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這是因爲…金大人身上中了毒。

“中了毒?”下意識地,鄭允浩重複了一遍最後的字,目光又回到了金在中臉上。

“以在中的警覺性,不可能會……”

鄭允浩沒說完,樸有天便接着道。

“皇上,您覺得從前在絡華閣死去的宮女跟太監,真的沒有可疑嗎?”

“這些我都知道。”鄭允浩的眉頭又收緊了些。

“那就好,下面這些話,就算皇上不愛聽,微臣也必須說……朝中想對金大人除之而後快的大臣多不勝數,金大人有自保的能力,卻也要看他願不願意。”

“就是說,連替他喪命,也得在中願意麼?”鄭允浩的話看似疑問,實質只是得出的結論。

“這是第一次,他明知道有毒,可是沒有提防。”

聞言,又是一陣寂靜。良久,鄭允浩纔開口道。

“聽你這麼說,他明知道有毒,卻沒有躲避的原因是因爲……那個丫鬟?”說完,鄭允浩的語氣帶有一絲難以置信的調笑。

“皇上,難道您就真的沒看出來?菱兒她……長得像誰。”

——長得像誰?

一張不太熟悉的臉,在鄭允浩腦海出現,那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女。再回想菱兒,兩人只是輪廓有些相像,不留意看根本不會發覺。

“他還是沒有忘記。”鄭允浩呢喃着。

“怎麼可能忘?那是人命……皇上。”

鄭允浩長長地嘆了口氣,爲此刻的氣氛增添了幾分惆悵。

“可這毒……”

“昨日服了藥,如今只是有些許毒量殘留體內,再服一帖藥便能完全清除,並無生命危險。”

“嗯。”鄭允浩這一聲回答,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若無其他事情,微臣先行告退。”

“有天……”鄭允浩忽然叫道,樸有天有些意外,等着他接下文,卻半天沒說出第二句話,良久才說道。

“沒事了,你退下吧。”

“是……”

他想對樸有天說什麼?能不能……像從前一樣,沒有君臣之別,只有手足之情?可能嗎?想想也覺得可笑,天子…不需要朋友,從來都不需要……

那麼,金在中你又算什麼?瞭解君王太多秘密的人,從來都活不長的…所以你……

原本輕撫着金在中臉頰的手掌,忽然收回,握緊了。

“在想什麼呢……”金在中緩緩睜開眼,擡起手抓住鄭允浩的手掌。

不料金在中忽然開口,鄭允浩稍微驚嚇了下,隨後說道。

“什麼時候醒來的?”

“剛剛……”

鄭允浩本打算詢問些什麼,但在金在中輕咳了幾下以後,沒把話說出口。金在中的手沒放開,鄭允浩反握上了,感覺一陣涼意,比冰冷的空氣還要寒上幾分,眉頭輕雛,說道。

“我叫菱兒添置暖爐去了。”

“不了,我等下就回去。”

說完這話,鄭允浩望了金在中許久,然後才說道。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哪有皇上送臣子的道理?”

此時,菱兒領着人進來了,身後的人端着幾個暖爐剛準備放下,鄭允浩開口吩咐道。

“都拿去絡華閣吧。”

菱兒眨了眨眼,有些不解,但還是欠身退了出去。

“走吧。”鄭允浩牽起了金在中的手,就好像沒聽見他剛剛說不用他送一樣。金在中掀開身上的被子,下了牀。

天子也有體貼的時候,就像現在,細心地爲金在中整理好衣裳,再加上披風,繫繩子時依然特別小心,看着鄭允浩專心的模樣,金在中不禁笑了。

“看來立了功,就是不一樣啊。”金在中說道,話中的意思,鄭允浩自然明白,嘆了口氣沒有回話,兩人就這麼往絡華閣走去。

身後跟着幾個太監和宮女,腳步聲輕得幾乎聽不見,手上提着燈籠照明,頭卻壓得極低。

夜裡的皇宮更加寂靜,那一道道的高牆,寒風吹打在上面,發出的聲音就像一聲聲淒厲的低吟。

皇宮是天下最華麗的地方,亦是最複雜的地方,多少人前一天還能說說笑笑,難保當天夜裡就命喪黃泉。

宮廷就是如此,人無聲無息地死了,下一刻你就會淡出人們的腦海。人都是自私的,何況是在如此的環境?

