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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只曾爲你留(網絡名 與你有關的事 ) 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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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巴掌過後,徐小荷和溫遠徹底鬧掰了。

吵架過後的第二天徐小荷就換了宿舍,跟經管學院的另外一個專業的同學一起住。關於溫遠的傳言也有,而且還有多種版本,不過當事人毫不在乎的態度讓私下裡好奇打聽的那些人漸漸沒了興趣。真應了周垚安慰她的那句——這些人沒什麼惡意,不過就是生活過得太平淡找些樂子而已。

溫遠淡淡一笑,不說什麼。

元旦一過,期末考試就隨之而來。

T大的考試周一直有這麼兩個特點:長和難。長是時間長,難是考試題難。所以同學們都親切地稱之爲裹腳布。

溫遠這一宿舍的人平時對學習都是不怎麼上心的,不經常逃課,但偶爾也會有興致一來結伴逛街於是便要翹掉幾節課的情況出現。所以考試周一來,這三人壓力頗多,紮根自習室差不多一個多月,總算將期末考試應付了過去。考完了便輕鬆許多,劉春喜和周垚都打包行李回了家,溫遠則在T市多留了幾日。

這天,T市又下了一場雪。今年T市的降雪量超過了過去五年的總降雪量,電視臺爲此還專門做了一檔節目來談論氣候變暖趨勢下這略顯詭異的天氣。普通民衆並不太關心這個,唯一的感覺就是出行不方便了許多,而且還冷得要命。

不過溫遠毫無感覺,因爲GP大樓常年用中央空調供應冷暖氣,溫度甚至比供暖公司提供的還要高。溫遠躲在總監辦公室裡玩兒電腦遊戲,自然是感覺不到冷。她在這裡呆了快一週了,名義上是來實習的,可考試周後元氣大傷,溫遠也懶得再去爲一些數據費腦子,就搬了筆記本過來天天打遊戲。這幾天都這麼過來的,略不同的是,今天溫遠同學的心情不怎麼好。

溫行之在一旁小會議室開了個臨時會議,冗長的兩個小時,散會時下班時間也快到了。揉揉眉間,推開辦公室的門走進去的時候,發現溫遠正趴在小茶几上一動不動,而遊戲界面裡面她操縱的那個小蘿莉已被人殺的片甲不留倒地吐血。

他站在一旁,俯身看了看,然後敲了敲她的腦袋:“今天的戰況怎麼慘成這樣?”

溫遠擡起頭,眨巴眼睛看了他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埋頭拿起鼠標來狂點。可死都死了,亡羊補牢有個什麼用。溫遠沮喪地關掉了電腦。

溫行之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也不急着問,坐回辦公桌,將手中的文件處理地差不多才開口:“說說罷,怎麼回事。”

溫遠覺得這人神了,她這邊什麼也沒表現出來呢,他怎麼就知道自己有事?撇撇嘴,她說:“成奶奶剛剛打電話了。”

“說了什麼?”

“催我回去唄。”

溫行之哦了一聲,從文件中擡頭看她:“老太太知道你什麼時候放假?”

溫遠眼睛四處瞟,就是不看他:“不,不小心說漏嘴了唄。”

當真是笨。

“那老太太什麼意思?”

“說是讓明天。”溫遠略顯心虛地回答了一句,看了看溫行之的臉色,又連忙補充,“還說讓人來接呢,不過我拒絕了!”

溫行之似笑非笑地瞧了她一眼,而後起身去衣架上取大衣。溫遠看見了連忙問:“你幹嘛?”

他看她一眼,“你先起來,身體不舒服不要坐地上。”

溫遠臉紅紅地從柔軟的地毯上站起來,她今天是大姨媽造訪的第一天。雖然不太疼,但肚子微脹,也是有些難受的。她看他收拾她的書包,不由得問:“你不會今天就要送我回去吧?”

她乖乖地接過他遞過來的外套穿上,可憐兮兮地看着他。溫行之注視了她一會兒,伸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轉身走了出去。

他取了車,開車帶她回家。在離家最近的一個購物中心停了下來,今晚沒在外面吃飯,自然是要買些東西回去自己做的。

溫行之一手推着購物車,一手選購着食材。溫遠站在一旁,時不時地擡頭看他兩眼,他將大衣放在了車上,只穿着一件黑色襯衣,整個人透出一種低調的清雅氣質,尤其是偶爾認真起來時那眉頭微蹙的樣子,真是要多迷人就有多迷人。溫遠知道他長相極好,但很少當他面發花癡,不過現在一想到明天就要回B市,溫遠就不想移開視線。

“把這些拿到那邊過一下秤,我去選點兒水果。”溫行之囑咐道

看了眼他選好的滿滿一袋,溫遠愣愣地哦了一聲,卻是站在原地不動。溫行之察覺到她的異樣,側身問道:“怎麼了?”

