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皇甫睿智的計劃,她是知道的。只是,明明知道,龍無雙最後會被用來換席容,她看到兩人的親密無間,心理仍舊很不是滋味。
“睿大哥,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亙城嗎?”龍無雙有些雀躍地問着、她的面上明明是萬般的歡快,但,卻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裡的不安和惶恐。
入夜時,皇甫睿智忽然去了她的寢殿。而那時,她茶不思飯不想,滿心想的全是他。那一刻,她幾乎都以爲,是她太想他,所以生了幻覺。但,明明不是幻覺,一切卻萬般的不真實。
他告訴她,答應賜婚,只是權宜之計,鬱採珍是他師姐的徒弟,與他之間並無男女之情。
那一刻,她漸漸枯萎的心,又瞬間活了過來。
然後,他又問:“無雙,你願意跟我走嗎?”
她瞬間便已熱淚盈眶,激動得一顆心恨不得跳出來。她微一遲疑,將手搭在他伸來的手上,便任由他安排了那一切。但她知道,不管他們走到天涯海角,她都忘記不了自己對南越國的責任。他只是想放縱一次,再從這場美夢中醒來。
“你很喜歡亙城?”皇甫睿智側頭看着明明歡快,眼底卻有着哀傷的她,低聲問道。從何時起,那個天真活潑的丫頭,也變得不再真的快樂了?
“嗯。”龍無雙立刻應聲點頭。
皇甫睿智卻在這時收回了視線,沒有再言語。
龍無雙的心,一瞬間便冷了下去,但,她卻還在笑,脣角的弧度明明那麼美,卻在鬱採珍望來時,看到了同自己一樣,深重的傷。女人,更能明白女人的痛。所以,那一瞬間,鬱採珍幾乎可以肯定,龍無雙其實是猜到了些什麼的。
這一刻,她以爲,龍無雙同她一樣,愛慘了這個男人,情願自欺欺人。但,後來的後來,她才知道,龍無雙與她,其實並不相同。
“鬱醫女,你陪我去下林子裡,好不好?”龍無雙忽然鬆開皇甫睿智,站起身,對鬱採珍道。
鬱採珍沒有立刻應聲,而是偷偷看了眼皇甫睿智,在得到他的允許後,才站起身,與龍無雙走進林子裡。
她本以爲龍無雙是要解手,卻不想,龍無雙靠在一棵粗壯的樹木上,昂頭望着天空,脣角依舊是那抹美麗的笑:“鬱醫女,你很愛睿大哥吧!”
鬱採珍默不作聲,只是靜靜的看着她。
“爲何不回答我?是怕我知道的太多,會壞了大事嗎?”龍無雙轉頭看向她不甚在意的問道。
鬱採珍心裡頓時大驚,龍無雙果真是猜到了。
“你們真的以爲我笨嗎?我好騙嗎?我只是從小在宮中長大,厭惡了那些算計和欺騙而已。”龍無雙收回視線,繼續望着天空。其實,哪裡有什麼天空,樹葉茂密得早已經遮住了天空,看不到一顆星星。“不過,還是謝謝你們,讓我在去和親之前,還可以與睿大哥之間,有一場這麼美麗的夢。”龍無雙脣角的笑意越發的燦爛,便連眼中都染上了笑意,好似真的陷入了美好中。
“公主爲何要與我說這些?”鬱採珍絲毫不外泄一點的情緒,怕龍無雙是在詐她。
“我只拜託鬱醫女在事成後,幫我轉告睿大哥,雙兒不怪他,也不恨他,今夜的事情,雙兒會當成一場美麗的回憶,記住那些美好的,忘記那些不好的,但……”龍無雙忽然頓住話,最後一句話壓在了心底,沒有說出來。因爲,那句話,她想親口告訴他。
收回望着天空的視線,她擡步向鬱採珍走去,剛一去握鬱採珍的手,鬱採珍便提防的往後退了一步。
“鬱醫女不用怕,我身上的武功已經被睿大哥用藥散去了,這會兒只怕是連你都打不過。”龍無雙展開雙手,一枚玉佩便出現在了她的掌心,“剛纔我只是想把玉佩給你。”
“小師叔的玉佩。”鬱採珍擰眉看着她手中的玉佩,猶豫着,並沒有去接。
“幫我還給他。”龍無雙拉過她的手,直接將玉佩塞入他的手中,便向林子外走了去。
