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的馬車車廂裡，小憐呆愣的躺着，雙眼木然的盯着車廂頂。
暗夜無聲，像是跌落在神探無法反抗的祭品，小憐的耳邊充斥着火堆燒着乾柴的細聲，如同來自地獄深淵的催命符。她的雙眼一眨不眨，直到不知道是因爲乾澀還是其他的原因而留下眼淚。
忽然，馬車的車門被打開。
姜豪看着呆愣的睜着雙眼、臉色蒼白無神的小憐，皺起了眉頭：“醒了嗎……”
小憐沒有回話。
雖然知道小憐清醒過來大概是什麼時間，但是姜豪卻知道她現在即便清醒過來也不會有太多的精神，身上的藥效沒有退去她也不會提起任何的力氣。
只是，這麼沉默的確讓他覺得很不習慣。
知道小憐並不想與自己說話，姜豪輕輕嘆了口氣，作勢就要關上車廂的車門。
“你……”
姜豪一愣。
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聲音的喑啞，小憐也愣了許久。沉吟了片刻，她才緩緩地挪了挪自己的頭，雙眼無力的看向車廂外有些失神的姜豪：“你不打算，向……向我解釋一點……什麼嗎？”
姜豪拉回自己的思緒，目光冷靜的回視着她，卻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看到他毫無動靜的嘴脣，小憐的雙脣顫抖着。她想要咬牙，卻因爲沒有力氣數次讓自己的牙齒打架，眼眶隱隱有了溼意：“爲什麼……李憐爲什麼要趕我走？爲什麼還會對我下藥？”
看着陷入迷茫與慌亂中的小憐，姜豪有些不忍的想要摒棄自己的憐憫之心關上車門，卻又在聽到她斷斷續續拼命掩飾的哽咽聲時，更爲於心不忍的擰回了頭。
“不是她要趕你走。”瞥了一眼神色黯然的小憐，姜豪深吸了口冷氣：“皇上下旨讓王爺陪同他到晉陽冬獵，感到事情不妥，王爺才讓王妃和你一起離開鄴城的。只是她說什麼都不肯離開鄴城，說是懷着身孕行動不便會拖累你，所以她留在了鄴城，讓我帶你走。”
“冬獵？”
胸口像被狠狠地敲擊了一下，小憐強硬的想要撐起身子，但四肢無力，她除了在車廂裡來回蠕動掙扎，沒有半分能夠坐起來的跡象。
姜豪站在一旁看着她，雖然知道她無力去做任何的事情，也知道這樣的認知會讓她的內心有多痛苦，但他也只能這樣在一旁冷眼旁觀，因爲他不會去幫助她去做她現在想要去做的事。
幾次的掙扎下來，小憐也意識到自己在做無用功。她的恨意鋪天蓋地的朝她襲來，即便姜豪已經向她解釋過李憐要把她送走的原因是什麼，但她還是討厭李憐對她下藥，也討厭自己此刻的無力和無助。
小憐的身子不住的顫抖着，淚水從她的眼角不斷地滑落。她冷笑一聲，悽苦的盯着被風吹起的窗布：“我不要走……憑什麼只要求我走？最好的打算明明是帶着我去找高緯，如果阿儼不在了就算保住了我又有什麼用？”
……
“王爺，何不把她交給皇上呢？”
啪嗒——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面色慍怒的將手中的書扔向了一邊的角落，仿若他剛剛的提議觸及到了少年的底線，少年紅着脖子瞪着他：“我不是說過我不會這麼做的嗎？你怎麼又提！”
“王爺你明明知道皇上爲了什麼才追究這件事的！”他神色激動：“你不肯放手，只爲了要讓你能夠在一起。那若是皇上不願意放過你，你們還怎麼在一起？她以後還是不會成爲你的人！”
“是嗎？”少年臉上的怒意斂去大半，有些愜意的勾起脣角：“這只是個坎。母后必定會因爲這件事情記恨於我，乳母也一定會因爲我這次的舉動而害怕她會成爲我下一個要除掉的人。她不是這件事情的全因，皇兄也不會單單因爲她而對我如此強硬。若我能夠度過此劫，或我不能度過此劫，這都是我命中註定的，與她沒有過多的關係。”
……
高儼的話還在耳邊縈繞，姜豪似乎到這一刻才真的明白他口中的“坎”是什麼意思。
“姜豪……”
冷冷的，姜豪被小憐低沉的聲線拉回了思緒。
他再次把目光放到神色疲累無力的小憐身上，看着她緩緩地張開了雙脣：“我不知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就跟在阿儼的身邊，可我和阿儼認識的時候你就跟在他的身邊了，你真的忍心就這麼放他一個人去晉陽嗎？你真的要讓他的一輩子就這麼寫完嗎？”
姜豪眉頭一緊。
“高緯找過我吧？你把我帶去晉陽交給他，讓我見到他，說不定我還能勸勸他，即便讓阿儼脫去朝廷的職位貶爲庶人，也比他就這麼被殺死的要好很多吧？”
小憐想要握緊自己的身側的雙手，卻仍舊使不出任何離去。知道無果，她又用力的吸了口氣，迫使自己清醒一些：“他是你的主子，但我不是，你沒必要爲了我而去放棄他。帶我去吧，你要知道高緯要的不是我的性命，若我見到了他能保住的性命就是兩條！不，還有李憐和她腹中的孩子……如果阿儼不在了，她必定也脫不了關係，她還有孕在身你真的忍心嗎？”
姜豪的眸底閃過數種思緒。
小憐的話其實打動了他。的確，他從小就跟着高儼，雖然他有父母但是他更多的時間都是用在了高儼的身上。從小他跟着高儼也見過高湛，次數也不少，高湛對高儼的抱負和期望他也是知道的。
若是問他，在高儼和小憐之間他會如何抉擇，那麼他一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他會選擇高儼。
有高儼，纔有小憐，至今爲止他與小憐所有的接觸都是源於高儼的叮囑，沒有高儼，也就沒有小憐。這兩人之中誰纔是他的主子他也能夠很好的明白和理解，所以當小憐說她願意到晉陽去見高緯的時候，說她也許能夠讓高儼脫離眼前這種困境的時候，他的思緒早已經飛到了晉陽。他甚至已經開始幻想，如果他真的把小憐帶到了晉陽，如果小憐真的見到了高緯，那麼高儼是不是就能夠安然無恙的回到鄴城了呢？
即便只是失去小憐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