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尼斯畫卷（9）
看到桑德羅，黃宣就彷彿看到了一頭長着無數象牙和犀牛角的動物，身上揹着厚重的藝術品，天空中飄動着羊毛做背景。
帶着真誠的微笑，黃宣給了桑德羅一個微笑，道：“讚美上帝，在這樣一個明媚的早晨見到您，實在是太好了。”
“我也是。”桑德羅用鬍鬚擦了一下黃宣，然後看向李生剛道：“這位是您的？”
“這是我的管家，安東尼奧。”黃宣給李生剛起了一個很沒有性格的名字。
李生剛被扮做是一個40歲商販的模樣，高鼻深目，有些被吹亂的頭髮。不使用視線僞裝而是使用實物改變，也是考慮到能量消耗的問題。
有了審查權限之後，李生剛同樣可以得到意大利語翻譯的優待，他聽見黃宣介紹，學着桑德羅身後的從人模樣彎彎腰，道：“桑德羅先生您好。”
桑德羅笑着點點頭，向碼頭的方向看了看，道：“科薩先生在等您的船隊嗎？”
“最快的一隊已經到達，並帶着貨物回去了。”黃宣給自己找了個沒有船隊的理由，笑着指指李生剛道：“安東尼奧是隨船隊過來的，我讓他留下來處理一些賬目上的問題。”
“那可太好了。”桑德羅真心的讚美，然後道：“科薩先生對於羊毛和呢絨的需求，我詢問了身邊的朋友，最後還是想向您介紹這位先生。”他說着將身子讓開一點，站在他後邊的是位穿着一身貴族“制服”的高個子傢伙，桑德羅提高聲音，很有種在宴會廳中介紹賓客的感覺道：“美第奇家族的，約瑟.美第奇先生。”
黃宣的確很吃驚。
美第奇家族就是佛羅倫薩的王，文藝復興時期的半壁江山就是由美第奇家族資助的，米開朗琪羅、達芬奇、伽利略，這些名字都寫在美第奇家族的夾帶名錄裡，而聖馬可圖書館的贊助人老科西，他的姓也是美第奇。
約瑟.美第奇帶着一點點的倨傲，與黃宣握握手，道：“如果方便的話，我們可以現在去看您的貨物嗎？”
“當然。”黃宣笑容很燦爛，相對於象牙可能帶來的暴利，羊毛的穩定收益也是可以讓人相當興奮的。
這時候，黃宣又有些後悔——這是一種不滿足的後悔，如果現在是16世紀末，或者再晚上些個年，只要從美第奇家族手指縫上弄來些名作名畫，回家就又是幾億美金，這還是因爲許多作品留存至今，沒辦法販賣的原因。
李生剛是個勤快人，特別是當老闆在的時候，他那兩條腿就像是出產自肯尼亞一樣，能日行24小時而歇，聽見黃宣應了兩個意大利人的要求，立刻跑前兩步，將剛剛經過的那個倉庫打開了。
滿滿當當的小麥順着倉庫大門流了下來，這也是尼克做事太實在，將個倉庫積滿了糧食。
桑德羅身後的一個小瘦子從人縫裡飄了出來，從地上捻起兩顆麥粒，還在嘴裡嚼了兩口，黃宣看着他直樂，r位面算不上高等級位面，但人家出產的標準糧，那一定是標準的很，至少品相和正常營養成分要比15世紀歐洲人生產的標準許多，食用糧那種東西，是營養師添加的產品，給了威尼斯人，他們也認不出來。
這小瘦子快把整顆麥粒都吃了，方纔噗的一口，將剩下點東西吐出來，眉開眼笑的朝桑德羅點點頭。
這就是威尼斯人和同一時期的歐洲人的區別所在了，文藝復興前的歐洲人還是挺實誠的，按21世紀的說法，那就是有啥說啥。如果同樣是做生意的英國人，這刻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都會說出來，可這個瘦子和桑德羅兩個人之間，就有些對暗號的樣子了。
旁邊的約瑟沒什麼別的反應，看來這也是威尼斯商人的通用模式了，桑德羅搓搓手，把早晨的清冷搓去，就道：“科薩先生這次到了有多少小麥？”
黃宣點開能量屏，就見尼克將位面空間的剩餘物資和釋放物資全部羅列在上面，這一次送來的小麥有20萬噸之多，換成蒲式耳就是770萬，他稍一打折，道：“大約750萬蒲式耳多謝吧。”
約瑟倒沒什麼表情，桑德羅明顯有些驚詫，他將黃宣所謂的上千萬蒲式耳只當作一種託詞，畢竟用這個時代的看法來說，一艘大型熱內亞商船可以運載2萬蒲式耳的小麥就已經很不錯了，載重量800噸的航船畢竟是少數，人們更多的在使用200噸重的上傳，可就算是前者，黃宣所指的750萬蒲式耳，也需要則需要300餘艘大型商船來運輸。