“公主,既然你不恨他,何必做的如此絕情?”鬱採珍幾步追了上來,攔住龍無雙的去路。小師叔的東西,從不輕易送人。上次在酒樓,看到這枚玉佩的時候,她就明白了,小時候對這位叫無雙的姑娘是特別的。那時候,她便在想,無雙,無雙,於小師叔而言,這位姑娘會是天下無雙的嗎?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既然他與我之間,已經沒有了情分,我又要另嫁他人了,又何苦留着這東西,讓自己總是有這麼個念想呢?”龍無雙回話的聲音,很是平靜,好似一夕間長大了一般。
其實,並非龍無雙一夕間長大了,而是她骨子裡的倔強使然。若是愛,她會轟轟烈烈的愛,不計較任何後果,就如她所說的,即便那個男人不愛她,她也不在乎。但,那個男人不但不愛她,還利用了她。她不去恨他,不代表她就認同了他,只是她不願意讓自己的愛,變成一場可笑的笑話。就這樣吧!全當一切只是一場美麗的夢,愛過了,夢醒了,她還是南越國的公主,同皇兄一樣,肩負着興旺南越國的使命。
“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鬱採珍握緊手中的玉佩,有些訝然龍無雙的鎮定。在此之前,她一直認爲,龍無雙不過就是個刁蠻任性,不諳世事的小孩子,她實在不明白皇甫睿智喜歡她什麼。但此刻,看着這樣的龍無雙,她似乎有些懂了。正如她所說,天真,不過是因爲她不喜算計人,並不是她笨。
“他去找我時,我便猜到了。”龍無雙回。
“那你還甘心被他利用?”鬱採珍有些想不通的問。
“你覺得,以他的才智,既然決定這麼做了, , .N T 會不將我的抗拒算計在內嗎?”龍無雙輕輕的笑,她一直都知道,他的才智不輸於皇兄,所以,她崇拜他,愛上他。但,她在今夜之前,卻從來沒有想過,有那麼一日,他會將他的才智,用在利用她上。
鬱採珍想爲皇甫睿智辯解一句,卻發現自己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事實正如龍無雙說的那樣,即便她不歡天喜地的跟皇甫睿智走,皇甫睿智也會帶走她,作爲威脅太后的把柄。所以,他纔會給她下了散功散吧!她的眸子裡,漸漸涌出同情來,被自己摯愛的人算計,龍無雙一定很痛吧!可是,爲何她還可以笑得如此美麗?好似這世上的事情,本就沒有可以難倒她的。
“好了,回去吧,若是回去晚了,睿大哥會着急的。”龍無雙擡步向林子裡走去,留給別人的是堅強和美好,但心裡,卻皆是落寞。
鬱採珍看着她的背影,已經走遠,卻沒有追上去。她想,或許龍無雙想最後與皇甫睿智說些什麼呢!或許,皇甫睿智亦是如此。因爲,她比誰都清楚,皇甫睿智與龍無雙是相愛的,只是造化弄人,或許還有她骨子裡的自私吧!她靠在身後的樹幹上,緊緊地閉上眼,遮住眼中的痛苦掙扎,手心裡是那塊帶着龍無雙體溫的,皇甫睿智的玉佩……
她忽然想問自己,在這場感情糾葛中,她到底扮演者怎樣的角色。
……
皇甫睿智聽到一個人的腳步聲,驀地一皺眉,側頭望去。
“珍兒呢?”他漆黑的眸子,即便在夜色中,也是銳利得攝人心魄。
“在後邊啊!”龍無雙聲音如銀鈴般清脆的回了一聲,快步走到他身邊坐下:“我猜珍兒是想讓我們倆獨處會兒。”她對他眨眨眼,用歡快的模樣,掩飾着心理的痛,她沒想到,他竟是不相信她至此。那一瞬間,他看她的眼神,明明是在質問她,以爲她把鬱採珍如何了。他根本無需如此,因爲她根本不會傷害他喜歡的人。
“睿大哥,我聽說,亙城每次有人成親,全城都會掛紅,爲這對新人祝福。”龍無雙眸中帶着淺淺的希冀,似在憧憬着他們的婚事。
皇甫睿智對上她的視線,微愣,好似看到她穿上了新娘子的嫁衣一樣。驀地,他生生的將自己的想法切斷,執意認爲是因爲今夜的夜色太暗,他纔會生了幻覺。
“睿大哥,你成親的時候,亙城也會這麼美麗吧!”龍無雙的脣角噙着淡淡的笑,昂頭望向只有幾顆星星的天空,“到時候,街頭都掛滿了紅燈籠,着涼亙城的大街小巷,一定很美很美。”
皇甫睿智只是靜靜的聽着,並未答話。只是,她的話,卻讓他心中的情緒,莫名的在翻滾。他以爲她喜歡亙城,她在憧憬與他成親時的樣子,卻沒有留意到,她的話裡說的始終是一個“你”,而非“我們”。
