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小憐目光遊離的蹲下身子揉了揉自己的腳踝:“雖然我到這宮裡沒有多久,可是我感覺到一直有人在窺視我。而且今天我到御花園去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窺視我的人是個小公公,但我不知道是哪個宮的。”
蕭許陽嘆了口氣。他把醫箱放在了地上,打開醫箱從裡面找出了一瓶藥油遞給小憐:“那這麼說來是不是有人認出你了?是褚公公?”
“其實我不知道褚公公是怎麼想的。”
小憐微笑着從他的手中接過藥油,可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在永巷裡隨意的露出自己的腳便佯裝一瘸一拐的站起了身子:“不過我知道高緯一直把我小時候的樣子畫成了畫像留了下來,宮中的妃嬪都知道。其實單單從畫像來說我覺得我和以前的樣子差別挺大的,穆舍利也沒有認出我,不過她也沒有見過我。褚公公就是在晉陽見到我的時候反應有些過激,像是見鬼一樣,這個反應可能引起了高緯的懷疑,可是我看高緯的態度應該不相信我‘死而復生’了。”
“那你相信他真的沒有認出你嗎?”
蕭許陽收拾好醫箱跟着她一同站起了身子,臉色擔憂的看着她:“現在的他,和以前相比也有很大的差別,想法已經很難讓人家輕易地看出來了。”
“是嗎?”她微微一笑:“雖然我也覺得他的變化有些大,可是究竟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容易讓人控制,倒還是需要時間證明的。畢竟,明月叔叔和長恭哥哥的死我不相信一個一國之君會如此輕易地就把大齊的兩個門牙一前一後的拔掉,這根本就是要自毀江山。”
蕭許陽有些哭笑不得的淺笑了一下,像是盯着一個異物一樣看着她:“你這話說的像是朝中的元老一樣。”
小憐嘴角含笑的瞥了他一眼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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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退下吧。”
站在御花園陰暗平日裡少有人經過的角落,一男子沉默不語的聽完一位小公公的稟報便揮手讓他離開了。
回到涼亭裡的石椅上坐下,韓長鸞微蹙着眉頭捻起石桌上的枯枝,目光呆滯的看着自己的指尖。
雖然在晉陽的時候從長安調查那個馮伶俜身世的人已經回來了,也把調查的結果告訴了他和褚公公。雖然她的身份看起來和她所說的並無出入,可是就因爲這樣他反而覺得哪裡不對勁。褚公公也因爲這調查的結果而對她的身世不再起疑,高緯也像是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她一樣,可他卻很難相信那樣一份完完整整,像是她人生毫無缺漏的結果。
可是從長安回到宮裡的這一段時間,包括在宮裡的這幾日,他跑去跟蹤她的內侍也沒有發現她有任何起疑的地方,倒是真真的像個在青樓裡訓練過的人一樣,一手的按摩功夫好得讓穆舍利心情愉悅,而琵琶也彈得非常好,看起來倒是非常有成爲青樓頭牌的本事的。
雖然昭陽殿裡的畫像韓長鸞看過好多副,樣子也已經記在了腦中,可是這個入宮的馮伶俜卻只是眉眼之間和畫像上的人有一點相似,完全就沒有能夠讓褚公公大驚失色的可能。不過想到褚公公說那天在高緯房間裡見到她的時候,她是從屏風後面探出頭來的,也許是因爲這樣才把褚公公嚇到了。
可是,這樣的事情在這麼多年以來還是第一次,而且褚公公當初拜託他去調查的時候神情卻又嚴肅的好像她們就是同一個人一樣……
“呃嗯——”
韓長鸞氣惱的用雙手捶了捶頭。
他只覺得腦子好像被什麼堵住一樣,感覺什麼東西就要想明白了卻又被一陣猛浪推了回去。
御花園這個角落鮮有人來,所以被分配來打掃的內侍或是婢女都不算特別的盡責。
韓長鸞常年待在宮裡,這御花園幾乎都被他逛了個遍,而很多的地方他也許比起這皇宮的主人還要更瞭解。衣袍下襬被途徑的微風吹起,他有些茫然的垂目用手把被風吹亂的下襬擺正回來,看到自己剛勁有力的手時卻好像想到了什麼事情,怔怔的把手提了起來,看着自己紋理清晰的掌心。
忽然,他又用手用力的按住自己的胸口,眉頭微蹙。
那次在晉陽見到她的時候,她整個人都撞到了他的懷裡,直到現在想起來,那種感覺還清晰可見。其實那一下並不重,而他走的速度也不快,可她像是在想着什麼事情沒有注意到他,只是一撞就整個人都跌坐在了地上,還疼得皺起了眉頭,而她站起身想要離開的時候,他還拉住了她。
那個時候,她應該也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
當年他也是知道高湛對高儼的疼愛程度的,而小憐這個人他也一直是非常好奇的,卻沒有機會能夠一睹芳容。而事情發生後,雖然那幾個人的死事情就像是被冰封了一樣,再也沒有人會特意的去提及,他也希望那件事情能夠平平穩穩的過去,可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到了斛律光和高肅死纔算是真正的結束了。
想到斛律光和高肅,韓長鸞面色慍怒的將雙手緊握成拳。
雖然一開始和他們兩個人政見不同,可是說到底都是爲了大齊着想的人。他們這些武將和那些文縐縐的文官不同,他們不是隻會紙上談兵和指使別人去做什麼,他們都是通過自己的雙手或是敢於用性命作爲賭注來保衛大齊江山的安危,爲大齊鎮守邊關。
韓長鸞一直認爲高儼和高緯之中其實必定會有一個人要死的,那麼既然高儼死了這朝廷也應該恢復正常,可是還是有很多人爲了自身的利益把大齊的安危擺在很後面的位子上,甚至爲了這些表面上的虛無把能夠保衛大齊的兩根大柱連根拔起。他一直很不理解也不想要去理解,畢竟這其中的緣由他覺得他已經夠明白的,所以他無法認同,在這朝中也無法再繼續給祖珽、陸令萱或者穆提婆好臉色看。即便表面上看他們還是同一夥人,可他的心底卻已然不想要再與他們成爲同一夥人。
這麼多人裡面,他卻還是能夠感覺到自己對祖珽的敵意已經慢慢地消減了下來。
斛律光的死雖然是祖珽和陸令萱兩人聯手才造成的事情,可是祖珽在高肅的事情上卻也曾經和他站到同一陣線與陸令萱和穆提婆對抗過,祖珽也想要保住高肅。而最後,高肅沒能保住,他也因爲這件事情而遭到了陸令萱和穆提婆的敵對,被他們兩個人設法讓高緯把他調出了鄴城。
不過這也許是一個很不錯的結果,畢竟祖珽現在還活着。
而他,也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