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沉重的眼皮,申凱安靜的躺在一張寬大的病牀上休息。
距離他爬上山頂,已經過了整整兩天。
那一夜放出煙火後,他的心神徹底放鬆了下來,拜託負責人通,知山下的王宏放心離開後,便來到安排好的單間,疲憊的睡了過去。
期間偶爾醒過一兩次,被僕人告知,是在陳長水安排的病房,很安全。
隨後就是一陣又一陣的沉睡,彷彿要將多年的懶覺,一次性的補回來一般。
申凱知道,這是他的體力和生命嚴重透支的必然結果。
不過好在,之後的兩天裡,僕人會時不時的,送上各種不知名的湯藥,小心給申凱喂下,效果也十分明顯。
想到這,申凱擡起了自己的右手,上面雖然還有着一些淡淡的紅色痕跡,但是之前的傷口已經全部結殼癒合了,可惜滿身紅痕黑殼,並不怎麼美觀就是了。
他並不在乎這些,能夠活着,就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再說按照這個速度,再過個兩三天,身上的傷痕就會完全癒合褪色。
“醒了,感覺恢復的怎麼樣?”
門外負責人溫和的聲音傳來,他走到申凱的面前仔細詢問。
“恩,好多了,基本上可以活動自如了。”
申凱微笑着回覆:“對了,還不知道這位大哥你的名字呢,之前多謝你在山下的提點,還有在山上的時候,幫我通知我兄弟。”
“小事一樁,既然你已經通過了第一關,那麼我也直接告訴你,我姓張名浮沉,算是陳師的第一個弟子吧,雖然老師一直嫌我魯鈍就是了。”
申凱這才知道,眼前這人居然也是陳長水的學生,而且還是所謂的開山大弟子,趕快說着“額,原來是張、張大哥啊......”
“哈哈,沒事沒事,如今你叫我一聲張師兄也無妨了,之前申師弟你在雪山上的所作所爲,着實精彩。”
“其他人不知道,我卻都看在眼裡,易地而處,換做我毫無修爲的情況下,是斷然不能做到你這樣的。”
“哈哈,多些張師兄誇讚。”
申凱大方坦誠的態度也讓張浮沉頗有好感。
兩人隨口聊了幾句後,張浮沉看申凱確實沒什麼大礙了,便說:“申師弟,既然你已經沒什麼大礙了,那麼我就先走了。”
“哦,對了,明天開始就是關於第二關的試煉了,到時候會有人來通知你時間、地點的。”
“恩恩,師兄慢走。”
目送張浮沉離去,原本的病房又恢復了安靜,只是外面的蟲叫聲輕輕響起。
申凱一個人,靜靜的欣賞着窗外的景色,又過了一會,一陣敲門聲響起,打斷了他的目光。
“請進。”
看着來人,申凱有些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
過來的是寇家兄弟兩人。
寇烈拄着柺杖,不過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了,只是短時間還需要拐杖來撐一下,保證不讓雙腿的傷口崩裂開來。
寇懷則低頭垂手的站在一旁,不敢看向申凱。
見弟弟和申凱兩人尷尬,寇烈率先做出了行動。
“砰!”
寇烈甩開柺杖,不顧雙腿的傷口,重重的跪在了申凱的面前。
“寇兄,你這是幹什麼?”申凱驚訝的問。
正所謂男兒膝下有黃金,如果是寇懷那軟弱性子跪下,申凱倒並不奇怪,但是寇烈大小也算條漢子,居然二話不說就跪在自己面前。
“申兄弟,你別管我,這一跪我是心甘情願的,寇懷,你也給我跪下!”
寇烈嚴肅的說着,拒絕了申凱的攙扶,反而將一旁的寇懷拉着,也重重的跪下。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寇家兩兄弟,申凱知道,寇烈這是給自己道歉來了。
果然,寇烈隨後開口說:“申兄,聰明如你,肯定已經猜到了,不錯,我是帶着這個混賬東西,來給你負荊請罪了。”
“我昏死之後發生的那些事,這個混賬東西已經通通說給我聽了,我狠狠的教訓了他,現在再帶着他給申兄道歉。”
說完後還嫌不夠似得,寇烈按着弟弟的頭,兩兄弟一起跪着,給申凱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夠了!”
看着寇烈這樣,申凱滿是不舒服,隨後嘆息着說:“寇兄,實話實說吧,對於你,雖然最後沒有按照原定計劃行事,但我也清楚,你是關心則亂......”
“算是情有可原吧,所以你大可不必做到這樣的。”
“更何況,你最後那一掌打傷了雪狼,我才能順利的殺掉它。”
“你怎麼也不算是有負於我了,畢竟意外這種事情,誰也無法預料的......”