龍無雙是決絕的,她可以快樂的活着,可以爲了一個男人去死,卻獨獨不會允許自己去愛一個利用自己,去威脅自己家人的男人。但,愛入了骨,放下,卻很難,很難……
“無雙,如果有一天天下大亂,戰爭四起,你會……”皇甫睿智忽然便想問問她的立場,但他的話還沒有問完,便被龍無雙接過:“不管走到哪裡,我都會記得我是南越國的公主,身體裡流着龍家的血液,我不會允許任何人欺凌我國的子民。”
皇甫睿智輕抽了下脣角,心底一抹苦澀滑過。他早猜到,她的答案會是如此……
因爲,他認識的龍無雙,雖然頑劣,但她骨子裡的堅毅,一直都是巾幗不讓鬚眉的。若是有一日,戰爭起來,她定然不會一人躲起來安樂,置南越國的百姓於不顧。或許,她從一開始,便不會將南越國置於水深火熱之中。驀地,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心裡瞬間氾濫開的是無盡的苦澀……
他一向自負,卻算計錯了她。“無雙,跟我出來,你後悔嗎?”皇甫睿智擡起手,手指滑過她臉頰邊落下的發,爲她別到耳後。
“不後悔。”龍無雙搖搖頭,含笑道:“沒有人能抗拒美麗的夢。”
“呵……”皇甫睿智附和的笑,“是啊,沒人能抗拒美麗的夢。”
“睿大哥,給我說說江湖上的事情吧!無雙還有很多想去的地方,沒有去過。”龍無雙故意岔開那有些傷感的話題。那些想去的地方,大概她是沒機會去了吧,很快便是她十七歲生辰了,生辰一過,皇兄大概便會送她去扈達了吧!她喜歡江湖,更喜歡有睿大哥的江湖……
皇甫睿智略微猶豫一下,低聲道:“我給你說說塞外的故事吧!”塞外的故事,或許她用得上。
“好啊!”龍無雙仍舊是那副歡快的樣子,好似只要是他講的故事,她都喜歡聽一般。
“三十年前,塞外崛起一個很強的部落,叫拓跋部落,也是這個部落,讓擁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部落的塞外,變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所有人都以爲,這個部落有一日,一定會一統塞外,結束各個部落紛爭的局面,只是,後來,拓跋的首領,愛上了一箇中原的女子。據說,這個女子一身白衣,很是聖潔,極爲討厭戰爭,拓跋的王便爲了這個女子,從此不再開戰,只是,另外兩個部落,卻沒有因爲他的熄戰,而在意這份難得的和平,兩個部落竟是聯合,一起攻打拓跋。拓跋的王,被打的節節敗退,幾年間,從扈達最強的部落,越變越弱。”
皇甫睿智頓了頓繼續道:“就在人們驚歎,爲何驍勇善戰的拓跋王會如此不堪一擊時,拓跋王的軍師忽然指出,那個被拓跋王深愛的女子,就是拓跋軍中的奸細。軍中譁然,拓跋王卻仍是堅信那個女子的清白,直到那個女子後來突然消失,成了另一個部落的妃子,他纔看清了事實。拓跋王重整旗鼓,打算奪回自己失去的土地和尊嚴,卻毒發身亡,死在了戰場上。”皇甫睿智停下話,看向龍無雙。
“然後,所有人都認爲是那個女子下的毒,是嗎?”龍無雙輕聲問。
“嗯。”皇甫睿智微頷首。
“所以,如今的拓跋王,很恨中原女子,更恨穿白衣的中原女子,對嗎?”龍無雙不知道自己是該開心還是該難過。他給她講這樣一個故事,要告訴她的,大概只有這樣一句話吧!是因爲利用了她,所以內疚,纔會送她這樣一個人情嗎?可是,他可曾想過,他的話,等於在告訴她,他從來沒有愛過她。所以他才能眼看着她被推給那樣一個恨中原女子的扈達君王,而無動於衷……
……
後來,皇甫睿智又給龍無雙講了很多事情,但,卻全部都是關於扈達的。他幾乎將拓跋君王從小到大發生的事情,都給她說了一遍。
聽了他這番話,她甚至懷疑,他就是拓跋君王,如若不然,他怎麼會對那個遠在塞外的王,有那麼多的瞭解。想到這些,她又不禁輕笑,他怎麼可能是他,兩個完全不搭邊的人。她雖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但她還是隱約知道,他是亙城中很有名望的人。
