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驚豔星光璀璨般銀河之路的剎那,睡蓮的心猶如猛地被菜刀拍軟的蒜瓣似的,心軟的同時,鼻腔驀地涌起一股辛辣的酸意,她沒有想到許三郎會用心如此。她活了兩世,也見慣了世態炎涼,此刻卻也不禁動容了,因爲兩世爲人,第一個次有男人對自己那麼好。
等到許三郎說這個大池塘鐘的全是睡蓮花時,睡蓮瞬間對於這門御賜的政治婚姻有了新的看法,此時睡蓮的感覺好比後世逼着去相親的剩女,原本是懷着最低的期望值去的,只要對方不是個四十歲禿頭凸肚猥瑣大叔就成,可坐下後發現,那人然是德藝雙馨的梁朝偉。
可接下來許三郎說那句“……子孫也如這池睡蓮花般繁盛”時,睡蓮融化成一池春水的心靈迅速冰封起來,猶如這臘月天的睡蓮池一般泛着冰冷的寒光。
女人大多是感情動物,幻想男人對自己無條件的好、無目的的好,有的時候明明知道這是假象,卻還自欺欺人的矇騙自己活在幻想裡。
而除了“真愛至上”的瓊瑤劇,古今男人大多是很少困於感情的,他們有的用腦子思考,利益至上,當然,也有的用老二思考,美色爲上。
許三郎能有今日之成就,肯定是以腦子思考爲主導,他很明白自己想要什麼,然後一步一步的接近目標,達到目標。
三郎想要一個賢內助,強悍的、能和他共度風雨、爲他綿延子嗣的妻子。銀河之路也好,睡蓮池也罷,都是爲了要自己心甘情願的擔當這個角色。
其實這樣也好,那個少女不懷春呢,兩世爲人的睡蓮心裡也有一塊柔軟的地方,要不然在剛纔看見銀河之路和睡蓮池的時候,她會恍然不知所措,臉紅心跳的就像初戀的少女,那一瞬間,確實動了心。
有詩云“至近至遠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出自唐/李冶。
睡蓮反覆琢磨最後那句“至親至疏夫妻”,這世上最遙遠、也最親近的關係便是夫妻了,世上夫妻千千萬萬,可身體和靈魂都能完全契合的夫妻有幾對?
一旦奢望了,就會有期盼,會求全責備,有怨,有恨,就像一首歌詞寫的那樣“雖兩情相悅、兩心相儀,得來複失去”、“願爀相忘、願爀相負,卻奈何恨與欺”出自劉歡《鳳凰于飛》。
“期待明月、期待朝陽、期待春風浴”的結果,是“逆風不解、挾雨伴雪、催梅折枝去”。宋姨娘在婚前曾經交給自己一個荷包,裡面寫着母親魏氏的遺言——守心。就是在告誡自己這些吧,若遠離於愛者,無懼亦無怖。
許三郎又說了幾句話,然後興沖沖的看着睡蓮的反應,三年前皇上賜給他寧園,園子修繕的時候,他別的都沒管,一門心思的琢磨着如何給睡蓮驚喜,畢竟之前他們的幾次的談話幾乎都不歡而散,睡蓮防自己就像防賊似的,黑洞洞的燧發槍口對準自己,瞧她的神情,並不是像開玩笑。
在複雜的家族背景下,許三郎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堅韌如刀,但他也同時希望妻子的堅韌是對外的,對內,他希望妻子也能溫柔如水,許三郎以前有過不止一個女人,可那些女人都是主動討好他,現在輪到自己討好女人,這並不是許三郎擅長的範圍。
後來想到香門第出來的女人應該喜歡吟風弄月,看星星月亮什麼的,許三郎就想到以星星鋪地,再把池塘修成圓形,當做月亮,然後全部種上各色睡蓮花的法子。