溫遠擡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在這人來人往的超市裡,這姑娘的這一舉動讓溫行之有些意外,可轉念,他便明白了過來。

“好了,”他拍拍她的腦袋,“我沒怪你。”

他倒真是不太捨得送她回去,可她也知道離家半年,B市那邊還是有些人在想這姑娘的。更何況現在也不是挑明的時候,所以更要送她回B市。

而溫遠卻搖了搖頭,不光是因爲這個的。她其實是不想回去的,她在T市過的太快樂了,一想到要回去面對家裡的那些人那些事,她就覺得心情沉重。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他不會跟她一起回去,並不是避嫌,而是每年都是如此——他幾乎從不在家裡過年。

“那你會回家嗎?”她沒鬆手,只問道。

溫行之將她往身邊帶了帶,說:“不回。”

就知道是這樣。溫遠瞪他一眼,又壓下腦袋。溫行之就這麼側低着頭看着她頭頂柔軟的發心,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

“不過我會回A鎮。”

她擡頭看他,有些不解他的意思。只見他勾了勾脣角,不疾不徐地說道:“所以今年你先回去,等過個兩三年,我再帶你去A鎮過年。”

去那裡過年?溫遠眨眼思索了一會兒,反應過來之時,忽然用力地抓住了他的衣服。這,這意思是——?她不太相信地看着他,期待着他再說的明白點兒。而溫先生一向都是點到爲止,見她悟的差不多,便將袋子又遞給了她。

“可以去了麼,溫小姐?”

溫遠瞥他:“溫先生,兩三年時間會不會太長?”

溫遠是不折不扣的典型的給點兒陽光就燦爛的主,所以面對這種小小人兒的挑釁,溫先生應付的很從容:“既然你這麼想,那不妨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好了。”

纔不要!

溫遠切一聲,拿起袋子過秤去了。溫行之看着她小小的卻又充滿活力的背影,淡淡的搖頭一笑。

兩三年,確實是太久了點。

第二天,溫遠坐車回了B市。一到這種時候溫遠就忍不住有些怨念,這兩個城市之間要不要這麼近啊,半小時就到這種距離真是讓她鴨梨很大好不好,真是夠BT的。

來接站的警衛員聽不見溫遠同學內心的吐槽,敬職敬業地把她的行李放進吉普的後備箱,又開快車把她接回了溫宅。所以,逃離了半年,溫遠卻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又回來了。

她站在門口,似模似樣地嘆了口氣,才進了院子。B市和T市的天氣一樣糟,大雪簌簌地下,院子裡除了正中的那條道路只有一層薄薄的白雪,看得出打掃過的痕跡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厚厚的雪遮住了,幾乎要沒膝。

溫遠踩着雪咯吱咯吱地走上了臺階。

她伸手,略有些遲疑地推了推門,而幾乎就是同一瞬間,坐在大廳沙發上的那個人向門口看來,四目相對,溫遠停在了原地。是喬雨芬,半年沒有見,她的氣色比她走得時候好了很多,正笑盈盈地跟另外一個溫遠看着有些面生的阿姨在說話。

相比溫遠,喬雨芬真是淡定太多了。她看了眼溫遠,偏頭對身邊那人說了幾句,便向門口走來。

“回來了,傻站在那裡做什麼,趕緊進屋。”

溫遠哦一聲,從警衛員手裡接過行李,進了屋。

“冷不冷?”喬雨芬邊拍她肩膀上的雪邊問道,溫遠心頭一熱,剛要說不冷,坐在沙發上的那個阿姨發話了。

“雨芬,這是你家姑娘啊,長這麼大了?這是在外面讀書回來了?”

