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到了。”
一路顛簸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車伕跳下車板,回身輕叩了一下緊閉的車門。
小憐睜開雙眼,剛剛似乎是小憩了片刻,但眼中的神色清明全無剛醒的惺忪之意。聽到車伕的聲音,她淺淺的應了一聲,自己攏實了身上的大裘,走出了車廂。
知道現在的狀況如何,她不敢再收着張毅不放,讓他和張明一同回去向宇文達覆命。她這一趟來的是爲求心安理得,亦覺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管求的人會不會願意施以援手,但這一趟走的肯定是有些念頭的。
車伕是代奰王府的一名護院。他站在一旁看着小憐無人攙扶的從車凳子上自己走下來,而自己又從未做過貼身照顧他人的事情亦不敢上前去攙扶,只好眼睜睜的盯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小心翼翼的看着她腳下擔心會不會踩空:“主子,其實你爲何不讓小荷同你一道前來呢?”
小憐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道:“你就在此處等我吧。”
隨行的車伕知道自己有些多嘴,看小憐的神色倒沒什麼動怒的前兆,趕忙退回到馬車旁。
小憐輕嘆了口氣,思緒有些凌亂的擡手扯了扯已經繫好的繩帶,心有些慌……
李宅。
她穿的很得體,身上的大裘也是昂貴的。守門的護院雖然不認得她,但看她一身價值不菲的穿戴,還是客客氣氣的在她才踏上門前階梯的時候便上前來詢問:“夫人,請問你有什麼事情嗎?”
小憐沉吟了片刻,揚起淺淺的笑容朝前來詢問的護院客客氣氣的點了點頭:“我是來見代王妃,麻煩你去通報一聲。”
護院的臉色頓時有些難堪。
李瑾回到李宅已經好一些時間的,這些日子府中的下人都被勒令不允許喚李瑾爲“代奰王妃”,所以李瑾如今又變回了李家的小姐。雖然府中的下人對局勢可能不甚清楚,但是自己主子的態度如何多多少少還能夠感覺到的,這個時候來一個人說是尋李瑾的,還是以這樣的稱呼來尋,只怕也是府裡下了命不接見的人。
另一名護院清清楚楚的聽見了小憐如何稱呼李瑾,知道府中的命令如何,便也走了上來,將她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遍:“請問……是哪家的夫人?”
小憐猶疑了半刻,才緩緩開口:“我是代王的侍妾。”
有的話她不太敢說,甚至連自己的身份都想輕輕鬆鬆的繞過去,可是既然要找的人是李瑾,想要繞過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她的身份是個侍妾,雖然分位不高,但是在代奰王府內受重視的程度卻比李瑾高出太多了,她也知道李宅的人是不會給她什麼好臉色的。只是,她要找李瑾卻是刻不容緩的事情,她不相信李瑾真的能夠這樣看着宇文達無回頭路可走的等死,只要李家施以援手,縱然最後宇文達什麼都保不住,能夠保住性命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李穆和楊堅的聯手,其實也算是楊堅這一次籌謀的第一助力,她相信只要李穆能夠在楊堅的面前討那麼一點旨意,楊堅是一定會答應的。只是,這個旨意卻肯定要李瑾親自去向李穆說明,畢竟代奰王府這些年給李瑾帶去的更多的是不快而不是幸福。這裡面的錯是她造成的,但如今卻蔓延到宇文達的身上,讓李家對宇文達的處境見而不救,她又如何能夠平定下心頭的難過?
護院清楚的知道府中已經下令,說只要是代奰王府的人來要求見李瑾就通通避掉。但是,府中還有另一道命令,說是不通知李瑾,卻要去通知另外一個人。
“夫人請稍等。”
護院也不道明讓小憐等多久,轉過身子便往府內走去。
李宅內的狀況和代奰王府的清冷截然不同,護院走過的每一條長廊上總會遇到一、兩個前往各院落的侍女。他也無暇和其他人多加交談,繞過幾條長廊,也避開了李瑾所在的院落,走到了一處儒雅的院落。
天氣寒冷,院落中的石桌旁獨獨坐着一個男子,手捧着一本書籍正仔細的觀閱着,身上甚至連一件稍微厚實一點的外衣都沒有。
護院趕忙走進來,遠遠地朝男子行了個禮才重新擡步往他的身旁靠近。
還不等護院走近,男子已經從書上收回目光,微笑着側頭打斷了本欲開口的護院:“怎麼,她來了?”
“大人果真是神機妙算!”
護院見自己的來意已經被洞察,也不急着稟報:“門前果然來了一位從代奰王府來的女子,還聲稱自己來找‘代奰王妃’。”
李詢意味不明的勾脣一笑:“帶她到我這兒來吧,我會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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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駕馬車的車伕,小憐一個人都沒有帶出來,甚至連貼身伺候的小荷也沒有跟在身邊。
從李宅的大門一路跟着往裡進,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什麼地方去,心中還隱隱有種感覺自己是無法再第一面就見到李瑾的。雖然事態焦急,但她覺得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再怎麼着急也是於事無補的,能做的事情不多卻還是有能夠做的事情,能不能成只能看天命如何安排了。
護院徑自把她帶到李詢的院落前,朝她向院落內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退了下去,並不打算再跟着前進。
等到護院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小憐才正眼打量起面前的這座院落。
在代奰王府的時候她和李瑾雖然不太相熟,但這麼多年在同一個屋檐下也算是對彼此的喜好有些清楚明瞭的。這個院落很大氣,書生的卷氣味兒有些濃重,是萬萬不可能作爲李瑾的院落存在的。
她不知道自己被帶來見誰,也不知道在等着她的會是怎樣的問題。可是既來之則安之,有的事情已經到了眼前總是要面對的。
垂眸看了一眼院落前的石坎,小憐害怕自己踩到會踩到衣裙下襬絆到自己便兩手提起衣裙的下襬,才擡步往院落內走去,身上的大裘後尾亦隨着她的步伐將石坎外的一些積雪帶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