許三郎是個實用主義者,他覺得天上的星月都太虛幻飄渺,乾脆在地上建一個銀河之路,尤其是等到迎娶睡蓮時正值臘月,圓形池塘冰封,一池冰雪如皎月般,池塘邊還有梅花盛開,此情此景可看可聞還可以摸,多麼完美的計劃啊。
投入了這麼多,許三郎是要求回報的,他看着擁在懷裡的睡蓮,雪光和熒光之下,她似喜似嗔,他能感覺到她的激動,也感覺到了她逐漸平靜下來。
然後,許三郎脣上一暖,睡蓮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然後伏在他胸膛上低聲說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睡蓮無法直視許三郎的眼睛說這番訂約似的告白,但在這個時刻,她必須這麼做,她必須滿足丈夫的期待,須知一個蘿蔔一個坑,自己這個蘿蔔要牢牢佔住這個坑,否則就會被其他蘿蔔擠下去。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到哪裡都是這個道理。
至親至疏夫妻,要保護自己,就要和許三郎保持距離,可是要保住自己的地位,該親密的時候也要親密,夫妻之間有時候也要用上君臣之計,把日子過好,也是門高深的學問。
這是妻子第一次主動吻自己,許三郎一激動,定約似的將睡蓮的話稍作修改,重複一遍:“死生契闊,與你成說;執你之手,與你偕老。等我們老的時候,府裡子孫滿堂,那時我便解甲歸田,和你一起含飴弄孫,哈哈!”
“好。”睡蓮心道,原來正房叫做歸田是這麼個由來。
當晚,又是一番激烈的魚水之歡,次日睡蓮被硃砂叫醒,枕邊已經空了,厚重的牀帳裡還殘留淫/靡之氣,添飯添菜兩姐妹紅着臉服侍睡蓮起牀,睡蓮假裝看不見這兩姐妹臉頰的緋紅,木偶般任憑她們給自己穿衣梳洗。
添衣舀着象牙梳給睡蓮梳頭,一邊說道:“伯爺卯初上朝去了,是奴婢和添炭伺候的,伯爺臨出門時要奴婢轉告夫人,說今天是他半月婚假第一次回衙門理事,今日還要去京郊京衛大營巡視,估摸很晚才能回來,夫人晚飯不用等他。”
“知道了。”睡蓮點點頭,對辛嬤嬤說道:“今日是我頭次理事,傳我話,今日甭管有沒有事情要回,家裡內院外院的大管事和副管事都到內院歸元堂候着,等候傳話。”
辛嬤嬤應聲退下,添衣舉着象牙梳躊躇不定,問道:“夫人今日要梳個什麼髮髻?”
“梳個牡丹髻,戴上紫貂昭君套,髮飾簡單一點。”睡蓮揉了揉太陽,昨晚在銀河之路和圓形冰封池塘與許三郎浪漫相擁,身上倒是暖烘烘的,可寒風吹的頭暈,今日雖然不出門,還是帶着昭君套保暖吧。
添衣手巧,連頭油都沒用,就梳好了牡丹髻,插上一對白玉鑲寶花型簪,再戴上紫貂昭君套,這個昭君套風毛出的極好,映襯得睡蓮一張小臉如玉琢般的柔潤精緻,又帶着不可直視的貴氣。
用罷早飯,睡蓮在辛嬤嬤等人的簇擁下,步行了約兩盞茶的時間,到了內院歸元堂。
歸元堂是內院的正堂,名字和睡蓮的正院歸田相映成趣,一共二十來間屋子,許三郎的內房就設在此處。
睡蓮瞧着沿路的樹木,幾乎都是一個成年人懷抱粗細的大樹,有些甚至是兩個成年人聯手都抱不住的古樹,可見寧園由來已久,因有積水潭的風景,早在元朝時,這裡便是某位公主的別業,元朝覆滅,大燕建國,這裡曾經有過兩位主人,一個國公爺,一個是侯爵,都犯了事被滅族,收回了御賜宅院,這裡空了足足有二十年,後來被承平帝賜給順平伯許三郎。
睡蓮坐在歸元堂墊着白虎皮的首座上,修長婉約的身礀和兇猛龐大的白虎皮形成絕妙的對比,她的坐礀並沒有那麼板正,微微斜靠在左邊的彈墨引枕上喝着茶。
