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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沁雪淡然的走到屏風前站定,蕭輕寒優雅走到瑤琴前坐定,一切準備就緒。

蕭輕寒修長好看的手指一挑,輕輕撥動第一根弦,一串極美的琴音逸出,絃音在空氣中震動,清脆空靈,餘音繞樑,一時間,清澈優美的琴音,撥響了清幽的夜色。

明月清輝,隨着琴音在流瀉,碧波倩影,隨着琴音在搖曳,清荷幽香,隨着琴音在瀰漫,琴音,醉了夜色,也醉了人心。

蕭輕寒嘴角勾起一抹雲淡風輕的笑,琴音錚然響起,流觴曲水,似石擊幽泉,若風入松林,流暢清雅,一連串極清澈柔美的音符,從他指尖輕盈流瀉,猶如春日處融的溪流,琴聲悠揚如流水暢流入心,眼前一片綠茵花野,蔓延到天際,接天雲遏,一望平川。

雲沁雪隨着蕭輕寒的琴音開始作畫,這首曲子起初是悠揚舒緩的,所以,雲沁雪先從一些細節畫起,站在屏風前,執起素筆,輕蘸水墨,在白絲帛上幽點幾處黃蕊。

緊接着,卻不畫花瓣碧葉,而是輕蘸白墨,在遠處輕輕點點畫出幾抹女子倩影,而後,蘸了一點朱墨,在近處細細勾出雕欄長廊。

衆人看得有些怔忡,有些人已經開始嗤之以鼻,眼看着這曲子即將奏完,雲沁雪卻一株完整的荷花也沒有畫出來,難道,她要拿這些殘蕊墨影,給南昭的公主看嗎?

東陵弈桀的神色愈發清冷僵硬,捏在指間的白玉酒杯,咯咯作響,而眉宇間迸出一抹煞氣,眸中隱有一絲擔憂閃過,薄脣緊抿成一線,身體緊繃得如同拉直的弓弦。

蕭輕寒的面色沉穩,見雲沁雪將細節之處,勾畫得差不多了,不禁淡淡一笑,雲沁雪緩緩擡首,眸中波光瀲灩,兩人傾心對望,自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忽然,五指快速躍動,琴音由緩入急,由平入陡,由低到高,讓人如身臨疆場,金戈鐵馬,馬蹄急踏,氣勢如虹,琴音低迴之處,如暗香搖曳,悄然綻放,琴音清越,又似萬里碧空,一聲龍唳直衝九霄。

雲沁雪細緻的動作,也隨着琴音,忽地轉爲快速,素手輕蘸墨色,在白帛上翩翩起舞,一時間,衆人根本就看不清,她在畫什麼,只看到她的衣袖,好似流雲般飄來蕩去,如夢似幻。

偌大的宴會上,剎那間,寂靜的好似無人一般。

只見雲袖翻飛,素筆翩舞,只聞琴聲淙淙錚錚,最終,琴音戛然而止,萬籟俱寂,只餘清風明月伴流水,一首酣暢淋漓,意境奇美的琴曲,行雲流水般暢響,如水銀瀉地消失空中,然香氣卻久久不散。

良久,衆人才從震驚中回味過來,見到了屏風上的畫,更是讚不絕口。

一池碧波浩渺的清水,蓮葉在水光瀲灩中,帶着如夢似幻的碧綠,月影飄緲,含苞欲放,或是初綻的白蓮,是那樣皎潔如玉,清麗出塵。

池外畫廊曲折,池上石橋如虹,池畔倩女臨靠,盈盈淺笑,雲袖似霧輕撫,池中鴛鴦成對,伏在荷葉下,交頸而眠,一筆一劃,是那樣傳神,一花一葉,搖曳着動人心絃的美,更美的是畫中的意境,讓人忍不住,想要走到畫中去,領略其中的絕致美景。

衆人看着奏曲作畫的兩人,皆是一片感嘆。

男子高潔似竹,女子清雅若蓮,看上去,真是好般配的一對,能譜出如此妙極的琴音,描出如此妙極的畫卷,也唯有像這般清逸出塵的人兒,才能做到。

皇帝深幽的眼眸微微睜大,眸中閃動着讚歎的光芒,最先拍手道:“妙,妙極!曲好,畫也好,讓朕也開了眼界。”

隨即,傳喚身側的太監,賞了雲沁雪許多珍貴的筆墨紙硯,而將一架極爲珍貴的白玉瑤琴,贈予蕭輕寒。

蕭輕寒優雅的施禮,微微側目,點頭一笑,緩步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雲沁雪靜靜站在屏風前面,優美的身姿,靜逸如蓮,而臉上沒有一絲驕傲之氣,她微微垂首,淡淡施禮道:“謝皇上賞賜!”

安嫵音怔怔的站在不遠處,早已看呆,清亮的黑眸中,閃過一絲絲驚歎,轉首,望向雲沁雪的眸中,傲氣與不屑消失不見,卻多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嫉妒。

她蓮步款款,步至白娟屏風前,讚歎一笑,道:“王妃的畫,真是讓嫵音大開眼界,不知王妃可否將此畫,贈予嫵音。”

她的語氣裡,早已沒有先前的狂妄和驕縱,而是真心的佩服。

雲沁雪微微點頭,對這南昭國的公主,印象倒是不壞,雖然她高傲跋扈,卻是一個直爽的人,一喜一怒,皆寫在臉上,當下,轉首,用詢問的目光看着皇帝。

皇帝微微頷首,低聲道:“既是公主喜歡,便贈與公主吧!”

不多時,便有宮峨將屏風上的畫,拿了下來,送到安嫵音手中,她欣然接過畫,放到身後的侍女手中,又伸手從那侍女手中,接過一個長形的錦盒,輕聲道:“這裡面是南昭特有的銀絲錦,輕如飄絮,薄如蟬翼,希望王妃喜歡。”

雲沁雪淡然一笑,伸手接過,淺聲道謝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東陵弈桀目光愈發沉銳,腦中不斷迴旋着,雲沁雪對蕭輕寒,露出的那抹淺笑,想到剛纔,他們撫琴作畫時的默契,心中猛然升起一簇炙烈的怒火。

她無法相信自己,卻對別的男人抱以完然信任,他們是不是早就傾心相許,這或許,正是她要離開自己的真正原因。

想到這,眼眸變得幽暗深沉,心中陡然生起諸多的負面情緒,妒嫉的蔓藤,像是一條毒蛇,噬咬着他的心,那酸楚的毒,麻痹了他的理智,他的手,驟然收緊。

雲沁雪感到腰間一痛,側過頭,冷冷的望着他,“你幹什麼?”

東陵弈桀瞳眸中迸射出的冷冽寒光,夾雜着嫉妒和怒火,投射在雲沁雪的臉上,那灼烈如火的妒意,讓他幾乎失去理智,脣角勾起一抹冷笑,譏諷道:“你到底有沒有身爲人婦的自覺,盡然在我眼皮底下,和男人眉目傳情,視我與無物?”

雲沁雪頓覺屈辱,美目中盈盈墜淚,紅脣輕顫:“你……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