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9章 萬木春
江清月對盧玉容,更多的是同情,一如她對崔家姐妹一樣。
在江清月看來,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女子本就不易。既然她們總是被旁人爲難,那她何必又要爲難她們呢。
同爲女子,江清月對她們總是同情更多。
盧玉容本身並沒有什麼過錯,她也有年少輕狂的時候,甚至曾經想用下作的手段勾引顧辭,但是陰差陽錯,她已經爲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現如今這般,堂堂高門小姐,竟然淪爲乞丐,着實可憐。
“我怕皇上不會放過我。”半晌,盧玉容又小心翼翼地道,“要不……要不你別替我求情了,你就當沒見過我,我偷偷離開,不會讓皇上的人找到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逃到哪裡去? ”江清月回視着她,“難道你想一輩子都要提心吊膽,東躲西.藏地活着?你不嫌累麼?”
“可是我怕。”盧玉容說着說着又要哭了,“江清月,我怕皇上不放過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英國公府現在就剩我一個了,以後他們四時祭拜都沒有人,也沒有人給他們燒紙錢。這太慘了,他們在下邊也太可憐了……”
盧玉容剛纔吃得多,現在又哭得厲害,哭着哭着就有些噁心,忍不住乾嘔了起來。
乾嘔了一會兒,盧玉容淚眼朦朧地看着江清月:“江清月,我知道皇上很喜歡你,但我是英國公府中的罪人,我怕皇上也不會給你這個面子。你若是能爲我求下這個情固然是好,我就是怕皇上不答應,我真的冒不起險。”
江清月能理解盧玉容現在的心理,她是真的太怕了。
從小養尊處優的姑娘,不管什麼事情都是家裡替她處理的,哪裡輪得到她來爲自己的生死生計做打算的呢?
“你別哭了。”江清月有些無奈,“我答應你就是了。”
盧玉容連連點頭:“謝謝,謝謝。”
過了一會兒,盧玉容才又囁喏着道:“有一件事在我心裡藏了很長時間了,別人都不知道。”
“什麼事兒?”
“就是徐蘇大學士的外甥,那個叫楊宇的。”盧玉容說的時候有些緊張,“他去英國公府那天喝多了,喝多了之後想對我行不軌之事,我反抗,就推了他一把,他沒站穩,就掉到湖裡去了……我太害怕了,我就跑了。後來我還讓婢女去看過,婢女說湖裡沒人,我知道他是沉下去了……”
盧玉容抱着腦袋,狠狠揪了揪自己的頭髮,痛苦萬分:“我不是故意的,我沒想害他,我只是爲了自保,我真的沒想害人……我好害怕,我不敢回英國公府……”
“此事不怪你。”江清月安慰她,“你是正當防衛。”
盧玉容沒聽明白後邊幾個字是什麼意思,但是前半句,她聽明白了。
她猛然擡手,一把抓住了江清月的手,殷切地看着她,急切問道:“真的嗎?真的不是我的過錯嗎?”
江清月輕輕拍了拍她冰涼的手,她的手心已經滲出了濡溼的冷汗。她殷切望着她的那種眼神,像是在迫切地尋求一束光。
“真的不怪你,你是爲了自保,無需以此事來自責。”江清月認真看着她,“這只是個意外,不是你的過錯。”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的錯。”盧玉容喃喃唸叨着,像是在自我暗示是,“對,不怪我,我是爲了自保,我不是故意的。”
唸叨了許久,盧玉容彷彿精疲力盡,靠在了椅背上,一言不發。
整整一下午,她都沒再說話。
一直到晚上,夜幕降臨,盧玉容才趁着夜色悄悄從翠雲閣裡離開。
江清月看着她的背影小跑着消失在了夜幕中,良久。 。
第二日,江清月進宮了。
對於和盧玉容的約定,她食言了,她還是和廣元帝說了她見到了盧玉容的事情,因爲她有把握,可以讓廣元帝放過盧玉容。
“臣女昨日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和乞丐淪爲一起,十分可憐。”江清月說,“臣女和盧玉容的交情不算深,但是緣分還是有的,最開始我們還曾一起在齊王府,也熟悉一些。”
江清月故意提起齊王府,就是爲了讓廣元帝想起齊王府和盧玉容的關係。
盧玉容是齊王府的下堂婦,而且當初齊王妃謝芸姝的孩子流產,盧玉容背了好大一口黑鍋,直到江瑩和徐風暖落網才真相大白,盧玉容被冤枉了很久。
果然,廣元帝聽見她說這個,臉上閃過幾抹動容。
江清月看了一眼站在廣元帝身邊的嘉和公主,給她使了個眼色。
嘉和公主輕輕點頭,柔柔地對着廣元帝道:“父皇,聽**姐所說,這個盧姑娘也挺慘的。被丈夫休了,現在家人也沒了,自己孤苦伶仃,女兒能理解她這種孤苦無依的感覺。她比女兒也大不了多少,還這麼年輕,被家人連累的話,太可憐了。”
自從將吳皇后與嘉和公主的身份大白於天下之後,廣元帝便讓嘉和時常陪着他,就算披着自也要讓她在一邊研磨,以彌補過去十多年中父女離散的時光。
江清月進御書房之前便同嘉和公主說了盧玉容的事情,嘉和公主也答應會幫忙說話。
廣元帝側目,看了一眼乖乖研磨的女兒。
被家中連累,孤苦伶仃…… 那盧玉容和他曾經的兩個女兒何其相似。
他認回了自己的女兒,又如何對另外一個和她相像的女兒痛下殺手呢?
“既然嘉和還有榮安都替她說話,朕便饒她一命。”廣元帝道,“朕會將她發配北地,到時候是死是活,就是她自己的造化了。”
江清月立刻應聲:“多謝皇上。”
北地雖然苦寒,但盧玉容有銀錢傍身,應該不會過得很艱難。
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也好。
半個月後,江清月再次見到了盧玉容。
彼時,她已經正大光明地出現在了她的郡主府內。
她衣着素簡,也沒有什麼首飾,看起來清清爽爽。
“你還是替我求情了。”盧玉容說,“多謝你,這個結果我就已經很滿足了,現在我這就要出發去北地了。”
“北地苦寒,好好照顧自己。”
盧玉容輕輕點了點頭:“雖然北地苦寒,但是對我來說卻是個值得期待的地方。我沒去過那裡,那裡對我來說一片空白,可以任由我描摹。我已經想好了,二哥留給我的銀錢我也用不完,去了北地之後,我會盡力去幫助那裡的人,也當做是幫英國公府贖一些罪。”
“你的想法很好。”江清月稱讚道,“你家人泉下有知,會替你驕傲的。”
盧玉容勾脣笑了笑。
她沒有再多說,轉身上了馬車。
江清月目送着那馬車逐漸遠去,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中。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新的人生,一切都會慢慢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