亙城,一個多麼美好的地方,一夫一妻,全城熱戀,那是他們這些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惜的是,他愛的人,卻不是她。除了退去扈達,她似乎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
“睿大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她癡癡地望着他,這是她給他最後的祝福。
他心念一動,竟是在她的矚目下,晃了神。他從小在亙城長大,願得一人心,本事最平常的事情,但今夜從她的口中說出,他卻忽然覺得這樣的意境很是美好,腦中一閃而過的是一雙白髮蒼蒼的人影。只是,他卻排斥着,不許自己去想,那一雙代表着誰,爲何就牽動了他的心……
“睿大哥,無雙困了,想睡會兒。”她靠在他的肩頭,輕輕地瞌上眼。
皇甫睿智微側頭,看着面容恬靜的龍無雙,心卻怎麼都沒有辦法再平靜,好似有些什麼洶涌澎湃的情緒,怎麼壓,都壓不住……
他擡起手,想要撫上她的臉,最後,手卻只是僵在半空中,無法落下,攥成拳,落回了身側……
鬱採珍站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不禁溼了眼眶,緩緩攤開手,看着掌心處那枚玉佩,淚水一顆接一顆的滴落在玉佩上,爲青翠的綠,染上了傷痛的顏色。
一場情事,三個人受傷,他們終是沒有一個人是勝利者。可是,小師叔說過,他與無雙公主不可能,不是嗎?不可能的人,爲何又還要糾纏?
無雙公主自己也說過,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是她不幫他們,是她不能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越加的紛亂,再也理不清,或許,她也該……
她還沒想清楚自己想要什麼,一聲“小師叔”已經脫口而出。
皇甫睿智的背影明顯的僵了下,似根本沒有察覺到,她就站在他的身後。
她脣角的弧度,越發的灰暗,那麼機警的人,如今竟是連她這個不會武功之人的腳步聲都聽不到嗎?到底是什麼擾亂了他的心,奪去了他全部的關注?是龍無雙嗎?
她忽然恨起了龍無雙,是她讓小師叔變得不再像以前那個睿智、冷靜的小師叔。
“小師叔,等這裡的事情辦完,我們回亙城成親,好不好?”鬱採珍滿眼希冀的看着皇甫睿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句話的,可她就是說了。
皇甫睿智微一猶豫,視線掃過靠在他肩膀上的女子,終是應道:“好。”
鬱採珍的眼中全是淚,並沒有絲毫的驚喜,因爲她早就猜到了,他會答應。只是,他的答應,不是爲了她,而是爲了他肩頭的女子。他想絕了她的念想,他想她可以心無旁唸的嫁去塞外。
可是,鬱採珍卻想問問他,他自己的心就不痛嗎?她眼中的淚,串成行的滾落,她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清明的絕望過。這個男人不愛她,即便是龍無雙嫁到了塞外,他也不會娶她的。她對他的愛,終是變成了癡心妄想……
……
皇家行宮,皇帝寢宮。
龍昊天看了看外邊的天色,放下手中還沒有批閱完的奏摺,將身旁有些睏倦了的席容抱到自己的腿上。“困了嗎?那就去休息一會兒吧!”他低頭看着她,語氣柔柔的。
“不去。”她搖搖頭,強作精神,“我要等雙兒的消息。”此刻,天都快亮了,兩人都是一夜未睡。
“朕說過,她不會有事的,不要擔心,她很快就能回來,陪你說笑了。”龍昊天有點像哄孩子一樣的輕哄着她。
“再等等吧,我總覺得心裡不安。”席容一想事情是因爲自己而起,目標是自己,心裡就覺得愧對龍無雙。若是,一切真的是皇甫睿智做的,他真的利用了無雙,她該有多難過?那種被愛人利用的滋味,她最是能體會的。想到那些個過往,她不禁嘆了聲。
“在想什麼?怎麼好好的又嘆氣?”龍昊天有些不悅的看着她,他就不喜歡看她心事重重的這般模樣。他情願她像無雙一樣,鬧一些。
