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鎮國公府,自門口的巷子裡便遠遠看到九門提督的手下兵卒圍在那裡警戒,就連府門前整條街都被拉上了攔車馬的木柵欄,腰跨佩刀的兵卒足有好幾百人。
風暮寒戰馬絲毫不減速。徑直衝入了巷子。
他的戰馬是受過訓練的,竟直接跳起,自半空躍過木柵欄,將裡面警戒的兵卒撞倒了足有二十幾人。
“世子爺!”青衣等人急急跟在後面,有識眼色的兵卒見狀急忙上前將攔馬用的木柵欄移開,放青衣以及內侍總管等人進來。
從始自終,沒有一人敢開口吭氣,就連被風暮寒戰馬撞倒的那些人也全都閉緊了嘴。
南王世子的臉色就像寒冬臘月的冰湖,光是看上一眼都覺得滲人,誰還敢亂說話,他們這些人的生死在世子的眼裡還不及一隻螞蟻,要是惹了他說不準一念之間就會要了他們的命。
到了府門前,風暮寒跳下馬來,直奔後院而去。
夜幕深諳,鎮國公府裡原本下人就不多。很多宅子都是空着,所以平時顯得分外冷清。
可是今天這裡卻是燈籠火把,隨意看上一眼,哪哪都是人,九門提督的人的兵卒、順天府尹的衙役……
風暮寒大步流星往裡走,青衣邊走邊低聲道:“屬下已然通知了軍營那邊,從近衛軍裡撥出三百人,聽說現在已經出了大營往這邊來了。”
風暮寒沉默不語,但青衣知道,這相當於他默認了自己的做法。
內侍總管下馬後扶着老腰站在原地喘粗氣,他一路上險被顛得快散架了,青衣忙找人帶他去正堂休息暫且不提。
九門提督聽下屬交待提審被捉的活口的事情,還有順天府尹紹大人一起,站在垂花門外說話,一擡頭正好看到風暮寒滿臉寒霜疾步而來。
“見過世子爺。”順天府尹紹大人連忙施禮。
九門提督略一猶豫,但也緊跟着施了平禮。“世子爺……”
話音剛落,風暮寒眸光斜射過來,掃在九門提督大人的臉上,只把對方驚得一時竟忘了呼吸,憋着氣站在原地,直到風暮寒遠遠的過了垂花門纔回過神來。
“這位世子爺眼裡可揉不得沙子。”順天府尹紹大人喃喃道。
九門提督臉色訕訕的,他的身份爲從一品,平日在朝中人緣頗廣,所以私下大家見面都只不過行個平禮,時間久了他便習慣了,真的以爲自己是一品大員,剛纔竟想行平禮。
“哎。”他長嘆一聲,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後悔卻又不好意思在眼前這正三品的文官眼前說。
順天府尹紹大人只能裝做沒看到對方臉上的沮喪,兩人又說了幾句話便回了正堂處去見內侍總管。
風暮寒進了後宅。直奔正屋過去。
剛進門便見柳無言翹着椅腿坐在外屋的椅子上,桌上還擺着不少茶水點心。
風暮寒眸光頓時一暗,二話不說,擡腿便勾住柳無言翹起的椅腿,一抽……
柳無言沒有防備。身子一斜險些滑落到地上。
“姓風的,你就是這麼對待恩人的?”柳無言憤憤不平。
“你算哪門子的恩人?”風暮寒冷冷看着他,“這裡是後宅,只有女眷纔出入,本世子沒讓人將你丟出去就算不錯了。”
柳無言滿不在乎另選了把椅子重新坐了,“前面盡是當差的,柳某做的這份營生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要見了我還不得把我捉了去?”
飛鶴堂的營生好說不好聽,劫持、追命,只要有人付錢,他們什麼都做。許多案子都在官府裡留了底。
風暮寒眸光不善,“所以你便藏到這裡來了?”
“怕什麼?”柳無言聳聳肩,“你女人已經睡了,我在這裡坐會又不會吵到她……”
不提這個還好,他說起杜薇已經睡下,風暮寒的臉色唰地就變了,“青衣。”他低聲喝道。
“世子爺請吩咐。”青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帶這位柳公子去支取酬銀,然後送他出府。”
“是。”風暮寒說完便要進內室。
“唉?你就這麼趕我走?”柳無言還想說些什麼,卻見風暮寒突然將頭轉過來,眼中透着一股陰酷的寒氣。
柳無言識趣的將後面的話咽回了肚子裡,乖乖的跟着青衣去拿他的酬銀去了。
風暮寒挑簾進了裡間。
羽兒守在門邊,困得頭一點一點的,聽到腳步聲驚醒過來,見是南王世子連忙起身行禮:“見過世子爺。”
風暮寒略一頷首便直轉到了屏風後。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又折騰了大半夜,杜薇原本還差人去打聽風暮寒什麼時候回府的消息,可沒一會竟困得坐着睡着了。
杜薇背靠牀頭,腰後墊着的迎枕幾乎要掉到地上去了,睡得正沉。
風暮寒站在她面前,細細打量她的臉。巨以縱血。
纖細睫毛垂着,就像春季纔剛剛冒出芽的芳草,細膩的肌膚在燭光下更顯白皙,宛如名貴的瓷器般散發着溫潤的光澤。
看着她那恬靜的睡臉,剛纔還焦躁不安的心突然便平靜下來。
還好……看她的眼角沒有哭過的痕跡,鬢髮有些鬆散,但並不顯得狼狽,反到多添了絲嫵媚。
疲倦突然間像潮水般向他涌來。
自進宮時便被他刻意忽略的脫力感這會卻顯得愈發清晰。
在別人面前,他一直都是強硬的,不動聲色的,有時甚至不需他說話,只要一個眼神,那些人便會噤若寒蟬。
可是每當面對她的時候,他纔會發現,原本自己並沒有想象的那樣強大,他也會累,也會擔心自己做的不夠好。
薄脣微微揚起,他擡手輕輕撫摸她的臉頰。
誰知手纔剛剛碰到她,她便醒了。
長長的睫毛上揚,一雙烏黑的眸子露了出來,水靈靈的,盛滿靈慧之氣,又不失俏皮。
他的呼吸,微微一滯,定定的望進她的眼底。
在回來之前,他已經從暗衛那裡得知了杜薇是如何守在院子裡,從容調遣僅有的人手,成功引來了柳無言以及暖閣那邊的侍衛,還活捉了幾個賊人。
現在看着她的眼睛,他的心一下子抽緊了。
他知她從不膽怯,遇事鎮定從容,但若有可能,他只希望她如普通女子般可以將他當成自己的儀仗,凡事都依靠着他,離不開他……
可是……現實卻是殘酷的。
她要與他並肩而戰,他在明處對敵,她便在暗中支撐,他如示弱,她則變強,而當他佔據主動時,她卻會悄然退至他的身後。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