300艘熱內亞大型商船是個很恐怖的數字，哪個商行若是擁有300艘大型商船，桑德羅商行如何會對它一無所知，不過桑德羅並沒有將自己的不可置信放在臉上，他也根本不可能想到世界上會有洛林這樣的東西，實際上，他寧願相信這是黃宣早就存在威尼斯的糧食，因爲某些原因，他可能不便與更廣泛的商會交易，或者與英國人交易。
威尼斯商人們的耐受力和對風險的承擔能力是後世的跨國公司難以想像，這也是時代所決定的——有聲譽的威尼斯商人，哪怕10000金杜卡特的財產損失了五分之三，甚至五分之四，他也能夠憑藉着10000金杜卡特的商業信用做生意，有無數的銀行願意貸款給他，在熱內亞，同行業拆借的最低利率一度低至1.5%，是21世紀華爾街的三分之一，而對於沒有信用的商人而言，高利貸的利率往往超過每個月15%。
就像是這個時代，所有那些並不很守規矩的商人呢一樣，桑德羅相當喜歡某些諱莫如深的東西，他又和黃宣握了握手，道：“都在這裡嗎？”
“南邊還有一些。”黃宣聳聳肩，爲了僱到這些倉庫，他把手上的600金杜卡特全部花完了，這可購買一艘軍艦了。
“羅貝爾託，你去和這位安東尼奧先生看看。”桑德羅深吸了一口氣，用腳後跟碰碰地面，笑道：“美第奇先生，科薩先生，我們在附近找個地方談談可好？”
黃宣矜持的點了下頭。
威尼斯城內運河繁忙，而且它有一個很特別的地方，就是潮汐現象並不明顯，這個特點使得船隻不會因爲海浪而與海岸碰撞，故而可以讓船在碼頭上直接卸貨，在它發展的早期，這些效率的提升是相當有用的。
桑德羅等人身後就有一艘單槳的大船，雖然狀似很小，可是就面積而言，在威尼斯運河裡已經是極限，上下兩層大約可以坐下百來個人，此刻則有數名僕從候着。
黃宣也不客氣，只給尼克交代一句“給李生剛教教能量屏和歷史”就走上了船，他覺得，以李生剛的慫樣，應該也是個不學無術的主兒。
他這是猜錯了，人家李生剛雖然學歷不深，但從根子上說，還是文化人，就是猥瑣了點，壞水多了點，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扭曲了一點，除了這些錯誤，人家還是縣裡中考的前幾名，後來還嘗試過以史爲鑑，就是沒鬧騰到什麼出息罷了。
鬧騰到出息的文化人，都是淋浴過扭曲的世界觀，然後能自產自銷的人。李生剛現在勉強也算是一個。
桑德羅這時候熱情的過分，他親自給黃宣拉開椅子，等黃宣坐下才道：“科薩先生，您現在的想法是什麼？”
黃宣眼看着佩羅商會的一個人都沒來，就知道桑德羅是有些想要吃獨食，但這個美第奇家族的人就又有些莫名其妙，他這麼想着，臉上帶着微笑，道：“100萬蒲式耳，6萬金杜卡特，這是我們之前說好的價格，如果桑德羅先生不反對，那就還按照這個價錢來。”
紅白玫瑰家族互捏，讓已經從拜占庭覆滅的精神創傷中中走出來的威尼斯商人們雀躍萬分。
強大的威尼斯共和國，並不是一半人想像的那樣，只是個商業化的城市，這是一個佔據了地中海最多殖民地的城市政權，他們擁有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兵工廠、造船廠和唯一的透明玻璃生產工廠，戰爭可以爲他們帶來太多的好處了。
而最直接的好處，當然是互通有無的利潤。
這其中，糧食貿易早就開始的轟轟烈烈。在威尼斯還處於雛形的期貨市場上，糧食的價格一路走高，早就突破了100萬蒲式耳，7萬金杜卡特的關口。畢竟在這個時代，戰爭遠不可能在數年內結束，英國人更是用實實在在的百年戰爭證明——英格蘭可以養活一家三代的軍火販子。
黃宣仍然願意用100萬蒲式耳6萬金杜卡特交易，可以說是相當公道了。
美第奇家族的約瑟也高看了黃宣一眼，有信用商人總是值得人們讚賞，他哪裡知道，黃宣只是時間緊迫，不願意多生枝節而已。
桑德羅喜笑顏開的應諾了黃宣的價格，然後就抽出一張清單，遞給黃宣道：“科薩先生，您看看我們的報價，如果您收購的數量多的話，我們還可以降低價格。”
他這也是有些投槐報李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