看了看身邊的鄭允浩,他沒有望着自己,他的步伐從來都會比別人快一些,他走路時的雙眼總是會望着前方,他步行的姿勢總是那般沉穩高雅,他總是……有疑惑也不愛說出口。

深知鄭允浩的性格,金在中亦估計到他想問自己什麼,但鄭允浩沒有開口,他也沒必要挑起事端。

到了絡華閣,鄭允浩並沒有在門口停住,跟着金在中一起進了房間。房內添置了暖爐,氣溫比外面暖上許多,菱兒替金在中解開披風,他轉身對鄭允浩說道。

“都快子時了,不回寢宮麼?”

鄭允浩搖頭,對菱兒說道。

“菱兒,朕今晚留在絡華閣,對外面的人說,讓他們回延璽宮吧。”

鄭允浩這麼說着,眼睛幾乎沒有看菱兒一下,菱兒有些喜出望外,做丫鬟的,說什麼也是愛看見主子受寵的,欠了欠身回道。

“是。”

接着便退了出去,門已被關上,鄭允浩這纔回頭望向菱兒離開的方向。一些感覺久遠的記憶,正在一點點地浮現,金在中總說自己不愛活在回憶裡,現在看來…他還是不能釋懷。

金家一門一百二十餘口人命,一夜間成了孤魂,那曾經是自己最常去的將軍府,一夜間人去樓空,那還是……金在中的家,當初是什麼讓他如此決斷,已經忘了。

只記得當時的鄭允浩,他認爲那是理所當然的,從來都是……因爲有金在中的存在,他總會無條件助他達到自己的目的,包括……親手送上至親的性命。

不敢面對他,是因爲那份帶有虧欠的感情,所以開始逃離,漸漸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

“皇上,該準備早朝了。”

耳邊傳來的聲音輕柔悅耳,在這有些寒意的早晨,讓人感覺絲絲的暖意,才微微睜開眼,那張白皙妖冶的臉便出現在自己眼前。

隔了一會纔想起,自己昨晚在絡華閣作息,側身面對着金在中,伸手上前,手指摩挲着金在中的臉,沿着側臉完美的輪廓,滑過白皙細緻的頸脖。

鄭允浩微微地笑着,金在中抓住了他的手,五指相互交錯地握緊了,另一隻手把身體撐起,修長的腿往外一跨,雙膝跪在鄭允浩的腰際兩旁,一手撐在他的頸側。

四目相對,金在中也笑了,漆黑的眸子,深邃得彷彿多看一眼,就會跌入無盡的深淵。低頭,舌尖輕舔着鄭允浩的脣瓣,柔軟溫熱的脣,下一刻便緊貼了下來。

“現在該清醒了吧?準備早朝了,皇上。”

意料之外的,金在中竟是這麼停止了那個親吻,嘴角的笑又是過分的勾人,若無其事地放開了緊握的手,坐到了牀畔。鄭允浩哭笑不得地起了身,重重地舒了口氣。

“今天不早朝。”

金在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盡是慵懶的氣息。

“這樣不好吧,他們又該拿我說事了,你想讓我萬劫不復嗎?”這麼說着,卻是輕笑的語氣。

“沒你說的這麼嚴重。”

“菱兒,進來。”金在中直接對門口說道,門外早就有人守候,奴才永遠比主子早起,這是絕對的。

菱兒一向聰明伶俐,金在中叫她的時候,她過了會就端着梳洗的盆子進來了,身後有人端着上朝需要更換的衣服,也順帶放到了房間裡。

待梳洗完畢,本來該是丫鬟伺候更衣的,但菱兒從未伺候過皇帝,看着那上朝穿的華服,顯得有些手忙腳亂,金在中把她支退了,親自幫鄭允浩換上。

“我說鄭允浩,你自己就不會更衣麼?”

鄭允浩比金在中要高上些許,此刻金在中正略略擡頭望着他,鄭允浩笑了笑。

“不是你主動要幫我的麼?”

