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馮姐姐,這會兒寒氣重,你到屋裡等王爺吧?”
小荷陪着小憐在王府的門前站了許久,直到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了下來都未能等回宇文達。感覺到寒氣越來越重,天氣雖然並不是寒冷的時候但小荷還是擔心小憐的身子虛弱可能會染上風寒,一邊替她披上大裘一邊問道。
感覺到肩頭忽然壓下的力道,小憐有些哭笑不得的抖了抖肩把大裘攏了攏收到自己的手中,輕聲說:“你這是要熱死我?都什麼天氣了還給我準備大裘,我們這還是站在王府的門前,讓尋常百姓看到怕是都要笑掉大牙。”
“我這不是擔心馮姐姐你的身子嗎!”
小荷聽出了小憐話語中的調侃之意,不好意思的低頭跺了跺腳:“馮姐姐你最近這幾個月總是等着王爺回府,這些個時辰剛好轉晚間,溼氣霧氣最是重。你身子好就行,還怕別人笑話什麼呢?”
小憐微微一笑,沒有接話。
自從得知李瑾想要和宇文達和離,小憐就一直在靜觀其變。宇文達這幾月來也沒有表現出不妥的地方,也不像是故意對她有所隱瞞,倒像是李瑾直到現在也還沒和他說過此事。她覺得既然李瑾不急,她就更不用急,畢竟宇文達若是少了李家,在朝中就等同於少了一個助力,對他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馬蹄聲悄然靠近。
宇文達下了馬車,還想和張明交代幾句話,眼角的餘光就瞥見等在門口似在出神的小憐。他長話短說,便讓張明退了下去,自己直直的往小憐走去,直到快要走到她的面前仍舊沒見她有要回過神的跡象。
他忍不住笑了笑。
小荷因爲小憐的沉默思緒也有些低沉,但心中究竟是沒什麼值得沉思的事情,在小憐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發現快要走到面前的宇文達。她剛想要伸手搖醒小憐,宇文達卻先她一步用眼神逼停了她的動作,又讓她退到了一旁。
站到小憐的面前,宇文達伸手去取她勾在臂彎的大裘,才輕輕用了一些力就得到了她的反奪,力氣竟然比他的還要大一些,卻又是下意識的。他無暇多想,她卻因爲這個突兀的狀況回過了神,見到他站在面前竟然顯得有些呆滯。
宇文達被她眼中的木然驚了一下,手就這麼僵硬的放在她挽在臂彎的大裘上,眨了眨眼睛:“怎麼了?可是在想什麼事情?”
小憐回過神,笑着搖了搖頭,將手中的大裘拿起來攤開,踮起腳披在了他的背上,全然忘了自己剛剛還調侃小荷的事情:“晚間霧氣寒氣都重,你這些日子又總是早出晚歸的,沒有什麼時間好好休養身子,要多注意些。”
小荷抿脣淺淺的笑了起來。
沒有留意到小憐和小荷兩人之間的異樣,宇文達也沒推卻小憐的好意,攬着她的肩頭擁着她往王府內裡走去,腳步穩健:“你現在每天都這麼等我,我就是有事,想到你也總是迫不及待的要趕回來。你說我早出晚歸,其實都不全然是了,休養身子這種事情,你看你三天兩頭就叫廚房給我燉湯,我近日摸着我的肚子都覺得不該長得肉都長出來了。”
“是嗎?”
小憐笑得雙眼眯起來,身子一側,手掌就蓋在了他的小腹上,隨後又一臉瞭然長長的“啊”了一聲,恍然道:“是胖了些。”
宇文達哈哈笑了起來。
兩人相擁走回宇文達房間所在的院落,小憐替他將身上的大裘取下就趕忙讓小荷到廚房去通知他們準備晚膳,準備跟在他的身後進入房內的時候卻無意間瞥見跟在他們身後的張毅。
張毅的臉色有些陰沉,似乎被什麼事情困擾着,矛盾不止。感覺到小憐的目光,他擡起了頭,害怕表露出不該露出的表情又趕忙把頭低了下去,遠遠地行了個禮。
小憐沒有說話,沉默的凝視了他半刻才擡步往宇文達的房內走去,一邊走才一邊緩緩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剛剛在王府門口見到宇文達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妥的地方,可是這個時候看清張毅眸中的焦急,她才發現宇文達剛剛似乎一直都在刻意的隱藏着什麼,雖然笑意一如往日寬厚,但笑聲卻比往日要刻意了一些。如果她剛剛沒有發現張毅跟在他們的身後,又或者她剛剛沒有對上張毅的眼神,更或者她沒有那樣細膩的心思,只怕她也很難發現這朝中是有事情發生了。
小憐走入宇文達的房中,發現他已經坐在了案桌前,正低頭仔細的看着什麼。她想了想,走到一旁的方椅上把手中的大裘掛在扶手上,才轉身去替他泡茶。
她的心中一直在意的只有李瑾所說的和離一事,可若是李瑾到現在仍舊沒有開口倒也輪不到她來開口,那麼困擾宇文達的事情必然和這件事情沒有關係。宇文達和她雖然算不上歷經生死,但情意必然不比那些成親幾十年的老夫老妻少,她會爲他想的,他也一定會爲她想。而且他身居高位,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也定然會把她當做普通的嬌弱女子,肯定是要以她的安全爲第一,也會有很多事情不會告訴她,不願意讓她扯入其中。只不過,這些年在周國發生的事情不少,她知道他心中明白即便他不開口說些什麼,有的事情也總是會燒到她的身上的。
“小憐。”
聽到聲音,小憐按在茶杯杯蓋上的手一僵,下意識的回身往案桌的方向望去。
對上小憐的眼眸,宇文達笑了笑,笑意中有些疲憊,像是被什麼擾得有些乏力,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小憐點了點頭,捧着手中的茶杯走了過去。將茶碟穩穩當當的放在他的面前,她裝作無意間的瞟了一眼他擺放在案桌上的公文,寥寥幾行雖然寫的東西極少,但說明的事情卻又十分重大。
宇文達似乎是有意要讓她看見,見她按在杯蓋上的手還呆呆的沒有放開,便親自伸手牽着她的手帶離了已經發燙的杯蓋,用另一隻手裹住茶杯將茶杯挪到了一旁,甚至連一眼都沒有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