喬雨芬笑笑,並不答話。阿姨兀自直感嘆,“可見你跟你家先生感情是真好,要兩個孩子,兒女雙全,多好。”

知道溫遠身世的人並不多。一來是溫家低調慣了,從不向外人說自家的私事。二來是這溫家大院也並不好進,能進來的必然是走得極近的人,這樣的人,即便是知道,也不會亂嚼舌根。這阿姨溫遠看着面生,想必要麼不是太親近,要麼就是剛認識的。禮貌起見,她對她笑了笑。

那阿姨看了,也笑了:“我瞧着跟你是不大像,應該是像她爸爸多一些吧?”

喬雨芬聞言,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而溫遠也感覺到了不對勁,她一擡頭,跟喬雨芬對視了一眼,只一眼,便看清她眼中複雜的情緒。待要再看,她已轉過了頭,對那人說道:“說笑了,這孩子不是我跟行禮親生的,是行禮一位近友的,夫妻車禍去世的早,家裡沒什麼人,才抱過來養的。不過雖是抱養的,但跟溫祁那是沒什麼差別的。”

溫遠愣住了,那阿姨也吃了一驚,好在反應快,立刻改口道:“那你跟行禮人可是太好了。”

喬雨芬笑笑,回頭溫藹的囑咐溫遠:“上樓吧,成奶奶正給你收拾房間呢。”

“哎。”

溫遠答一聲,聲音乾澀無比。

她知道她是奢望了,也知道自己太自私。是她選擇要離開,那麼就不能期待還能獲得以前的溫暖,又或者,連那個都是假的,是被強迫出來的產物。那麼,在這個家還有什麼是真的呢?

溫遠推開了門,看見了成奶奶。

雖是午後,但外面天極其陰沉,所以屋裡開了一盞燈,不是很亮,卻很暖。目光所到之處都乾乾淨淨的,完全沒有半年沒人住的跡象,而成奶奶,正彎腰爲她鋪牀。聽見門聲響,慢慢地轉過了身來。

她是真老了,這半年頭髮白了不少,連動作也遲緩了起來。看着成奶奶,溫遠鼻子一下子酸了,眼淚沒忍住,啪啪地往下掉。成奶奶也紅了眼眶,可她忍着淚,一把將她攬到了懷裡,緩緩地拍着她的背:“小心肝喲,可算回來了。”

“奶奶。”溫遠伸手抱住她脖子,將腦袋埋進成奶奶的頸窩。

“不哭不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成奶奶像小時候哄她那樣安撫着她,她何嘗不知溫遠的委屈。這大半年,家裡是很少給她打電話的,而且即便是打,也都是她來。哪怕這孩子神經再粗,也難免不覺得難過。

“冷不冷?”成奶奶擦乾溫遠臉頰上的眼淚,輕聲問道。見她吸吸鼻子,搖了搖頭,又笑道:“瞧你,鼻尖也紅了,這小臉蛋也摸着也不熱乎,還說不冷呢。快來躺一會兒,這房子老了,暖氣也不頂用,我把電熱毯都給你插上來,快來快來。”

她招呼着溫遠脫衣服,溫遠破涕一笑,脫掉身上的累贅躺了進去。

“暖和不?”

溫遠點點頭,成奶奶便滿意地撥撥她的劉海,“這個點回來,吃過午飯沒有?”

“吃過了。”她甕聲甕氣地回答。今兒是週四,不過因爲要送某位小朋友回家,溫行之推掉了上午的行程。特意等她收拾好行李,帶她吃了頓飯才送到車站的。

“是行之送你到車站的吧?”

溫遠嗯一聲,便見成奶奶笑了笑,“你小叔這人,對家裡的事都不怎麼上心,別說家裡的孩子怕他,我就想啊,怕是以後他自己的孩子都不敢跟他親近呢。沒想到還不錯,還知道照顧着你。你沒給他惹什麼麻煩吧?”

“哪有。”

溫遠嘟嘟嘴,往被子裡縮了縮。臉卻因爲成奶奶的一席話抑制不住地紅了,孩子,他自己的孩子,嘿嘿。

“傻笑什麼呢,快跟奶奶說說,你們學校的住宿條件怎麼樣,伙食好不好,我怎麼瞧着你像是瘦了……”

一下午,成奶奶絮絮叨叨地問了她許多。許是這被窩太溫暖,溫遠有一搭沒一搭地應幾聲之後,就慢慢地睡着了。

再次醒來已是晚上,溫遠迷迷糊糊地在牀上坐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將衣服穿上。看一眼表,已經六點半了。溫遠一拍腦門,急忙從書包裡翻出手機來。屏幕顯示已經有兩個未接來電了,溫遠連忙回撥了過去,嘟嘟兩聲響之後,竟然被——掛斷了?!

