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波追擊可謂是有驚無險,雖然賊人也算是苦心積慮,不知從哪裡拼湊了這麼多熟悉水性的人過來,可最終卻還是沒能奈何明溯半分。
一踏上伊水對岸,明溯不由地仰天長嘯一聲:“洛陽,老子又回來了!”
似乎是爲了迴應他一般,數裡開外的玉泉山中飛鳥不斷地驚起,那名爲鄧當的騎卒沒有甚麼感覺,可明溯與那無情、冷血卻同時瞳孔一陣劇烈的收縮。
這真是樂極生悲,似乎老天也覺得明溯這次渡河太過容易,竟然也沒給他留上半分的歇息時間,隨着明溯的嘯聲,一隊隊排列整齊的賊人從那密林之中涌了出來。
既來之,則殺之!顧不得悲嘆自己命運的多災多難,明溯狂吼着往前奔了過去。自從接替過鐵手的職責之後,冷血便一直肩負着押解張寶的責任,見自家主公往前殺去,冷血毫不遲疑地將那張寶往肩上一扛,空出右手持劍,緊緊地跟隨上去。
一路配合下來,無情與那鄧當一人持刀,一人持槍,牢牢地護佑在冷血的兩側,雖然只有四人外加一個俘虜,可這邊的殺聲卻是絲毫不弱於對面數百賊人的聲勢。
雙方初一接觸,明溯便是猛然一喝,一記橫掃千軍,將那長刀掄圓了起來,對面的賊人雖然也結成了軍陣,可兵器只要與長刀接觸,立馬便是斷裂迸開。就在賊人呆滯的時候,無情、鄧當二人卻不猶豫,直接沿着明溯衝殺開的口子闖了進去,至於那還要兼顧張寶的冷血更是輕鬆,任憑那些賊人兵器再長,可就是無人膽敢往他身上招呼。
沒辦法,張寶那麼大的活生生一個盾牌扛在肩上,兵器無眼,除非那些人不再顧忌張寶的性命了,否則無情暫時就算是最安全的一個了。
眼看幾支長戟捅了過來,明溯面色冷酷,飛一般地側身讓過戟尖,卻是將那長刀猛然向下截去,那些賊人見長戟落空,本來還在擔心不小心刺到後面的張寶,正在火急火燎迴轉身子要收回長戟之時,那長刀已經貫着明溯全身的氣力斫了下去。
衆人只聽到一連串的哀嚎,三五隻手臂已經徹底與它們的主人分了家。
見明溯如此兇猛,那些賊人也是亂了陣腳,畢竟不是長期合作訓練的士卒,臨時組成的軍陣哪有那麼堅不可摧。沒待自己的手下亂了陣腳,那陣中已經有兩名首領模樣的人將牙一咬,絕然領着各自心腹一左一右地掩殺了上來。
見賊人意欲拼命,明溯卻是毫不慌張,直接選了個黑麪魁梧之人迎了上去,三下五除二之間便將那幾人全部斬於當場,至於後面策應的一撥賊人,則被無情與鄧當攬了下來。
二人卻是沒有明溯那麼狠厲的身手,雖然一時也沒有處於下風,卻是沒能迅速解決對手,逐漸地落入了一衆賊人的包圍之中。
明溯回頭一看局勢,眼中冷光一閃,也不轉身,直接將長刀往後一伸,腳下連續後退了七八步,直接撞入那首領模樣的賊人懷中。
那賊人首領才感覺一股極其可怕的殺氣撲面而來時,下腹已是劇烈一痛,雙手便逐漸地失去了力量,眼神潰散了開來。其餘衆人見自家首領盡皆喪命當場,心中雖是畏懼,卻是因爲教義所驅,一個個毫無章法地圍了上來,只顧拿性命來阻塞明溯諸人前行的道路。
明溯等人正殺得起勁之時,那玉泉山上突然又衝了一股賊人下來,其中一人生得極爲肥胖,卻是步伐矯健靈活。
反正蝨多不癢,儘管見那些賊人又來了援手,明溯卻是連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只是顧自往前殺了上去。
“今日有死無生!”那肥胖漢子喝了一聲,便掄起手中的大錘衝了上來。
一見這大錘,明溯頓時腦中一激靈。當初在邑西里,自己可沒少被那邰叔拉過去充當免費勞動力,所以對這鐵匠的傢伙事兒還是很不陌生。
這漢子手中的鐵錘明顯分量極重,就連那手柄都是黯黑一片,似乎通體都是由精鐵打造而成。
聽到頭頂傳來的急劇風聲,明溯也不會傻得去以硬碰硬,便腳下一蹬,連續後退三四步,恰好讓來錘子的攻擊範圍,這才擡眼仔細地瞧了一下對方。
這一瞧,明溯頓時就傻了眼了。這人哪是肥胖啊,分明全身都是迸出來的肌肉,一塊塊鼓鼓囊囊的,如同碩鼠一般在衣袖之中不停地聳動。
雖然說一向自峙武勇,可畢竟也就是後天練了幾年的身手,平常欺負欺負一般的士卒也就算了,這時候遇上真正的大力士,明溯心中也是哀聲連連。
就這樣的身板,恐怕也只有那能夠生撕虎豹的典韋過來,還能夠對陣一番,像自己這樣遇到不夠靈活的就去比速度,遇到氣力稍遜的就以力壓人的,真正對陣上去,估摸着最後對方還沒咋的,自己已經是累得一身內傷了。