主子不說話,無論是站在一旁的管事媽媽,還是站在珠簾屏風後面的外院男管事都不敢出聲,歸元堂落針可聞。
這些人在許三郎幾乎不近人情的鐵腕下熬了三年,許三郎把軍隊那一套規則帶進伯府,只要誰犯錯,不管是什麼願意,先吃幾軍棍長記性再說,根本不管你是幾輩子的老臉。
所以這些管事們期盼當家主母睡蓮到來的迫切心情和許三郎差不了多少,聽說主母香門第出身,父親還是被譽爲天下讀人典範的顏太師,想來這種人家出來的小姐定是個賢良淑德的,再說一個新媳婦嘛,臉嫩,好牽制,隨便說個理由就能敷衍了,終於有機會撈撈油水了。
睡蓮抿了三口滾燙的茶水,擱下青花蓋碗茶杯,淺笑道:“今天叫大家來這歸元堂,是因伯爺將府裡中饋託付於我,古人云,君子要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伯爺公務繁忙,顧不得齊家了,那這就由我爲伯爺解憂罷。”
睡蓮話音一落,幾個反應快的管事媽媽就應景的輕笑了幾聲,有個圓臉的管事媽媽笑道:“夫人
是賢內助,有夫人料理家事,伯爺有福了。能爲夫人效力,我們這些當差的更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此話一出,屋裡氣氛頓時活泛起來,各管事們有的跟着圓臉媽媽後面,對睡蓮表忠心,有的只是跟着笑笑,還有少數幾個一言不發。
睡蓮都瞧在眼裡,右手輕擺,堂內頓時安靜下來,睡蓮說道:“各位都是辦事的老人了,才得以成爲管事,想來必定都是通曉手上的差事和人員安排。”
頓了頓,睡蓮又說道:“首先和大家認識認識吧,諸位將自己的名姓、來歷、職務是什麼、手下一共有多少人、幾個是永定侯出來的家生子、幾個是皇上賜的官奴、幾個是這三年剛從外頭買來的、你和手下一起每個月一共領多少月錢、現在需不需要加添人手或者裁減冗餘,一一說明白了。”
睡蓮對辛嬤嬤點點頭,“你先說,給大家起個頭。”
辛嬤嬤早有準備,高聲說道;“奴婢夫家姓辛,是夫人的陪房,現在是正院歸元的管事,手下一共有二十四人,七人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沒有永定侯府出來的家生子,十個是皇上賜的官奴,七人是這三年新買進來的,每個月歸田領用的月錢共計三十七兩零五百錢。現在需要添十個人手。”
衆管事的腦子轉的飛快,按照辛嬤嬤的表述計算着自己人,有些根本就記不清這麼細緻了,頓時急得如熱鍋螞蟻——誰說新夫人好應付?!我看是個厲害的啊!
睡蓮復端起茶杯,慢慢綴飲,說道:“給大家一線香時間,慢慢琢磨再回話。”
這時,添飯點燃了一根纖細如髮絲般的線香計時,估摸等睡蓮喝完茶水,這香就燒完了。
睡蓮茶水喝了一半,外頭石鸀進來了,對着睡蓮耳語道:“夫人,您以前的魏家小舅爺來寧園,外頭看門的不讓他進,他就亂嚷嚷說夫人不認長輩。”
魏小舅因在僞帝之亂時送親女兒給人做妾賣女求榮,兩年前被魏家族長和魏老太太開了祠堂逐出家門了,怎麼這會子尋到寧園來?
作者有話要說:睡蓮管修身和齊家,許三郎忙治國平天下。大家分工合作,男女搭配,幹活不累。
圖爲睡蓮牡丹髻上的明朝金鑲白玉嵌寶髮簪一對,嘉德拍賣然是3.22萬元成交!!!!!啊啊啊啊啊
我若知道這個,腫麼也要去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