溫遠難以置信地看着手機,搞毛啊,竟然拒接,不就晚打了會兒麼。溫遠撇撇嘴,悶了一會兒,剛把編輯短信息的程序調出來時,那人的電話就過來了。看着屏幕上不斷跳躍的數字,溫遠做了個鬼臉,才按下通話鍵。

“到了?”

溫遠嗯一聲,抱怨道:“剛剛乾嘛掛我電話?”

“在開會。”

溫遠囧了,都這麼晚了還開會?

“吃過晚飯了?”那人問道,約莫是喝了杯水,聲音不再像剛剛那樣低沉。

“還沒有。”溫遠低頭研究着被子上的小碎花,“睡了一覺,剛醒。可暖和了。”

“那不錯,喜歡就在家多待幾日。”

“不要!”果斷地拒絕完,溫遠立刻後悔了。果然,那邊的人低低笑了笑,“你故意的!”溫遠抗議。

“好了,我知道了。等過完年差不多我就接你過來。”

誒?溫遠眼睛一亮:“你來這邊接我?”

溫行之嗯一聲。年後B市那邊正好有個年度重要的經濟會議,他受邀參加,結束之後正好帶她一起回來。離開學還有幾日,不過將這姑娘放在身邊總比放在溫家他管不到的好。雖然,她喜歡時不時地給他找些麻煩。

溫遠樂了:“可以是可以,不過不許太早。”

她故意搗亂,誰讓他整個寒假都不回來的。他不仁,就別怪她不義。

這邊溫行之聽了這話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轉過轉椅,入目便是T市中心的主幹道,迤邐幾十裡的路燈照得整個城市溫暖至極。很自然的,他淡淡一笑:“很得意,嗯?”

“纔沒有。”

溫遠咧咧嘴,笑得像一隻得了便宜的小貓。

掛了電話,溫遠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原本有些失落的心情也恢復了不少。在浴室裡將自己收拾的差不多之後,溫遠準備下樓去廚房看看。成奶奶今天中午在她睡着之前還說晚上要給她做頓好吃的,這會兒想必正忙呢。

一想起吃的,溫遠同學立馬來了精神。只不過,這樣的好心情只持續了一分鐘,一打開門,看到斜靠在門外的某人,溫遠立刻驚得眼睛睜得老大。

“你,你你你怎麼站在這兒?!”

門外的人,正是溫祁。

溫大少看着面前這小人兒一臉驚悚狀,頓時就忍不住擡頭給了她一下:“你這什麼態度,見了我跟見了鬼似的!”

可不就跟見了鬼一樣麼,溫遠瞪他一眼,“你在這兒站多久了?”

溫祁沒答,只是上下打量她一眼,嘖嘖出聲:“也夠能睡的,看看錶現在幾點了,屬豬的?”

溫遠沒說話,腳丫子照着他的鞋上就是一腳。溫祁也不生氣,嘆口氣,搖了搖頭:“就知道不能指望你。”

“你想幹嘛?”溫遠斜眼看他。

“半年沒見了,來個擁抱不過分吧?”

“也不知道是誰說會經常來看我的,後來還不是沒影了。”

“哦,聽你這意思,你一準是想我了。我沒去吧,你這還挺失望,是也不是?”

半年沒見,這人的臉皮怎麼厚到這地步了。溫遠鄙視地瞅了溫祁一眼,只見他笑得很淡,那一雙眼睛卻很溫暖。她看着,也忍不住笑了。

“來吧?”他向她敞開雙臂。

溫遠切一聲,看着他,正要伸出雙手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聲音。

“兩人站在那裡幹什麼呢,下樓吃飯了。”

是喬雨芬。溫遠聽了,條件反射一般縮回了手。溫祁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回頭看向喬雨芬的時候,卻是一臉的笑,“沒事兒,這就來。”

說着率先下了樓,喬雨芬就站在樓梯口看着,在溫祁經過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遠遠也大了,你可不許老像小時候那樣沒邊沒沿的欺負她了。”

溫祁愣了下,繼而笑道:“我哪兒敢啊,這不有您保駕護航呢麼”

“知道就好。”喬雨芬嗔怪他一聲,看向溫遠。她向溫遠伸了伸手,“愣着幹嗎,還不下來?”