言下之意:是你跟我搶着幹罷了。

金在中聽了,也不說話,只是繼續認真地幫鄭允浩整理着衣裳,直到繫上最後一根衣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站在鄭允浩跟前,輕聲說道。

“聽說,有位娘娘懷上身孕了?”

“是嗎?”

鄭允浩這麼應着,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金在中的笑意更深了。

“別說你不知道。”他的語氣始終是這麼不鹹不淡的,讓人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情。

“你怎麼也關心起這個來了?”

“沒什麼,別忘了當初皇后……是怎麼把孩子弄丟的。”

鄭允浩似乎毫不在意,挑了挑眉道。

“說完了嗎?”

“完了。”

“那麼到我說了?”

“說。”

“有天說,你爲了不讓一個丫鬟喪命,寧願自己中毒?”

話語中,只帶着淡淡的疑惑,想知道真相,但卻並不急切。

“怎麼?難道金在中就不能幹這樣的蠢事?”金在中調笑道。

“你明明有能力全身而退。”這不是開玩笑,鄭允浩深知金在中的能力。

“所以?我明知道有毒,卻不去防範,只是自己要嘗試中毒的滋味嗎?”

“我只想說,沒必要這樣。”

“必要?沒必要怎樣?故意中毒來引起你的注意嗎?”金在中的眼神忽然尖銳了起來,這一刻,鄭允浩有些躊躇了。

清晨冰涼的空氣就像被瞬間凝固,金在中定定地望着鄭允浩,沉默了良久,最後卻是笑了出來。

“對,我是故意的。哪天金在中忽然死了,那絕對也是他故意的。因爲!他已經到了想盡一切辦法,只想把鄭允浩的目光留住的地步,是這樣嗎?”

金在中這話的語氣很輕,幾乎像是在開玩笑,但卻一時間讓鄭允浩無言以對,金在中接着說。

“是不是當初在我親手奉上金家百餘口人命的時候,你也只是在想,金在中他是、故、意、的。”

金在中的話音剛落,鄭允浩便吼道。

“金在中!”

“不耐煩了?我爹他的確該死,但其他人呢?你當初既然要把金家滿門抄斬,又爲何要唯獨把我留下?”

面對金在中的逼問,鄭允浩竟忘了反駁,看着金在中的眼眸,就像被定了格。

“無話可說了嗎?因爲…我還有利用價值!對吧?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是真的只有這樣嗎?鄭允浩,我只能說,你比誰都懂得自欺欺人。”

下一刻,鄭允浩攆緊了金在中的手腕,咬着牙道。

“別以爲我就非你不可。”

“我沒這麼以爲。”金在中這麼說着,手被握得生痛,卻也沒有掙開。

門外有人低聲提醒,早朝時間越近了。鄭允浩狠狠地甩開了金在中的手,跨步往外走去。

一行人離去了,菱兒慢慢走了進來,方纔在門外已經聽到兩人的爭吵,鄭允浩離去時的表情讓她嚇了一跳,這是第一次看見鄭允浩被金在中氣得這麼厲害,如今看了金在中,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自問不算太瞭解金在中,但也能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好,他總是那樣,就算心裡多不舒服,也絕不會大吵大鬧,就連她也害怕哪一天,他會給自己結出個心疾來。

“公子,你怎麼不跟皇上說呀?你不是跟我說那毒是……”

“罷了,起碼知道了,原來金在中在他心裡,已經有能耐到這種地步。”

“公子,你若是心情不好,那就儘管發泄出來吧……”

“我心情不好麼?”微略擡頭,望着菱兒,那種眼神讓她陌生,菱兒從未見過金在中像現在這樣。

心裡莫名地感到恐懼,真的就像隨便說錯一句話,就能命喪黃泉般。

“覺得我該哭是吧?”金在中這話一出,菱兒使勁搖頭,但根本不敢看金在中的臉。

“確實該哭,他總是能讓我覺得自己很可憐。”

後面的那句話,聲音比往常低了點,菱兒聽了,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難過。

反看金在中,他在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嘴角在微微牽動,卻比往日要妖豔數十倍。那足以傾世的笑容,此刻讓人打從骨子裡發寒。

可是依然能感覺到,那攝人心魂的笑容中,所隱藏的諷刺。不是爲別人,只是爲了到如今依然自負的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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