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九月,雖說白日裡依舊熱得可以,可到了晚上卻有些凍得慌,若是再加上些小雨,那就更是寒的緊,若不是有要緊事兒,人們一般不會選擇在這種天出門,更不會趁着夜色走遠路。此刻京津大路上絕少人行,大路兩邊的林子裡不時地傳出夜梟的嗥叫,再配上小雨濛濛,更是顯得有些鬼氣森森。樑思澤不斷地揮動手中的馬鞭,驅策着胯下的駿馬向前飛奔,不時地伸手摸一下懷中的東西,以確認東西是否還在。
樑思澤一向認爲自己是個幸運之人,是的,很幸運,一個目不識丁的農家娃子,還沒滿十八歲就當了兵,打了幾次戰,不但沒死,反倒成了郡王爺的親衛,不僅如此,還掛上了三等大內侍衛的銜兒,從六品啊,即便是家鄉的知縣大老爺也不過才七品而已。樑思澤很是感激毅郡王,如果不是王爺,他一個小小的綠營士兵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無論王爺要他做什麼,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都不會有任何的怨言,按劉隊長的話來說就是士爲知己者死。
樑思澤並不清楚自個兒懷中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但他很清楚這東西極爲重要,因爲王爺交代他無論如何都要儘快地親自交到侍衛處陳副統領手中。王爺既然交待儘快,他樑思澤就絕不會含糊,儘管天黑得很,還下着小雨,他依舊拼着命地縱馬前行,好在這條道平日裡他爲王爺辦事時走過多次,熟得很,也不怕迷失了方向。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點點星光漏了下來,遠遠地可以看見一道高崖突兀地立了起來。青龍崖,樑思澤一見到這道高崖,頓時鬆了口氣:轉過青龍崖就到了京師地界了,雖說離京城還遠着,但好歹算是到了京郊了。眼瞅着任務即將達成,樑思澤精神一振,猛地一揮馬鞭,高呼一聲:“駕!”向着青龍崖衝了過去。
危險!剛轉過青龍崖,樑思澤立刻察覺到殺機的降臨——數十名蒙面騎兵堵住了前方的大路,就着那些蒙面騎士所點燃之火把的光亮,可以看見明晃晃的刀搶和上了鉉的利箭,青龍崖的左側是高高的山崖,右側是滔滔的河水,那羣蒙面騎士在此地設伏絕對是不懷好意。樑思澤可是打老了仗的人物,第一時間就判斷出形勢不妙:向前衝擊無疑是送死,而以他此時的馬速想要調頭也絕無可能,左側是山崖,雖說不高,僅有二、三十丈,卻也不是他短時間內能爬得上去的,唯一的生機就是右側的運河。
若是尋常人眼見前方有埋伏,必定會條件反射地勒住馬的繮繩,可樑思澤不但不降低馬速,反倒抽出腰間的佩刀,猛地刺了下馬屁股,將馬速再次提高了不少,口中狂吼着“殺!”向前面的蒙面騎士羣殺了過去。
那起子蒙面騎兵顯然也都是些殺人的老手,眼瞅着樑思澤瘋狂地發動了衝擊,連一點慌亂都沒有,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突兀地響了起來:“放箭!”一陣弓弦聲響起,二十餘支羽箭劃破夜空,帶着死亡的呼嘯,如同飛蝗般射向樑思澤。就在此時,原本騎在馬上的樑思澤突然身子猛地一側,一甩馬鐙,翻身滾入馬下,藉着前衝之勢,緊跑幾步向着運河邊衝了過去。
快了,快了,就差一步就能躍入河中了,只要能跳入河中便能有一線的生機。樑思澤的雙眼都已經看見河面上閃動着的星光倒影了,可就在此時,蒙面騎士羣中突然飛出一支飛鏢,呼嘯着擊中了他的後背。“啊!”樑思澤發出一聲慘叫,一頭栽入河水中,濺起了大片的水花。那羣蒙面騎士飛快地縱馬衝到河邊,沿着河岸展開搜索……
天津衛的驛站與其它城市的驛站相比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都是位居城外的大路旁,同樣是只爲來往的官吏服務,一樣備有驛馬、伙房、客房等便利設施,唯一與衆不同的是天津衛的驛站佔地面積大了許多,若是單論面積,也就只比京師的驛站稍小一些而已。今兒個天津衛的驛站冷冷清清的,渾然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只因爲胤祚這個欽差王爺在驛站落腳,其他個來住宿的官吏全都被安排到了城裡的客棧去了,偌大的驛站中除了二十餘名閒着無事的驛卒之外,只有胤祚和他手下的六、七十名善撲營軍士在。
夜已經很深了,原本就冷清的驛站此時已是死一般的寂靜,除了大門口數盞氣死風燈依舊閃爍着微弱的火苗外,整個驛站黑沉沉地,再沒有一絲亮光。數聲輕輕的鳥鳴響過,幾道黑影從暗處閃了出來,身法極快,幾個閃動便已來到了驛站的正門口。就着氣死風燈的燈火可以看出這些人都身着黑衣,蒙着面,手中提着明晃晃的刀、劍。這幾個黑衣人在驛站門口轉了一圈,爲首的一個黑衣人打了個手勢,黑衣人中突地竄起一人,在空中一閃身,輕巧地越過了牆頭,片刻之後,驛站的大門便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一聲低沉的口哨聲之後,黑暗中不斷有黑衣人涌了出來,手中都持着刀,快速而又無聲地衝進了驛站,向着胤祚所住的那三進院子撲了過去。這些黑衣人顯然訓練有素,整支隊伍前行的速度極快,卻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響,不過片刻功夫,胤祚所住的三進院子已被圍得水泄不通。數百名黑衣人排成了陣勢卻沒有發動攻擊,爲首的那名黑衣大漢似乎有些遲疑——整個院落靜悄悄地沒有一絲動靜,顯然有些不對勁,善撲營向來就是保衛皇帝的親軍,怎麼可能到了這個時候還沒有察覺到情況有變,莫非其中有詐?
黑衣大漢猶豫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猛地一揮手,霎那間喊殺聲四起,百餘名黑衣人撞破了大門衝入了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