“哎。”

溫遠回神,恢復笑嘻嘻的表情,下了樓。

父親溫行禮照舊不在,不過聽成奶奶講這次是會回來過年的。飯桌上只有五個人,溫恪,成奶奶,喬雨芬,溫祁,溫遠。

跟爺爺吃飯,溫遠一向都拘謹的不得了,而溫恪似是想起了這個離家半年纔回來的姑娘,表情和藹親切地問了她幾句。溫遠一一都答了,便再也不說話。溫恪轉而開始問溫祁。

“最近公司怎麼樣?”

“挺好的。”

溫恪滿意地點點頭,“有什麼困難還是要跟家裡講,自己出去創業是好的,可人也不能太過死板,手邊的資源放着不用,捨近求遠,這算個什麼道理?你說呢?”

溫祁笑了笑,“我知道了。”

“爸,你再多說他幾句。這孩子從小就是倔,我說什麼都不愛聽。要我說啊,現在最重要的哪兒是什麼公司,最重要的是要早早把找個老婆,把家立下來!”喬雨芬笑着插了句嘴。

溫恪老爺子聽了展眉一笑,“你媽說的有道理,有看中的沒有?”

溫祁笑了笑,一擡頭看見坐在對面的溫遠正對他眨眼睛。這熊孩子看戲看得正得意,他警告地瞥她一眼,坦然答老爺子道:“有倒是有了,不過拐回家還有點兒難度。”

“真的?”

喬雨芬的表情立刻變了,溫恪也饒有趣味地看着他,而溫遠,則是有些意外。見視線都落在自己身上,溫大少特別欠扁地來了句:“哎喲,開個玩笑。”

“你,你這孩子!”喬雨芬格外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讓你找個對象怎麼就這麼難。”

溫祁笑笑,顯得渾不在意。

可心裡卻也是忍不住嘆道:是啊,還真是有點兒難呢

臨近小年的時候,溫行禮終於從歐洲趕了回來。

近幾年溫行禮回家過年的機會並不太多,畢竟人在位置上,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能在春節前看到父親,溫遠着實還是吃了一驚的。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外加上時差讓溫行禮已不再年輕的臉上充滿了倦怠之色,但眉間那喜氣還是遮掩不住的。他帶回來了很多禮物,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送給喬雨芬的。看得出來,自從喬雨芬那次大病過後,溫行禮對她以及整個家是越來越上心了。喬雨芬雖不說什麼,但面上還是能看出來她的高興的。吃過晚飯,特意煮了一壺茶讓溫遠給送進了書房。

溫行禮正戴着眼鏡神情認真地看着電腦,手邊是一疊又一疊的文件。他還是忙啊,哪怕是人回來了,工作還是不能落下。一擡眼便能看見他鬢角的白髮,扎眼得厲害,溫遠看得鼻子酸酸的,將手裡的茶杯輕輕地放在他的左手邊,正準備離開的時候,被溫行禮叫住了:“丫頭?”

溫遠轉身,乖巧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溫行禮慢慢地摘下鼻樑上的眼睛,按揉了一會兒,才鬆展了眉目,微笑着看着溫遠:“有半年沒見了,是不是長胖了?”

“胖了嗎?”

溫遠咧嘴拽拽自己的衣服,她倒是真想胖一點兒,因爲某些人總是嫌棄她太瘦,連那小豬都不如。

“嗯,臉蛋上有肉了,而且瞧着氣色也不錯。”溫行禮笑得愈發和藹,“跟爸爸說說,是不是上了大學,談朋友了?”

溫遠渾身一僵,擡頭看了眼溫行禮,看他的表情不像是知道什麼,才嘟嘴說道:“沒,沒有。”

“還沒有?”溫行禮挑了挑眉,“可以談了,都是大孩子了。”

“爸爸。”溫遠有些心虛,但想起某人,又稍稍有了底氣。

見溫遠有些害羞,溫行禮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注視了溫遠一會兒,纔開口問道:“這次回來,你媽媽待你可好?” 許是覺得這樣問覺得不合適,他又很快改了口,“我的意思是,你媽媽她,沒再跟你生氣吧?”