明溯心中遲疑,那漢子卻不欲耽擱時間。見明溯閃過了他第一錘,此人心中惱怒,便也不管那前面冷血也扛着張寶,只是口中大喝,也不擡手,直接從地上將那大錘又掄了回來。
這還是明溯第一次見到不顧張寶的性命的莽漢,當然了,更悲催的是,這個莽漢的身手還真比自己強了不是一點。見那大錘照腰間而來,不待明溯吩咐,旁邊冷血、無情、鄧當三人已是迅速地往旁邊飛竄了出去。
至於明溯,也是有心掂量一番這漢子的氣力究竟有沒想看起來那麼嚇人,當下雙腿一蹲,左手托住長刀背部,雙手一記開門揖盜,就這麼迎了上去。
場中震天一聲巨響,灰塵陡然從明溯身旁升了起來。無情等人正欲衝了上前察看,明溯卻是悶哼一聲,連續倒退七八步,出了那灰塵籠罩之中,口中厲聲喝道:“我留下阻擋此人,你們快走!”說話之間,嘴邊已經隱隱滲出了一絲血色。
明溯也是動了真火,雖然說自出道以來,自己大大小小百餘仗,受傷的頻率也不算低,可就這樣單對單,毫無其他干擾因素的情況,就這麼傷在對方一招之內的情況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見明溯受傷,那漢子頗有興致地打量了一番他,卻是興奮地喊了一聲:“再來。”話音未落,那錘子如同靈蛇盤尾一般又朝着明溯腰間砸了過來。
品嚐了一次滋味之後,明溯再也不會以爲這漢子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了。見錘子又甩了過來,明溯卻是單腳蹬地,猛然原地蹦了小半丈。
不得不說,這次明溯確實是遇到了硬茬子了。見對手蹦起,那漢子不慌不忙地手臂抖動了一下,明溯還沒來得及僥倖自己閃了過去,那錘子已經突然翻了上來,重重地在其腳心一磕。
只覺得腳下錐心一般的劇痛,明溯便頭重腳輕地飛了出去,一頭栽在地上,半響都爬不起來。
周邊那些圍觀的賊人見有便宜,一個個撲了上來,那漢子卻是惱怒地大喝一聲:“他是我的……”說話之間,明溯只看到四周人影晃動,已經被那漢子直接掄飛了出去。
雖然對手有心與自己單挑,可明溯卻是第一次覺得毛骨悚然。
這實在不是一個重量級的撒。真沒想到,太平道中還能招收到如此的猛將,這真是千萬不能小覷了天下的英雄豪傑。
眼看那漢子又掄起了手中大錘,明溯緊忙大喊一聲:“停!”
那漢子雖然氣力甚爲悠長,動作也是靈活,可似乎腦子卻不甚好用,見明溯喊停,便果真住了手,只是納悶地問道:“你認輸了麼?”
“認輸了,認輸了……”明溯齜牙咧齒揉着腳跟,鬱郁地問道:“敢問好漢尊姓大名?”
“黑二。”那漢子撓了撓後腦勺,頗爲靦腆地解釋道:“其實我不黑的,只是常年被鐵屑灑了一身。”
“嗯……”這人的話有些莫名其妙,明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與他說甚麼,只是敷衍着拖着時間。
那黑二卻是逐漸不耐煩了起來,見明溯只是坐着與他閒扯,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是自己綁了自己,還是等我將你砸暈了再綁起來?”
“爲甚麼要綁我?”明溯鬱悶地問道。
“他們說你是大官,綁了你有肉吃。”那漢子一提到肉,嘴邊便唾液橫流。
明溯一看有戲,正想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去蠱惑一番,不想那漢子卻是飛快地補充道:“當官的都是壞人,就算你也給我肉吃,也不會放了你的。”
我勒了個去,這甚麼鳥人在背後陰我,竟然連後門都提前堵上了。明溯心中悲號一聲,眼看那無情等人已經殺到了山頂,便毅然從地上躥了起來,飛快地往上逃了過去。
“給我倒下!”這黑二本不是甚麼殘忍之人,不過見到手的獵物跑了,心中也是惱怒,便立於原地,口中狂吼一聲,猛然便將那大錘投擲了出去。
這一聲猶如洪鐘震盪,連同那背後呼呼的風聲,眨眼之間便直接在明溯耳邊響起。
此時再閃已是來不及了,明溯眼中厲光一閃,把牙咬了咬,卻是不管那背後沉重的壓迫感,繼續往前奔了過去。
大錘帶着強大的衝擊力,陡然擊中了明溯的肩背,明溯身形劇烈地震顫了一下,腳下卻只是踉蹌幾步,便藉着那股衝勁,帶着一路血跡,猛然衝上了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