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管衣服洗不洗,現在都已經是半夜了,就算明溯等人能夠潛了出去,那些代步的戰馬總也不可能肋生雙翼吧?
又是一晚過去了,酣暢淋漓被動享受得頭昏腦脹的明溯歪歪扭扭地行了出去,卻是發現左右廂房之中竟然連個人影子都沒有。
難不成這幫傢伙早早就出去了?明溯一邊納悶地想着,一邊隨手將門閂給擡了起來。
聞聲,外面或蹲或坐的十數人一個個擡起頭來,瓦罐口大的黑眼圈中難以掩蓋的哀怨頓時齊刷刷地照了過來。
終於結束了這苦逼的日子……解脫的感覺真好!
當然了,這僅僅是典韋等人的想法,至於明溯則是強烈地感覺到了一股重見天日的幸福感。
常言道: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大致形容的就是蔣何芹兒這樣的老闆娘吧。幸好這個時代沒有偉哥,若是不然恐怕那良田好好生生地在原地拋荒,自己這頭小黃牛便已經埋屍田邊溪頭了。
雖然說多留了一宿自己的確是吃盡了艱辛,可卻不是完全沒有好處的。就在昨天的整頓之中,典韋等人卻是驚訝地發現,原來這黃巾賊的遺老遺少們竟然也不是穿着一條褲子,尤其是那大河南北的更不是同一條心。
之前,明溯並沒有與張角詳談這些人的來歷,不過經過這次一調整,卻是發現原來三萬士卒並不完全都是冀州人氏。甚至,其中絕大部分與那張角的老家鉅鹿郡完全搭不上邊兒。
就在整頓的時候,典韋驚喜地發現竟然有那麼數千名士卒本身就是從大河以南荊、揚二州遷移過來加入張角麾下的,甚至有些士卒本身就來自陳留周邊的兗州地界。
毫無疑問,這些都應該是原先馬元義的部下了,只不過後來被何進實施了斬首行動之後,羣龍無首,這一部分先渡河的士卒舉目無親,毫無根基,只得轉而投入了大賢良師張角的麾下,也算是根深蒂固的嫡系力量了。
畢竟是後加入的力量,現在又沒有徹底完成整合,諸人自然不可能與那些士卒泄露明溯的身份,不過有兩點消息卻是可以隱隱約約地點了出去的。
其中最好利用的一點自然是鄉音,雖然說大部分中間只隔了道大河,不過口音卻是大相徑庭。知道那些人的來歷之後,典韋等人自然不可能再用官話與之溝通。
不用多說,老鄉見老鄉,自然是兩眼淚汪汪。如果是兗州,恐怕東郡與潁川的人是絕對尿不到一個壺裡去的。可這裡卻是冀州,於是老鄉的概念便被無盡放大了到了一州之地。
當然了,除了這些終於找到了主心骨的兗州士卒,就是那河南周邊的荊、揚二州亦是覺得親近了許多,畢竟陳留本身就在兗州的南部,與那荊州相鄰,就算是揚州……其實,中間也不過就隔了豫州而已。
總之就一句話,隨着典韋等人的核查編排,整個軍隊立馬就以大河爲界,分成了兩個針鋒相對的派別。
尤其是在典韋出手下幾名慫恿士卒鬧事,企圖渾水摸魚的傢伙之後,頓時全軍都將典韋視作爲了軍神。儘管典韋一再靦腆地自謙說自家主公比自己武力也不遜色多少,可一個是耳聽爲虛,一個是眼見爲實,何況聽那典韋的話音可是十分明確的:比自己遜色一點!