“沒有。”溫遠搖搖頭,努力微笑道,“媽媽她,待我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溫行禮情緒複雜地看着眼前這個姑娘。

他想他確實是疏忽對她的照顧了,違背了當初帶她回家的本意。他想要待她親,可是一看到那張臉,卻又有些猶豫。這個姑娘長得當真是像極了她的母親,透過她他便很容易想起曾經有那麼一個女孩子,不計一切地愛過自己。

動心了嗎?他問自己。大約是動過了,所以才怕面對這個孩子。也因此他感激自己的妻子,感激她能將這個孩子養大,雖然,這並不見得是一件十全十美的事,但終究,還是讓這個孩子長大了。

想了想,溫行禮轉身,從抽屜裡取出一張卡來,遞給了溫遠。

“拿着。”

溫遠一眼就看出來那是什麼,搖着頭拒絕:“我有生活費的。”怕他不信,又補充道,“媽媽給的有,成奶奶給的也有,還有爺爺!哦對了,還有哥哥,嘿嘿。”

溫行禮聽完,跟着她笑了笑,依舊堅持着將卡塞到了她的手心裡:“那就算上爸爸的這一份,嗯?”

溫遠覺得燙手。

這種卡里的數額絕對會超出她的想象,也因此,她不想要。這種明顯帶着補償性質的東西,跟之前買給她的娃娃裙子有什麼區別呢?無非就是更貴重一些罷了。

不過,既然他想要安心,她還會像乖孩子一樣,當做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沒看透。

溫遠笑了笑,一雙眼睛彎成了月牙狀:“謝謝爸爸。”

陸續回來的這些人終於讓溫家有了一些過節的氣氛,往年這個時候溫家總是頗爲忙碌,因爲來往會有很多客人,皆是溫恪溫老爺子以前的老戰友,老部下。今年溫老爺子謝絕了所有訪客,在書房裡待了幾天之後去了一趟南方,由溫行禮親自陪着,在那裡待了三四天才回來。

溫遠悄悄地問過成奶奶老爺子去了哪裡,成奶奶支吾着不說。但溫遠大抵也猜出來了一些,他大概去看李若秋了,或許順便會拜會一下李小棠。溫遠是從未聽過家裡人提起李若秋,就連一張照片都是藏在溫行之的相冊裡,這讓溫遠覺得有些奇怪。或許,溫行之不回來過年,也是跟這個有關呢。

今年過年前的年貨大采購是溫遠陪喬雨芬一起去的,因爲入了冬,成奶奶身體不好,腿腳不似之前靈便。

節前的超市人總是多得要命,溫遠推着購物車跟在喬雨芬身邊,不緊不慢。

喬雨芬的心情看上去不錯,偶爾也會問她一些在學校的事,正當溫遠心情漸漸放鬆下來的時候,喬雨芬忽然偏頭問了一句:“遠遠,你覺得你哥哥找個什麼樣的女朋友好?”

“啊?”溫遠明顯地怔愣了一下。

“你看你哥,自從把公司搬回B市之後就一直在忙公司的事,有的時候能加班加到凌晨。以前看他吊兒郎當的樣子還擔心這以後不成氣候,到不成想跟他爸一樣是個工作狂。這有事業心是好的,可當了年紀也該考慮考慮成家立業的事情了,這娶了老婆照樣可以幹事業嘛,不衝突。”

“可,我哥還沒有女朋友呢吧?”

“所以我這才琢磨着給他介紹個對象。”

“相親啊?”

想象着溫祁相親的那個場景,溫遠囧了一把。

“對啊,現在不正流行這個嗎?相親也成了好多對呢。再說了,也不往外邊找,我瞧裝司大院就有不少好看的,年齡跟你哥也正合適,介紹完了處處看唄。”

溫遠想何必費這個勁呢,照溫祁這人的性子,肯定是不願意家裡來安排的,要結婚定是要自己找。不過她也並不想打擊喬雨芬的積極性,便說:“那您有合適的對象,就給哥哥介紹個吧。溫柔賢惠的便好。”

“我想着也是。”

喬雨芬笑了笑,眼睛裡閃着異樣的神采。

喬雨芬果然是個行動派的,第二天就把裝司大院那個姑娘叫到了家裡,一同來的還有溫遠剛回來那天見到的阿姨,是這個姑娘的母親。姑娘的父親是B軍區裝備部的部長,少將軍銜,家世可謂相當。當然,名義上只是過來敘敘舊,畢竟這個姑娘的父親曾是老爺子的部下。實際上當然還是兩個孩子的大事,兩家都是這樣的想法,縱使不能成,交個朋友也是可以的。

