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濤道：“陶家唄。”
劉小貴又問道：“這個楊明娜是陶家的什麼人？”
陳子濤道：“楊明娜的母親是陶家六兄妹裡的一個，與陶菲的父親是親兄妹關係，這個楊明娜是陶的親表姐。”
劉小貴再問道：“你知道縣委大院和縣機關幹部宿舍區這大片房子是誰的嗎？”
陳子濤道：“陶家唄，解放前的城關鎮，三分之一的房子都是陶家的。”
劉小貴還問道：“海嶺縣解放時，陶家人除了陶菲一人因故滯留大陸外，其他所有親屬逃往海外，現在楊明娜第一個殺回來了，那麼陶家留下的房子怎麼處理，是不是也需要落實政策還給他們呢？”
陳子濤反問道：“什麼意思？”
劉小貴道：“有人說了，爲了招商引資，爲了讓楊明娜在海嶺縣投資，要將陶家的部分房子還給陶家人。”
陳子濤有點驚訝，“老黃，國家的落實政策具體是怎麼規定的？”
黃鶴年道：“象陶家那樣的人，解放時留在國內的，應該歸還房產，解放時逃離國內的，原則上不用歸還房產。”
陳子濤苦笑起來，“呵呵，原則上，狗日的原則上，這三個字真他孃的害人啊。”
黃鶴年點着頭道：“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據說是省裡領導打了招呼，陶家在海外影響很大，楊明娜原來的婆家洪氏集團公司也很有影響力，所以應該特殊情況特殊對待，於是，於是原則上這三個字就起作用了。”
艾七罵道：“狗日的，胡漢山真的殺回來了。”
劉小貴道：“老七，別亂說話，子濤和老黃都是嘴上把關的人，但要是讓別的人聽見，會禍從口出的。”
艾七道：“我也就在你們幾個面前牢騷幾句，子濤雖然從小就拿我尋開心，但他跟他爸媽一樣都是講究的人，鬼着呢。”
陳子濤又問黃鶴年，“老黃，你怎麼看這個事？”
黃鶴年微微一笑，“我不是領導，用不着我怎麼看這個事。”
老奸巨猾的黃鶴年，象這檔子事，打死他他也不會開口，更何況是四個人的
場合。
劉小貴一語道破，“子濤，老黃是從不在這種場合說悄悄話的。”
大家會心一笑。
黃鶴年起身便走，陳子濤跟着，一直跟到黃鶴年的辦公室裡。
點上香菸，吸了幾口，黃鶴年臉色就從和藹變成了凝重，“子濤，這個口子不能開，千萬不能開。”
陳子濤裝傻充楞，“什麼，什麼口子不能開？”
“去，你小子能不能好好說話？”
“你不用兜彎子，有話直接說嘛。”
黃鶴年道：“我的意思是說，咱們請楊明娜來家鄉投資，該優惠就優惠，什麼都可以商量，但就是不能把房產還給人家。”
“爲什麼？”
黃鶴年道：“我看過統戰部和對外辦及對臺辦的有關資料，在解放前夕，海嶺縣有將近十萬人外逃，大約有兩萬兩千戶，這兩萬兩千戶都留有房產，現在大多還在，如果楊明娜家的房產被歸還，那其他人家的房產歸還不歸還？不歸還的話，他們怎麼看大陸的政策？他們還會回來嗎？歸還的話，全縣的一百一十萬幹部羣衆怎麼看？”
陳子濤點着頭道：“薑是老的辣，老黃，你看問題太深刻了。”
黃鶴年道：“上面領導站在他的高度看問題，強調特殊情況特殊對待，這一點都沒錯，但是，咱們下面的人是做事的，麻煩都得由咱們下面的人去處理，你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如果把陶家的房產歸還給楊明娜，哪怕只是一部分，也將是牽一髮而動千鈞的場面，一發而不可收拾，極端一點的話，城關鎮一大半的公房都得變成私房。”
陳子濤微笑着問道：“老黃，你爲什麼不直接去找領導反映？”
“又跟我裝傻充楞。”黃鶴年道：“向領導反映問題，你敢我也敢，但是你有能力解決我卻沒有能力解決，子濤，記住領袖說過的一句話吧，政策和策略是黨的生命啊。”
陳子濤莊重地點了點頭，“老黃，你判斷一下，咱們的縣領導們會作出什麼樣的決定呢？”
搖了搖頭，黃鶴年道：“你說的是書記縣長副書記三人，副書記不會公開表態，可以忽略不計，書記郝偉明不久的將來就會外調，只會顧及領導的指
示，所以他會不折不扣地執行領導的指示，縣長楊羣急於促成楊明娜回鄉投資，估計會忽略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基本上也會執行領導的指示。”
“老黃，你繼續說下去。”
黃鶴年道：“你如果不去反映不去制止，我敢斷定海嶺縣會亂套，說不定還會羣情激憤，引發羣體性事件，但如果你去反映去制止，會可能出現兩種結果，要麼成功要麼不成功，可無論哪一種結果，你都會得罪書記郝偉明和縣長楊羣，所以你要給自己想好一條退路。”
“呵呵，就等你說的最後一句話，老黃，你幫我想一條退路。”
“你少來，我十個腦袋也比不過你一個，你還是自個想去吧。”
陳子濤又是一陣壞笑，“題目是你出的，你不給我答案，我就跟你沒完。”
黃鶴年哈哈大笑，“耍賴啊。”
陳子濤催道：“快點快點，你不說我就賴你這裡不走了。”
“你急什麼，容我想想，想想……”
過了一會，黃鶴年問道：“子濤，你與郝偉明書記和楊羣縣長的真實關係，到底是怎麼樣的？”
陳子濤道：“簡單的說，相當好。”
黃鶴年道：“我的意思是，他們兩個對你的依賴度有多高。”
陳子濤道：“老黃，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黃鶴年道：“好，換個通俗的說法，遇到大事要事的時候，他們徵求你意見多不多，採納你意見多不多。”
想了想，陳子濤道：“郝偉明書記比較多，而且大多是他找我，楊羣縣長也不少，但主要是我主動，所以我的結論是，這次他們應該會徵詢我的意見。”
黃鶴年慢慢的微笑起來，“第一步，你應該躲起來，冷冷郝偉明書記和楊羣縣長，他們非找你不可，因爲縣工業園區是你的創意，初步規劃也是你的設計，缺了你這個明白人，他們玩不轉。”
“嗯，讓他們冷冷很重要，那第二步呢？”
“我還沒想出來。”
“老黃，你開玩笑啊。”
“我的智商有限，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陳子濤起身就走，“老黃，謝了，謝了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