“沒事,我只是擔心雙兒。”席容對他笑笑,將心裡的那份傷感掩去。既然,如今他們還能好好的在一起,他們就當珍惜眼前人。
“你不是相信皇甫睿智他們幾個的人品嗎?又何必擔心?”龍昊天有些不滿的說道。
“我自是相信他們幾個的人品,但……我怕雙兒會受傷……”席容還是將自己的擔憂說了出來。他是她最親的人,她自是希望,他能懂她此刻的擔憂。
龍昊天果真一下子便懂了,習慣性的揉揉她的發,滿眼寵溺的說道:“你不必自責,這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皇甫睿智既然不愛她,一次讓她死了心,總比一輩子掛念,要來得好。”
“也許……”席容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拿自己舉例,“就像是我們,最初不是也不喜歡對方嗎?很多事情,或許都是可以改變的。”
“那你希望鬱醫女受傷嗎?”龍昊天一下子便戳中了席容的軟肋。
“我沒有。”席容微垂下眼瞼,“我只是太心疼雙兒了。”
龍昊天看着懷中的女子,眸色略深:“容兒,朕希望你有個心理準備。”
“什麼?”席 . Y,N 容的心,不禁一緊。
“雙兒今年生辰過後,就會嫁去扈達。”龍昊天聲音沉穩,語氣堅決。
席容一愣之後,嘆息道:“希望那個人,可以待雙兒好些。”此刻,她的眸子裡,盡是冷靜,因爲她清楚,帝王家的這種事情,不是任何人能改變的。而龍無雙在經歷了這樣的一番磨難後,大概也會心甘情願的家去扈達吧!
“雙兒那麼招人喜歡,誰會不喜愛她?”龍昊天脣角含笑,似隨口給龍無雙的一句讚美,其實卻是爲了安撫席容。拓跋王不喜歡中原女人的故事,他是知道的……
可是,如今南越國想要與拓跋部落聯合,這就便是最有效的辦法。這些年來,他雖縱容龍無雙,卻比誰都清楚,其實她骨子裡同他一樣,有着龍家的堅毅和決絕。只有不想得到的,沒有得不到的。他其實是相信雙兒,能扭轉拓跋與周國交好的局面的。但雙兒的心裡裝了別的男人,還需要一個過程,讓她心傷,絕望,這樣她才能毫無保留的去對拓跋王。只有真心,才能換真心。
席容靜靜的凝着他,忽然輕笑,開口問道:“其實,你早便猜到,皇甫睿智會利用雙兒,對嗎?”這樣的疑問,從看到公主行宮的那場大火時,她便猜到了。
一向運籌帷幄的龍昊天,就算阻止不了皇甫睿智一行人離開,但也不會一點風吹草動都不知道。所以,只有一個可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龍昊天是有心放他們離開的。她心裡有些矛盾,又有些悲涼。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嫁了個睿智的男人,還是該悲哀這皇家的身不由己。
“朕就知道,你會猜到的。”他並未打算隱瞞她,卻仍是不願看她眼中的掙扎,她的痛,就好似對他的懲罰一般。他錯開她的視線,將臉窩進她的頸窩。
“阿昊,我知道,你其實是爲了雙兒好。”她既然愛他,又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懂他呢!若是皇甫睿智不打算利用雙兒,誰又逼得了他?龍昊天不過時順水推舟,沒有去阻止,讓龍無雙看清皇甫睿智的真正心意而已。只是,若是皇甫睿智的目的果真是她,她又怎麼能不愧疚呢!
窩在她頸窩處的人一愣,緩緩擡起頭,看着她的眸子裡,閃動着跳動的喜悅。
“容兒,你當真信朕?”他有些不敢置信的反問。其實,做出了這樣的決定時,他就沒打算別人可以體諒到他的苦心。他不能改變無雙去和親的事實,但他想幫她看清那個男人的真面孔,讓她可以放下,可以少痛一點。
“嗯,我信你。”席容鄭重的點頭,沒有一點敷衍。
龍昊天只覺得鬆了一口氣,抱緊她,聲音在嗓子裡哽了好一會兒,才擠出了三個字:“謝謝你。”
席容被他的模樣逗笑,又覺得心疼。長久以來,除她之外,就沒有一個人懂他嗎?
