本不可能上去。
二皇子明明就是在故意爲難慕朝雨。
餘玖憤憤不平。
慕朝雨自尊心極重,就算是換成以前那副病弱的身子,他也絕不會因爲眼前的困難而退縮。
可惜的是二皇子這次的主意打錯了,慕朝雨已經不再是以前那羸弱不堪的樣子了,他的腿已經恢復了行走,雖然比不過常人,卻已經可以不再依賴柺杖。
“師父,我們也要上去麼?”餘玖看向慕朝雨,烏黑的杏眼眨啊眨的。
如果慕朝雨在這時候站起來,一定會嚇壞所有人。
慕朝雨鳳眸微凜,眼底泛着冰冷的秋意。
“你想上去賞花?”
“我無所謂啦。”餘玖笑眯眯的,“我聽師父的。”
一句“我聽師父的”,只把慕朝雨的心暖的妥妥帖帖。
小白眼狼如果真的樣樣都聽他的就好了。
“世子。”二皇子傅餘元走過來,面帶微笑。
慕朝雨面無表情的拱了拱手,“見過二殿下。”
“世子爲何不跟他們上去?”二皇子故作不解,“世子難得到本殿府中來做客,總要喝杯喜酒再回吧。”
慕朝雨不動聲色,回頭叫過來四喜,讓他把禮單呈上。
二皇子看也不看禮單,直接讓人收了。
“本殿在觀景亭備了好酒,世子請吧。”
“不了。”慕朝雨撥轉輪椅,準備離開。
“等一下。”二皇子伸手突然抓住了輪椅扶手。
慕朝雨的輪椅被迫停了下來。
“其實……世子不必擔心石階難行,本殿早就考慮到了,當初在修建之時,便讓人在後山另建了一條小道。”
餘玖驚訝不已。
也不知道這二皇子府是什麼時候建好的,二皇子在那時候就能想到這些……這人也太陰險了。
難道他在那時候就想拉攏慕朝雨了嗎?
若是換成旁人,被皇子如此看重,想必早就死心塌地的爲對方賣命了。
皇帝還沒有立太子,如果二皇子有機會得了太子位,以後他就是皇帝。
餘玖越想越覺着二皇子意圖不軌。
他這麼努力的拉攏慕朝雨該不會是想讓他幫自己達到某些“野心”的目的吧?
慕朝雨聽了二皇子的話,面上毫無波動。
“如此說來,讓二殿下費心了。”
二皇子笑起來。
他深知慕朝雨爲人,自尊心比誰都重。
今天他給了慕朝雨一個“臺階”,讓他在衆人面前保有自尊,日後慕朝雨定會記得他的好。
他們在這邊寒暄,那邊東盈袖跟隨着喜婆去了新房。
新房收拾的很乾淨,但是卻沒有喜氣,就連一對紅燭也是普普通通的,更別說那些帳幔了。
沒有任何繁複的讓人頭疼的儀式,就連屋裡守着的丫鬟也只有一個人。
東盈袖的一顆心就像沉進了水底。
她癡癡一心盼來的,爲什麼此刻卻沒有一點喜悅之情?
想起剛纔她看到了慕朝雨也在,她又覺得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如果嫁給慕朝雨,成親時新郎坐在輪椅上,大家臉上笑着,心裡指不定在怎麼笑話她呢。
嫁給一個“廢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
東盈袖深吸了一口氣,平息了心中的遲疑。
她不應該再猶豫了。
新房外突然響起一陣低低的喧譁聲。
“福郡王世子去觀景亭了……”
“自己走上去的?”
“不可能啊,你們別是看錯了……”
東盈袖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些不悅。
就算她嫁進來是個妾室,可是二皇子府裡現在還沒有正室夫人,這些奴才也太目中無人了,在她的新房外面就敢私下喧譁。
“你去看看,外面出了什麼事。”她吩咐身邊的丫鬟。
這個丫鬟是東將軍府的陪嫁,雖然不是她的貼身丫鬟,卻是她的父親親自挑選出來的,對她的忠心自然沒得說。
丫鬟出去了,沒一會功夫外面的聲音反而更大了。
東盈袖再也沉不住氣,下了喜牀來到門口。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打開,險些撞到她。
東盈袖立時沉了臉色,斥道:“怎麼走路的!”
丫鬟顧不上被她斥責,低聲道:“小姐……啊不,夫人,外面都在傳福郡王世子去觀景亭的事。”
“那有什麼稀奇的,二殿下請他去,他總不好推辭。”
“不不……不是這個……”丫鬟吞吞吐吐,“福郡王世子,他是自己走上去的。”
東盈袖愣了一下,“他拄柺杖了?”
“不是。”丫鬟連連擺手。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東盈袖惱了。
丫鬟急的都快哭了,“夫人,奴婢也只是聽府裡其他人說的啊,並沒有親眼看到,她們說福郡王世子會走了,奴婢也不相信,但她們就是這麼說的……”
慕朝雨會走了?
不,這不可能!
東盈袖推開丫鬟就想出門。
丫鬟嚇壞了,攔在門口,“夫人,您,您不能出去啊。”
“讓開。”東盈袖一顆心砰砰直跳,她絕不相信慕朝雨還有一天能站起來,如果不能親眼所見,她絕不相信!
“夫人,您是新娘子,不能出去啊。”丫鬟苦苦哀求。
東盈袖纔不管這些,她跟二皇子傅餘元早就有過夫妻之實,婚禮也不過是爲了掩人耳目。
她想了想,回身到牀邊將身上的喜服脫了。
丫鬟看的目瞪口呆,“夫人,您這是……”
“把你的衣裳脫了。”東盈袖命令道。
丫鬟根本阻攔不了東盈袖,只能眼睜睜看着東盈袖把喜服脫了,換成尋常丫鬟的服飾。
“夫人,二殿下要是知道了會生氣。”丫鬟不死心,勸道。
東盈袖理也不理,她換好衣裳出了門。
丫鬟想要跟上來,卻被她一把推回了門裡。
東盈袖對二皇子府很熟悉,在成親前,她就曾到這裡與其私會,觀景亭在哪她一清二楚。
不過她不敢太過接近,只能躲在一側的假山後面偷偷的張望。
石階陡峭,蜿蜒匍匐,遠遠看去就像一條蛇。
一行人正走在半山腰。
東盈袖擡頭向上看去,只見人羣中有一人,身着素色厚氅,一頭銀髮分外醒目。
是慕朝雨!
東盈袖雙手扣住假山石,不可置信的睜大眼睛。
她沒有看錯,慕朝雨真的是在自己行走,他棄了輪椅,也沒有用柺杖。
雖然走的速度不快,但卻很穩。
東盈袖只覺得眼前一黑。
慕朝雨的身子不是好不了的嗎?不是說病的要死嗎,爲何他竟然能恢復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