聽了這話,寇烈依然不肯起來,流下兩行眼淚,堅決的說:
“不夠、怎麼都不夠的啊,申兄你有所不知,我和這混賬是家中的兩根獨苗了,當時若非申兄獨自殺掉雪狼,我和這混賬早已死在雪狼的口中。”
“若如此,我們寇家就算是絕後了。所以申兄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
“而這個混賬東西呢?我原以爲他只是有些膽小,也怪我從小太寵他了,結果沒想到,居然成了這麼一個懦夫、孬種!”
“居然不理戰友,只想着一個人苟且偷安,讓申兄在毫無修爲的情況下,獨自廝殺,換做戰場上,這樣的逃兵,就算被申兄當場殺掉都不過分。”
“申兄之後依然以德報怨,只是教訓了這混賬兩下,還再次爲我包紮傷口,指點這混賬拖我上山。”
“否則按照這混賬的性格,估計只會在原地哭死,還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呢。”
“因此,請寇兄隨意處置我兄弟兩人,長兄如父,我們兩兄弟的父親早逝,因此他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管教不嚴的過錯,請申兄責罰,哪怕申兄要殺我寇烈出氣,寇烈也無怨無悔!”
說完後,寇烈俯下身體,將頭重重的磕在申凱面前,不再擡起,一旁的寇懷不敢出聲,也是哭着照做。
看着眼前的兩兄弟這樣,申凱也是無奈,更多的是複雜。
不是每一個人,都有承認錯誤的勇氣,更何況是這樣,放下尊嚴的跪拜認錯。
更多的人可能會選擇視而不見,遠遠的躲開這個尷尬的救命恩人。
所謂升米恩鬥米仇,過去歲月裡,恩大成仇的事情,在人族實在太多......
說實話,那天的事情他確實氣憤,但就算是對寇懷,也沒想過,要直接殺掉之類的,只是想着打一頓出氣。
畢竟,他也算是看出來了,和山上的金啓勳等人不同,這寇懷膽小天生,但確實不算是個壞人,最多是個誤事的溫室小花朵。
總不能指望着,這世界上,人人都能勇於一搏,視死如歸吧。
換做戰場上,這樣的人確實可恨可殺,但如果換一個環境,他也可能會是一個溫順和善的少年,做點小生意,處處與人爲善。
“一個人,究竟要有多自私,纔會覺得除了他之外的每一個人,都應該視死如歸、大公無私......”
莫名的,申凱的心中感慨,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低着身子的寇烈聽到這句話,似有所感,渾身顫動起來。
緩了緩,申凱笑着扶寇烈起來,說:“寇兄,剛纔這句話,不只是我對自己說的,同樣也是對你。”
“這兩天我也想過很多,說實話,最開始我很討厭你弟弟,這點我承認,就算是現在你給我道歉,我原諒你了,但仍舊喜歡不上他...”
寇烈嘆息的點了點頭,表示理解,跟着申凱又說
“但是同樣的,正所謂一樣米養百樣人,人族億萬星球,人口基數何其龐大,百萬年下來,又有什麼樣的人沒出現過......”
“唯纔是舉、量才適用纔是正途。”
“就比如你弟弟寇懷,說實話,如果你之後還希望他能做個男子漢、勇士,甚至參軍上戰場之類的。”
“可能性不能說爲零,但依舊不太現實,畢竟你指望一隻小綿羊,能成爲獅虎嗎?”
聽到這句話,寇烈悲哀的搖了搖頭,看他理解自己的話,申凱點頭接着說:“因此,這裡我給你提一個建議,你可以姑且聽一聽...”
“寇兄你性子堅毅,現在也成功過關了,以後氣、異兩道同修,總有一番作爲...而你弟弟嘛,如果他真的志不在此,你又何必強迫他呢?”
“將來你成爲四階,甚至走的更遠,可能成爲人上人,但是同樣也有着隕落的風險......”
“而你弟弟,則老實呆在騰華星,或者開一家小店、或者做個小職工,總之也算是平平安安,給你家香火留了條後路,不是嗎?”
“...不錯...不錯。”寇烈喃喃自語,這些道理往日沒有深想,此時經歷這些事後,聽到申凱的建議,他覺得萬分有理。
“我過去總是希望兩兄弟一起修煉,將來打虎親兄弟,卻從來沒想過他的性格和喜好......”
“唉,今日聽申兄的話,纔想通這些,申兄,我兄弟兩對你實在虧欠太多了。”
“哈,無妨,前日咱倆算是半個戰友,兩日過去了,不知道寇兄願不願意把這另外一半補上,大家做個朋友。”申凱灑脫的一笑,將寇家兄弟扶了起來。
這次寇烈沒有阻止,而寇懷半是愧疚,半是感激的看着申凱。
“哈哈,申兄不但不計前嫌,還替我弟弟分析出路,只要申兄看得起在下,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寇烈開心的笑着。
隨着兩人一笑釋前嫌,屋內的氣氛逐漸變的輕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