看着這一切都這麼順理成章,溫遠明白喬雨芬這是早就做好準備了。她看得出來,喬雨芬現在一心都撲在溫祁身上了,這讓她有些失落又有些輕鬆。

相比較喬雨芬的熱情,溫祁就顯得不太配合了。他這幾天在跑一個項目,許是進展不太順利,今天回來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看,又碰上這一出,真真是哭笑不得。可又不能失了禮數,還得正襟危坐地應付着這三女人。溫遠給端茶送水的時候,擡頭瞥他一眼,那雙眼中的不耐煩和疲憊她看得清清楚楚。終於送走了這對母女,溫祁扯扯領帶準備上樓換衣服的時候,被喬雨芬叫住了。

“這姑娘怎麼樣?”

“就那樣。”

“什麼叫就那樣,這可是留學回來的,目前在一家事業單位上班。那待遇,好着呢。”

“喲,那可比我幸福多了,我這每天累得跟狗一樣,不僅沒人給我發工資,我還得養活一大羣人呢。”

“得,我不是跟你說這個。”喬雨芬迴歸正題,“你知道不,你們還是小學同學呢,以前住一個院兒的時候。這叫什麼,這叫緣分!”

溫祁忍不住樂了:“停停停,那會兒院裡統共就那麼一所學校,您要說緣分,可不光她一人啊,要是我沒記錯,我們班那會兒可有十幾號女生呢,您得閒了,都給我找找?”

溫遠聽着他這插科打諢忍不住撲哧一笑,被他瞪了一眼之後若無其事地聳聳肩,溜回廚房幫忙了。

“溫祁,你少給我油嘴滑舌的,我告訴你,這事兒你別給我不上心,討不到老婆有你哭的!”

溫祁也被她弄得煩躁不已,“您現在是閒着沒事兒幹了?我現在都忙成什麼了有心思找女朋友結婚嗎?您看我小叔,三十一歲的人了,不是也沒對象沒結婚?”

“老爺子都管不了的人,你跟他能一樣嗎?”

“那您也少管我,每天催催催煩不煩。”

溫祁有口無心地回了一句。

喬雨芬的臉色卻刷的一下白了,溫祁也瞧出了不對勁,剛想找補,就被喬雨芬紅着眼睛打了一下:“你個沒良心的孩子,嫌我管的多了?行,你就等着自生自滅吧!”

說完,推開溫祁的手,回了房間。

溫祁站在樓梯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扯下領帶,撫着額頭坐回了沙發上。不一會兒,就感覺到沙發的另一邊慢慢地陷了下去,他不急着睜眼,只是不冷不熱地說道:“熱鬧看完了?”

“我就是有心也插不上話。我只能給予你精神上的支持。”旁邊這人說道,典型的幸災樂禍。

“免了。”

拒絕地毫不留情面。

溫遠撇嘴,撈了個葡萄塞進嘴裡,一側頭,看見溫祁睜開了眼睛,正支着腦袋斜倚在沙發上,神情很認真地看着她。那雙眼睛,黑潤有神。

“你看我幹嗎?”

溫遠被他看得有些心虛。

溫祁注視了她一會兒,問道:“溫遠,你覺得我到了結婚的時候了嗎?”

溫遠想了想,回答:“二十五歲了,可以了。”

溫祁饒有趣味的哦了一聲,“爲什麼得是二十五歲?”

溫遠又想了想,非常認真的回答:“不知道。”

溫祁眯了眯眼,繼而又放鬆了神情。算了,不能給她計較。二十五歲,不過是四五年的時間而已。

除夕夜漸漸臨近,但家裡的氣氛卻好像又凝固了起來。

溫遠是第一次這麼渴望假期快點兒結束,她想快點兒回到T市,因爲在B市的家裡,她能感受到的除了壓抑還是壓抑。

溫行禮也陪着老爺子從南方回來了,老爺子生性不太喜歡熱鬧,對春節這事兒也並不上心。每日裡除外散散步,見幾個朋友,剩下的時間便是待在書房。溫行禮也瞧出來家裡的情況不太對勁,大致瞭解過後,跟溫祁談了一次,也已失敗告終。溫行禮很是惱火。

只有成奶奶若無其事狀,帶着溫遠在廚房一起包餃子,案板上擺滿了溫遠捏的奇形怪狀的餃子,成奶奶看了倒不生氣,只是笑着捏捏她的鼻子,說自己包的自己負責吃。

溫遠嘟嘟嘴,看着滿案的餃子,忽然嘆了一口氣。

成奶奶斜眼看她:“小小年紀,嘆什麼氣?”

