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要上位當主角
七道光柱閃爍着強光,強大的真氣橫掃整個承淵之谷。光柱衝破天際,匯於一處,在空中凝成一個巨大的向內盤旋着的圓盤,有如星雲,有如吞噬一切的巨獸之口。一衆魔修皆都變了神色,在這浩然清氣的拂掃下全身顫抖,幾乎要跪□來。
光芒萬丈,驚天動地。
陣法已成。季青梧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可隨後,他發現玉璣的身影消失在轎子之中。
沒人看見玉璣的離去,前一刻他明明還端坐在那裡一臉輕鬆的小憩着,再看去的時候人已經消失無蹤。
季青梧驟然將靈識全方位擴大,尋到了玉璣的氣息之後,將青冥一拋,踏上飛劍奔馳而去。
眼見着遠方的天空被炫目的光芒照耀,數以千萬計的白芒似流矢一般滑落天際,哀嚎慘叫聲不絕於耳,不凡興奮得蹦了兩下,撞到了洛青衫的腳這纔有些消停。
不遠處,琅琊與墮激戰正酣。那名喚墮的魔修正是玉璣手下排行第一位的護法,境界原本比不上其餘兩位魔族,但是勝在對陣反應與機變之上。可不巧,他對上的正是以陰險善變著稱的琅琊。你永遠猜不到,他的招式哪一招爲實,哪一招爲虛,你也永遠也想不到他下一招向你招呼來的術法會是哪一類型。
絳紫蠍尾環在空中一劃,紫光閃過,飛沙走石,一片煙塵模糊。琅琊側過半張臉,對洛青衫道:“還不快走。”
洛青衫抱起不凡,卻也不敢完全將後背暴露在琅琊眼前,只能邊退邊防禦。不凡望着琅琊瘦削的身影,想起季青梧的猜測,許多疑問涌上心頭,卻沒有時間讓他多作詢問。
兩人正欲閃身離開,卻見一陣黑霧平地而起,墨發飄揚,一個人影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眼前。
洛青衫止了步子,警惕得看向來人。
不凡前腿一收,扒緊了洛青衫的衣服。
玉璣皺了眉,淡淡的目光在來人身上掃視了一圈,最終將視線定格離着靈石約有十餘步遠的人身上,他柔聲道:“黎夙。”
黎夙望着玉璣,面上無波無瀾,冷淡得回道:“玉璣。”
玉璣笑了,他緩步走向黎夙,身後長髮飄揚,與黑色的袍子連在一起,“你可好?”
黎夙冷笑:“好得不能再好。”
玉璣一頓,卻也沒停下步子,他走至黎夙身前,撫上黎夙的臉,道:“我很想你。”
不凡心裡有些微妙,這張臉……是他的。
黎夙顯然也是認識到這一點,回道:“這個殼子不是我的。”
玉璣收回手,道:“我知道。”
黎夙別過臉,不去看他。
一千年前,他原以爲自己會丹田盡毀、經脈斷裂而死,卻沒想竟然意外得被多即內丹保住了元魂,肉體卻是盡毀。這一千年來,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一寸寸得腐爛,直至化作一堆枯骨,元魂附着在枯骨之上,只能看到這方石洞的不過幾十步遠之內的風景,自怨自艾得生活在方寸空間。他想過很多,如果以後有機會去見黎夙,他會做什麼?問問他,爲什麼不再像以前那樣對他體貼和包容?爲什麼要將他殘忍得囚禁起來?爲什麼要漠視他低聲下氣的示好?