“朕在之前,一直覺得,縱使天下人都不理解朕,那又如何,朕仍舊是主宰南越國的王。”龍昊天頓了頓話,眸子裡的喜悅越涌,越是濃烈,“但,朕此刻才明白,有人理解的滋味,原來是這般的好受。”
他的話,等於回答了她的疑問,她心裡不禁又疼了幾分。
“阿昊,以後我都會懂你,只要……”她的話還沒說完,脣口便已經被他的薄脣給堵上,後邊的話,她只得又咽了回去。
他的吻,熾烈而纏綿,帶着濃濃的愛意。愛上她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只是簡單的吻,便可以激起他身體裡,全部的狂熱。只因,那個女人是她。
一吻停下,他用自己額頭抵着她的額頭,脣角噙着淡淡的笑,炫滿了幸福。
“你不要說只要,這個只要交給朕來說。”他拉過她的手,置於自己的心口處:“只要這裡還跳動一天,這裡的人,都只會是你。”
她因他難能可貴的肉麻情話羞得低下頭,心“怦怦”跳,不敢與他對視。驀地,身子懸了空,席容被嚇得趕緊抱緊他的脖頸。“你做什麼?”她捶打了下他的肩膀,擰着眉頭。
“抱你去休息。”他滿眼笑意的回望她。
“不要,我想再等等消息。”席容趕忙想要掙脫,下來。
“睡會兒吧,等你醒了,幫朕好好的陪陪雙兒。”龍昊天微嘆,已經抱着她來到牀邊,將她穩穩地放在牀上。
“阿昊,我希望,我醒來時,不只能看到雙兒,還能看到你。”她攬在他脖頸上的手,沒有鬆開,心裡隱隱有着擔憂。
“容兒,別擔心,沒人能將人從朕的身邊帶走。”他揉了揉他的發,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睡吧!”
“嗯。”席容雖沒有睡意,但還依言,乖乖的閉上眼。
龍昊天又望了她一會兒,才擡步走出了寢殿。院子裡,疾風這會兒已經侯在了那裡。
“怎麼樣?太后殿那邊可有什麼異常?”龍昊天負手而立,聲音低沉的問道。
“回主上,那邊並無太特別的異常,只有一個小太監進去送湯水時,臘梅從寢殿裡退了出來,守在外邊,但,這人腳步沉穩,若不是不會武功,便是故意遮掩。”疾風將所見分析道。
“朕看遮掩的可能性大些。”龍昊天下了結論,復又問道:“派人跟蹤他了嗎?”
“回主上,派了,不過他住的地方,就是行宮太監居住的地方,回去便休息了,暫時還沒有什麼異常。”
“下去吧,看住他,隨時向朕稟報。”龍昊天贊同的點點頭,眸色暗黑,不見波瀾,沒人知道那裡邊掩下的,全是算計。
“是,屬下明白。”疾風抱拳領命,瞬間消失在了夜色裡。
龍昊天眼中的鋒芒褪去,全是無奈的轉身,對着寢殿門口處,說道:“出來吧。”
他的聲音落下片刻,柱子後邊緩緩走出一個人:“你知道我在這啊?”
“那麼重的腳步聲,聽不到就怪了。”龍昊天快步走過去,攬住她的腰,“走吧,進去休息。”
“好。”她昂頭看着他,“阿昊,你也休息一會兒吧,天亮後,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呢。”
龍昊天微愣了下,只覺得一股暖意從心頭蔓延開來。這話,以前說過的人很多,卻唯有從她口中說出,纔有這樣溫暖的感覺。“好。”他有些雀躍的應了一個字,忽然抱起她,在她的尖叫聲中,向牀幃衝去……
……
翌日。
太后殿傳出消息,太后憂思成疾,一病不起。而在此之前,龍昊天接到皇甫睿智的來信,邀約他在城外一見。他明知道這是一計中計,卻仍是不得不見。見,也許會讓人鑽了空子,不見,又不忍讓人毀掉龍無雙的名節。
因爲,皇甫睿智在信中的意思很明確,若是龍昊天不去,他便讓天下人都知道,龍無雙與男人私奔的事情,這樣一來,龍昊天再想遣一個與男人私奔過的公主去和親,便是不可能了。
就是看似卑鄙的辦法,卻沒人知道,皇甫睿智其實也藏着私心。若是,龍昊天不來,他真的會毀掉龍無雙的名譽嗎?他想,他會的。這樣,她是不是就不能嫁給別人了?但,他的私心,終是隻能藏在他的心底,龍昊天還是去了。
走之前,龍昊天專門派了疾風,守着慕容,就是怕這個時候被人鑽空子。雖說,他仍是不放心,但這也比跟在他身邊要好得多。皇甫睿智的實力他還摸不準,一旦出了宮,很多事情便不好估計了。而且,他又不能帶着大隊人馬過去,畢竟龍無雙爲何不見的事情,還不適合張揚。
但,誰能想到,他一離開,太后那邊,便傳來了病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