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雲拿出一本賬冊，打開之後向四周展示了一番。
“這是我從三司要來的數據，當然，這些不是原本，不過上面記錄的數字卻是真實有效的。”
然後他緩緩對着賬冊唸了起來：
“六部今年截止道目前爲止，發放藤紙九千八百刀，去年一年發放一萬刀，千年九千一百刀，大前年……”
一年年的數據被秦凌雲一一念出，可以看得見的是，紙張的用量在逐年遞增。
唸完近十年的數據，秦凌雲朗聲道：
“是六部每年增加了人手，還是六部的事物一年比一年的增多了？譚侍郎，要不要我請示一番陛下，將六部這些年的奏摺數也給統計一下，看看是不是逐年遞增？還是要本官去各部一一覈查近年來的行文數量？”
釜底抽薪，譚杜腦海中突然冒出了這個詞語。
秦凌雲直接跳過六部，根本不去跟你一個一個的查，他只需要找到源頭，三司那裡可都有記錄的，每年發放了多少紙張即可。
譚杜額頭之上有冷汗冒出，硬着頭皮道：
“六部近年來確實是有官員增加，這是不爭的事實，而且紙張的用度如何說得清楚？一篇文章可能寫出來有些錯漏，當然得另外用新紙書寫。”
秦凌雲看着他冷笑一聲，質問道：
“十年前紙張的用度還只有五千刀一年，如今卻要萬餘，本官就想問一聲，六部的官員可曾增加了一倍？
至於寫錯或是損壞，這個本官可以理解，但是寫錯浪費這麼多，這種官員要來何用？不知道在心中打好腹稿在下筆？還是覺得這些反正不是自己出錢買的，隨便用便是了。”
“這……這……這與本官有何關係，你若有本事，就去一一查證，本官只是就事論事罷了。”
譚杜被秦凌雲步步緊逼，頓時有些進退無措。
那位謝大學士見狀立即出聲道：
“小子無禮，譚侍郎身爲戶部侍郎，也是你能質問的？”
老傢伙這是不要臉了，那官職來壓秦凌雲，但秦凌雲是誰，這招若是對他有用的話，當初姜尚等人可就不會倒臺了。
元烈陽覺得這老頭是在找不自在，果然，他見到秦凌雲雙眉倒豎，朝着這位謝大學士厲喝道：
“老傢伙休要在這裡倚老賣老，跟老子玩這一套，呸！”
然後他拍了拍胸脯，完全無視對方面色漲紅的臉龐接着說道：
“本官除了是商司使，還是監察御史，我有什麼不能質問的？照你這麼說，我御史臺怕是都要下崗了，見到官大的就說不得問不得。
仗着資歷老便在這裡胡攪蠻纏，前面敬你年紀大，不與你計較，你卻自己要跑過來找罵，那便怪不得我了。
一口一口無禮，我想問問你，你這般維護以前的制度，是不是從中得了不爲人知的好處？比如總是帶些好紙好筆好墨回去，又或者你乾脆直接實在值房裡用公物幹私活？”
這一番話下來，好傢伙，頓時就捅了馬蜂窩了，那羣御史們一想，對啊！照這位大學士這麼說，我們御史以後還做個屁的言官啊！秦凌雲是御史，而且這活幹得沒錯，有問題就要當場質問。
於是接下來的場面就熱鬧了，御史們一個個出班質問謝大學士。
“敢問謝大人，你每年用紙幾何？用筆墨幾何？”
“陛下，臣彈劾謝遷公器私用，行爲不檢，不配爲大學士之職。”
“臣彈劾謝遷與譚杜私下勾結，今日串聯阻止秦御史實行新制度，其中定有情弊。”
“臣……”
自從秦凌雲上次鬥權貴，扳倒姜尚之後，便學會了玩借勢。
他的監察御史一職皇帝一直沒有收回去，而是給他保留了，這就代表着他身後可還站着御史臺的一衆官員，又有秦宏逸在掌總，想弄人簡直不要太簡單。
御史臺可是一個大殺器，尤其在以文治國的乾朝，誰若是能掌管御史臺，那便可無往而不利。
以前秦宏逸掌管御史臺不偏不倚，爲人又方正，大家都對其百般拉攏。連王珏都只能望而興嘆，有志不得伸。
如今秦宏逸依然站到了王珏一邊，而且又跟秦凌雲交好，這些御史們自然懂得迎合上司。
秦凌雲一番話，不但將御史臺牽扯進來，更送了一份大禮給他們。
若是能彈劾掉一位大學士和侍郎，那可是大功啊！
秦宏逸在一幫有些頭疼，自己都沒表態或是示意，這幫子喜歡揣摩上司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出來表態了。
其實根本不用他表態，誰不知道最近兩位秦大人走的近，連家門都串過不知道多少回了。在建康府秦凌雲更是送了一份大禮給秦宏逸，所以秦凌雲的事，那便是秦宏逸的，大家只管上，保準無事。
謝遷被眼前的情景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不過是反對秦凌雲的什麼預算和較少筆墨紙硯的供給，怎麼就引得這幫子人發瘋了？
串聯？結黨？老夫與譚杜不過是點頭之交，今日大家站出來不過是利益使然，而且利益也不大，不過是些文房四寶，怎麼就一下子被這麼多御史給盯上了。
自己確實是拿了不少公家的東西回家，但大家不都是如此嗎？這是潛規則，誰不這麼幹了？
但如今潛規則被秦凌雲拿到明面上來說破，更是被御史們發狂似的盯着不放，若是查出來，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臉面可就丟盡了！
傳出去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知道嗎？那個什麼謝遷，還大學士，居然偷公家的筆墨紙硯。’
‘你懂什麼，人家不缺那點錢，就是喜歡偷。’
‘偷東西不就是賊嗎？這種人怎麼能爲官，還是大學士。’
謝遷都可以想到到時候此事傳開之後的後果，市井小民最喜歡傳的便是這種 朝中或者宮裡的八卦，而且越傳越玄乎。
一個弄不好，到時候自己可就當真會因爲這些小小的筆墨紙硯給弄丟了官職。
自己可是三朝元老啊！到老了名節盡失，被罷官棄職可就不好聽了。
所以，他當機立斷的朝王珏行禮，然後取下自己的官帽放置在地上，緩緩說道：
“老臣年邁，跟不上如今年輕人的心思，不過質問一番，結果卻遭到如此多御史責問。
臣，請乞骸骨。”
（督查院改爲御史臺，之前一直寫錯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