時間愈久,這種想法就越是瘋魔,整個人如同魔障了一般憎恨玉璣,迫不及待得想要抱負。直到後來,他趁機鑽入了不凡的丹田,原想等着元魂恢復了一些就奪了這肉體去找黎夙復仇,可是……看着季青梧與不凡,他害怕了。
他想起了曾經。
曾經的玉璣對他太過溫柔,包容了他一切的任性與傲慢,就如同季青梧包容不凡的所有不是。無論何時,玉璣總是會站在他的身側,爲他擋住了一切的風風雨雨。他害怕,如果自己去找玉璣問清一切,玉璣會不會親口毀滅了這所有的美好,讓他發現,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什麼溫柔,不過是他黎夙可笑的異想天開。
玉璣也許從來沒有愛過他。
可怕的念頭一起,他就如縮頭烏龜一樣躲着藏着不願見到玉璣,寧可守着自己虛妄的幻象,藏在不凡的身體裡看着季青梧與不凡二人,緬懷着那飄渺虛無的過去。
直到在禁制裡見到那幅畫卷,中間抽空的那段空白,不凡沒有看到,只有自己看到了。
那是他在被囚禁時玉璣所過的日日夜夜。
他以爲自己被一道打了九重禁制的石門困在牢籠之內,獨自一人守着刺骨的寒風與如疾相思,殊不知,隔着那道門便是垂眸靜立的玉璣。
愛便是愛,恨便是恨!玉璣何苦要做出這兩面截然不同的模樣出來。自己又是何苦要擺出這幅德行。黎夙你不是一向自詡敢愛敢恨麼?
邁出一步的勇氣都沒有,你又遑論愛恨?!
心念一轉,便是不同格局。
黎夙閉了閉眼,壓抑住那涌起的怨念與不甘,問道:“玉璣,當年……”
“黎夙。”玉璣截住黎夙的話,拉起他的手,道:“我送你一具肉體可好?”
黎夙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垂眸道:“哪個肉體都一樣,內裡的魂魄早已……”
“隨我來。”玉璣仍是沒讓黎夙說完下半句,他看也不看其餘幾人,一把抱起黎夙,緩步走開,眨眼間身形已遠去。
“主上!”墮喚了一聲,他輸給琅琊只是早晚問題,原想求得主上的庇護,卻沒想這聲聲嘶力竭的主上最終消散在煙塵中,玉璣卻從未回過頭。
洛青衫這纔敢喘出一口大氣,遠處滅天之陣陣法驚人,滾滾天雷咆哮低吼。似想起什麼,他驟然一驚,拍掌道:“糟了!九華的諸位長老呢!”
急忙向玉璣離去的方向看去,卻見不凡正邁動着小短腿快速飛奔着。
不凡全力發動馬達腿,幾乎是閉着眼在往前跑,直到身子撞到了什麼,向後一彈,身子就被撈了起來。
睜眼一看,喜道:“季青梧!太好了,你沒事!”隨即想起他把自己私自丟下的行爲,不滿得板了臉,“還來找我做什麼?”
季青梧苦笑:“丟那麼遠你也能找回來。”
不凡啃了口季青梧的手指,不滿得嗚嗚,“我還不是擔心你。”
季青梧無奈得搖了搖頭,心裡卻溫暖起來,他摟緊了不凡,撫摸着他的背。
洛青衫急匆匆得跑過來,對季青梧道:“可有發現長老們的蹤影?”
季青梧道:“沒有。”整個魔軍上下他都仔細看過,確實沒有見到師叔們。玉璣法術通天,大抵是將師叔們藏到了哪裡。
“方纔玉璣在此。”琅琊一邊揮舞着絳紫蠍尾環,一邊說道,“你們可知他來崑崙祭祀,爲的是什麼?”
“爲什麼?”洛青衫忙問道。
閃身躲過墮的襲擊,琅琊一擡手,蠍尾環射出幾道精光,“他熔鍊了補天石,爲黎夙塑造了一具肉身,只待用諸位長老的真氣充盈其中,便可成身。”
“方纔玉璣說的正是要送給黎夙一具肉體!”洛青衫驚道。
季青梧來的時候玉璣的身影已經望不見了,他道:“玉璣去了哪裡?”