溫遠低下頭,悶悶道:“就說覺得有點兒煩,還有點兒,喘不上來氣。奶奶,我總感覺這個家不是我之前待的那個家了。”

“哦?怎麼說?”

溫遠有些沮喪:“不知道,就是感覺。”

“瞎想。”成奶奶微哂道,“其實家裡一直是這樣,只是你長大了,想的多了,就會覺得不一樣了。”

“是這樣麼?”

“好了。”成奶奶捏捏她的臉,“今天是除夕,不能不高興,聽說院裡有人要去放煙花,你要是想去,就跟他們一起去。”

溫遠搖了搖頭:“不去了。”

前兩天她跟溫祁晚上出去過一次,也就是在院裡隨便走走,回來被喬雨芬看見了,冷着臉叮囑溫祁別光帶着她亂跑。溫遠不想給溫祁惹麻煩,也不想再惹喬雨芬不高興了。

成奶奶自然也知道她的顧慮,哼一聲:“不是我說,也太不懂話了,大過年的甩臉色,是想讓家裡人都過不好年是不是?”

雖然成奶奶沒說是誰,但溫遠也知道,只一笑作罷。

“甭擔心。”成奶奶朝她擠擠眼,“我有後招。”

溫遠不解,只覺得眼皮子忽然一跳。

難不成,有好事?

除夕夜。

溫家向來沒有守歲的習慣,只是早上會起得很早,煮一頓餃子吃。今年的春節過的索然無味,溫遠瞟了幾眼春晚就去成奶奶的房間陪她聊天,待到她睡下之後,纔回到自己的房間。溫祁,喬雨芬和溫行禮在書房談事情,溫遠也懶得去打擾他們,至於爺爺,亦是早早就休息下了。

終於熬到了十二點,窗外爆竹聲連天,黑寂的夜空時不時有幾朵禮花綻放,五顏六色煞是好看。溫遠站在窗邊默默地看了一會兒,直到手機嗡嗡地響起纔回過神來。

她看了眼來顯,眼睛亮了起來。是溫行之。

“怎麼還沒睡?”

溫遠撇嘴:“你就專挑我睡着的時候打電話啊?”

那人頓了下,問:“吃過年夜飯了?”

溫遠嗯一聲,“我還包了餃子呢。”

“我猜好看不到哪兒去。”

“又不是展覽,好吃就行了唄,你管呢。”

那人果然不管了,“聽你那邊倒是安靜,是自己在房間?”

溫遠又嗯了一聲,這一次,似是帶上了鼻音。此時此刻她特別討厭一個人,尤其是她最想見的人還在遙遠的南方,她摸不上夠不着的。更更尤其的是,他是故意的。

“溫遠,A鎮下雪了,是初雪。”

“我又看不到,告訴我有什麼用。”

她在電話這頭賭氣,而那邊的人卻仿似笑了笑,“那好,不說了,你睡覺罷,明天是要早起的。”

“我本來就準備睡覺了!誰讓你給我打電話的,耽誤別人睡覺最討厭。”

說完,啪嗒一聲掛了電話。不過只隔一秒,溫遠就後悔了,將腦袋埋進被窩裡,深深地懊悔着,直到電話聲再一次響起。她看着來顯,眼眶忽然就紅了。

按下接聽鍵:“你幹嗎?我都說了要睡覺了。”

“我想聽聽你是不是哭了。”

“沒有!”她回的很乾脆,嗓子卻有些發啞,“傻子才哭。”

“哦?難道你不是?”

這次她沒力氣否認了,抱着雙膝坐在牀上,嗚咽地像個傻子。

“我,我要掛電話了,不跟你說了。你也不許給我打了。”

“那我過去見你,怎麼樣?”

溫遠完全呆住了,眼淚也忘記擦,話也說不出來。而那人是不指望能聽到她的迴應的,嘆一聲,將車子慢慢熄了火,對電話這邊的人說:“行了,下來罷。”

“你,你在哪兒?”

“大院外面,雪還沒化完,你穿厚點兒過來。”

溫遠覺得自己上下牙都在打顫:“你騙我吧?不是說在A鎮過除夕的麼?”

“我知道。”他說,“所以你看看時間,十二點已過,現在是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