按照形勢發展,這支軍隊自然應該以典韋作爲統帥,可典韋卻是明溯的貼身親衛首領,分身乏術,自然不能兩地兼任職務。何況按照典韋的說法,自己可是堂堂先登軍的統帥,若是甚麼爛魚爛蝦,偷雞摸狗之輩都要自己去當統帥的話,那麼自己的名聲也就不值錢了。
這一番話當場險些就激起了兵變,倒不是那些士卒準備造反,而是典韋的實力現成的擺在這裡,那些士卒見要求沒有達到,便一個個地將矛頭轉向了統領自己的十名軍侯,紛紛要求他們下崗,由典韋重新安排先登軍的將校過來擔任新的統帥。
不小心捅下漏子的典韋自然不可能越俎代庖,搶在明溯前面先應承甚麼,所以便將這個皮球極爲直接地踢給了明溯。
至於諸人“不小心”泄露出去的第二個消息則是最新才發生的一件事情。
用那典韋的話說,你們聖女張寧現在正在可着勁兒的倒追我家主公,爲此,更是連爹孃都先叫甚麼,你們這幫鱉犢子還在這裡叫喊甚麼……早晚有一天,你們都是那張寧的嫁妝。
一聽這話,那幫士卒不僅沒有止住譁變,反而更加起勁地鬧騰了起來。若不是因爲明溯正在與大姐“商議重要事情”,恐怕昨晚那幫士卒便衝了過來,要求見上未來的主公,乃至是教中“聖子”一般人物的明溯一面了。
畢竟自己與張角暗中交易,收容了這三萬可謂是板上釘釘的“反賊”,如果傳入朝中的話,恐怕就算那劉宏容忍程度再高,最終也扛不住一衆大臣所謂的悠悠之口的。明溯思忖了一番之後,卻是決定將會見與送行結合起來,兩個儀式一起搞。
雖然說原先沒有安排過送行這一活動項目,可既然自家主公要求了,那下面的軍侯自然只有跑斷腿的義務。
也是明溯實在太拉風了,這次出來經過選乘的是那匹已經散養桃花島很久的汗血寶馬。沒辦法,按理說自己出來不應該如此招搖過市的,可按照諸人的勸說,主公常常身蹈險地,若是有匹給力的戰馬,那麼危險係數自然可以降低幾成。
就在典韋等人出去安排的時候,明溯卻是喊過兩名特戰隊員,悄悄地吩咐了一聲之後,後者立即牽着那匹神駿異常的汗血寶馬先行趕出了城。
至於明溯,則是換了一匹灰不拉幾的雜色母馬,晃晃悠悠地在其餘諸人的陪同下,換了個西門,也轉了出去。
按理說,明溯應該等那些士卒全部出城之後,方纔會動身,可三萬人的行動是甚麼概念?
再是注意行蹤,恐怕此時官府也應該得到了訊息。
當然了,既然沒準備掩蓋行蹤,那麼明溯自然要考慮一個相對合適的身份。按照先前商議的結果,明溯現在的身份是北方第一個豪紳,也就是鄴城諸多商賈店家的衣食父母,貨物渠道供應商,恰好路過鄴城附近,所以這些新興商賈纔會不約而同的一起出去迎送。
雖然說這個由頭十分的不靠譜,可是守卒只有區區二三百人的鄴城官府又能奈之如何呢?何況那蔣何芹兒在此地經營數年,上下關係全部都已經夠得上了,再撒上大把的錢銀出去,自然沒有人會再出面干預這一民間組織的商會活動了。
儘管如此,明溯卻還是本着小心無大錯的原則,將那一身月白的長袍換下,穿上一身備用的軟皮盔甲,看起來倒也算是十分威武。
到底是行伍出身,雖然爲了掩人耳目,已經分成了無數的小股隊伍,可畢竟有這麼多的數量擺在這裡,任是城門守卒再是視若未見,三萬人絡繹擠出城門也是花上一段時間的。明溯本來還準備等上二三個時辰的,可還沒等他將周圍的景色欣賞完,約莫也就是距離自己出城小半個時辰吧,大片大片的人影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諸人商定的會面地點是一片沖積平原地帶,再往前走上數百步便進行了一片廣袤的原始森林區域。之所以選在這裡,主要還是爲了明溯能夠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鄴城外面。當然了,除此以外,此地與城池之間再無阻隔,雖然說聲勢上難以保密,可卻也能夠有效地預防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暗中跟梢、打探。
在前面帶路的便是一衆士卒心目中的軍神典韋,考慮到蔣何芹兒的安全,這種場合她還是選擇了迴避,反正無論她出不出面,那城中此時正掂着金塊眉開眼笑的縣令也知道這個女子勢力極大,當然了,在他心目之中,這個勢力自然還是指的商業經營、貨物轉運的能耐。
目光冰冷地望着眼前浩浩蕩蕩的各式人等,儘管心中清楚不過都是些士卒裝扮的而已,可明溯心中卻還是不由地涌起了一股自豪感。這種遠離一個地方時,成千上萬的“百姓”趕出來相送的感覺的確十分值得享用,也難怪後世那麼多的貪官污吏非要整出一些萬人送行,千人迎接,百米紅毯之類吸引眼球,最終又得不償失的花樣。
這些人此時已經明白麪前這個看上去渾身都散發着寒氣的少年正是自家的新主子。當然了,新主子的年齡早就通過第六、第七鎮有幸見過其一面的士卒口口相傳到了那些好奇者的耳中。
儘管心中早就有了思想準備,可現在幾乎每一個第一次見到明溯的士卒都會不由地暗暗驚歎一聲——好年輕的娃兒!
當然了,這只是那些素昧平生的一些人心中的想法,就在明溯準備隨便說上幾句勉勵的話時,那人羣之中卻是驟然奔出數百人,滿面敬畏地伏倒在溼潤的泥土上,五體投地,狂熱地高喊了起來:“見過渠帥老祖!”
這個稱號着實太熟悉了,可畢竟已經足足兩三年沒人提起了,聞言明溯方纔一怔,便立即意識到了:想必那馬元義遷徙二州教衆的時候定然混雜了部分南郡的信徒,而這些人恰恰是原先在熊河村祭壇曾經隨同宋方等人一起拜見過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