“崑崙溪谷。”琅琊給了答案。
季青梧將不凡放到肩上,對琅琊拱手道:“多謝師叔。”
琅琊仰頭哈哈大笑兩聲,“師叔?我還算是你師叔?我不過是九華的叛徒,一時之間,良心發現,害怕在那幽冥黃泉被師兄弟們嘲笑諷刺罷了!”
季青梧未做回答,只一拱手便抱起不凡駕馭青冥飛身而去。
琅琊見狀,嘀咕道:“也不知道幫幫忙。”他瞟向一旁正掏出御空符準備跟上季青梧與不凡二人的洛青衫,笑道:“老相好,你哪裡走?我可是爲了你纔跟這魔修鬥起來的。”
洛青衫一哆嗦,悻悻得止住了動作,道:“我不善打鬥。”
琅琊聞言,笑得更開,道:“那你跟過去幹嘛?還不如在這裡拖我後腿。”說罷,一甩手,攔下墮襲向洛青衫的一面黑旗。
洛青衫:“……”
他望向天邊逐漸消失的一點黑影,默道:“保重。”
玉璣是何本事,他自不用多說,此去若是直接對上那這二人,大大不妙。
玉璣落在一處懸崖之上。
此處已靠近崑崙山巔,寒風刺骨,積雪已能沒過膝蓋。玉璣踩在雪面之上,步履輕盈,沒有踩塌一處積雪。
他一彈指,眼前積雪紛紛揚揚,驟然而起,露出一條直直的通路,通路盡頭是一個漆黑的山洞。
他抱着黎夙走進山洞,黎夙攬着玉璣的脖子,沒有掙扎。
洞裡四壁都結着厚厚的冰,隔着幾步便掛着兩盞長明燈。
走到洞穴深處,玉璣將黎夙放了下來,拉起他的手,道:“冷嗎?”
黎夙咬脣,輕輕搖頭。
玉璣身上黑霧蒸騰,化作一件大氅裹住了他二人。他牽着黎夙的手走到冰層之上,停在了一個巨大的冰柱前面。
黎夙不經意得擡頭一看,怔然呆住了,冰柱裡面封着一具肉體,即便緊閉着雙眼,嘴脣發白也隱隱透着一種魅惑誘人的味道。這具身體,分明和他原來的肉體長得一模一樣。
玉璣道:“很像是不是?”
黎夙默然無語,玉璣又道:“他是屬於你的。”
黎夙忽然擡眼看他,冷然道:“爲什麼?”
玉璣望向黎夙,反道:“什麼爲什麼?”
黎夙深吸一口氣,想睜開玉璣的懷抱,可玉璣雙臂收得緊緊的,他放棄掙扎,道:“當年爲什麼要將我囚禁起來。”
玉璣一怔,苦笑道:“你還在介意。”
“是,我介意。”黎夙道,“爲什麼?”
玉璣道:“當初,是我不好。”
黎夙在等他的下文,玉璣只這一句卻沒了迴應,黎夙嘆氣一聲,玉璣總是這樣,沉默寡言,他撒潑賣嬌半天才能哄出一句話,而這一句話往往只是一個“嗯”或者一個“是”。黎夙道:“當初我來尋你,你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心的?”
玉璣沉默。
黎夙憋了口悶氣,道:“你看着我被斛夫人羞辱的時候有沒有一點心疼?”
玉璣仍是沉默。
黎夙冷笑兩聲,又道:“當初你以爲我會聯合師兄一起害你?”
玉璣這次有了迴應,“沒有。”
黎夙心下一鬆,又道:“那你做得一切都是爲了保護我?”
玉璣想了想,點頭道:“是。”想了想,他見黎夙身子顫抖,攏緊了手,蒼白異常的面容上露出了柔軟的神情,“他們不認爲你會漠視樓華與我相鬥。”
黎夙轉念一想,自然知道這個他們指的是誰。
玉璣見他不說話,便將手臂一擡,純黑的袖子下滑,滑落至手肘處,露出了手腕上的幾個珠子。他一揮手,珠子落地。
元破長老暴躁的怒罵聲頓時響起:“混賬!老子要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