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千里追夫

“商人?”衛長卿又是一記不屑的冷笑,“我說句犯上的話公主莫要生氣,商人不過是唯利是圖之人罷了。公主若是想要讓他們爲了家國大義跟回鶻人斷了生意往來,恐怕是不能的。”

“國公爺誤會了。斷人財路的事情,我怎麼能做呢?”李鈺輕笑道,“我想做的,不過是大力發展西北商貿罷了。”

衛長卿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公主這話是什麼意思?”

“回鶻的不安定因素主要取決於他們的生活方式,遊牧讓他們居無定所,全部的家當就是那一羣牛羊,哪裡有草就往哪裡去,走到哪裡都是無牽無掛。試想,如果把草原劃分成小塊,讓他們以幾百口人爲一個小部落安定下來,不再四處遊牧,再開放通商貿易,保證他們的日常生活所需,他們還會放着安穩日子不過整天想着搶劫打仗麼?”李鈺說道。

衛長卿搖頭蹙眉:“公主說得容易,可有如何讓他們穩定下來?草原的分封歷來是他們內部的爭鬥,我們又如何插手?”

“我不知道在國公爺的心裡,最好的國防策略是什麼。但我一直以爲,對於泱泱大國來說,最好的國防不是征戰,而是震懾。”李鈺輕笑道,“我有把握在未來兩年內,把國公爺手裡的十萬精兵再提高一倍的戰鬥力,不知國公爺可有信心在這樣的情況下,一舉擊潰回鶻王主力,把他們打成七零八落的分散部落?”

“一倍的戰鬥力?”衛長卿像是看怪物一樣看着李鈺,輕笑道:“公主好大的口氣啊!”

李鈺輕笑道:“若我李鈺能做到,不知國公爺能否保證打個大勝仗呢?”

“哈哈!”衛長卿仰頭大笑,“現如今我手中握有十萬精兵,若戰鬥力提高一倍,那就等於二十萬大軍!如果以二十萬大軍打回鶻,若還不能取勝,我衛長卿的項上人頭留着也沒什麼用了!”

李鈺淡然微笑,緩緩地伸出手去,說道:“那我們就說定了。”

衛長卿看着李鈺的那隻纖纖素手並不爲之所動,而是揚起下巴反問:“不知公主將如何提升我十萬精兵的戰鬥力?”

“打仗,自古以來打的都是銀子。糧草是其一,軍械彈藥是第二。糧草無非是吃喝,自然沒什麼變化區別。但軍械彈藥卻不同。如今我手裡有十個最新的兵工廠,四年來,這是個兵工廠製造了最新的火銃和火炮,還有更加尖銳的刀兵。這些東西重新武裝國公爺的十萬精兵,至少可提高三至四成的戰鬥力。”

“還有呢?”衛長卿問。

“還有,我要在燕州設立軍事學院,學院廣收懂戰事策略之人,層層選拔,爲學院博士。爲國公爺軍中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將領講授兵法知識。國公爺在軍中二十年,自然知道這十萬精兵之中三十歲以下的將士都是流民難民招募而來,他們多數出自平民百姓,自幼不曾讀書。在軍營裡這些年靠的也只是‘勇武’二字。只是戰爭不僅靠武勇,智謀也很重要。爲將來長久計,軍師學院對於軍隊便像是醫學院對於醫術一道,不僅在於軍紀軍風的肅整以及軍心的振奮,還是作戰謀略都是必不可少的一個機構。”

聽了這話,衛長卿微微點頭:“兩年的時間,大概可以培養出一批優秀的年輕軍事指揮官。如此,可使戰鬥力再增加幾成?”

“兩三成。”李鈺輕笑道,“只是,這軍師學院也不僅僅是培養軍師指揮官,還培養特種尖兵。這類尖兵就好比當初國公爺祖先寧侯當初訓練烈鷹衛一樣。如果我記得不錯,當初烈鷹衛最初組建的時候的初衷,是建立一支全天候全地形全方位的戰鬥衛隊。可是經過後世帝王的一再轉變,烈鷹衛卻成了皇家衛隊和情報機關,與當初建立的初衷偏離了太多。其實這也不怪誰,這樣的尖兵部隊本就應該放在軍隊之中而非京師帝都。所以,未來兩年的重中之重,是在國公爺的十萬精兵裡挑出一部分人來,把當寧氏先祖未完成的心願落到實處,組成一支特種作戰隊伍。”

“就像是烈鷹衛在北疆彭城之戰中的作用?”衛長卿低聲問道。

“差不多。不過烈鷹衛那次是偶然爲之,而現在我們想要建立的是一支長久作戰的隊伍。”

衛長卿再次點頭,臉上的不屑已經盡數抹去。

一直沒出聲的唐氏卻在此時開了口:“公主殿下是想要派人專門來負責這軍事學院呢,還是這軍事學院隸屬於西疆軍隊?”

李鈺微微一笑,還沒說話,衛長卿已經蹙眉開口:“這話說的糊塗!軍事學院自然隸屬朝廷,怎麼可能成爲西疆軍隊的附屬?”

唐氏忙道:“是妾身糊塗了。”

“夫人這話問的也有道理。軍事學院的事情,我這邊暫時沒有合適的人選,若是國公爺能出任院令,那是再好不過了。”李鈺心想,十萬大軍的兵權去換一個軍事學院的院令,傻瓜纔會幹這事兒。唐夫人的那個問題的確是糊塗了。

“公主謬讚了,衛某一介莽夫,可做不來那文縐縐的差事。”衛長卿果然一笑回絕。

李鈺笑道:“又不讓國公爺親自去教習,只需掛個名號罷了。西疆的軍務纔是重中之重。國公爺在這西涼城裡一坐,那些回鶻人就不敢輕舉妄動,您可是這西疆戰線上的定海神針。”

“哈哈……”衛長卿笑着連連擺手,“公主這話可真是過獎了。”

“李鈺也不過實話實說。”

“說實話,在這西涼城呆了二十多年,衛某早就呆煩了。我這輩子最好的二十年都耗在了這荒蠻之地,有時候想一想也是一把辛酸淚啊!一直想着早些結束這裡的戰事回去買個安靜的莊子養老,過幾日含飴弄孫的安穩日子。”

“國公爺這二十年不容易。”李鈺也頗爲感慨,“不過很快了,只要國公爺覺得我的計劃可行,回去之後我便奏請父皇,在燕州成立軍事學院。”

衛長卿點頭道:“公主這個辦法很好,凡事都要先破後立,我們先把回鶻各部落的好戰首領全部清除,再重新分封以郡候,把大片的草原分而治之,再以商貿逐漸滲透,何愁將來西疆不穩?衛某全力支持公主,只想早一日平定西疆,凱旋迴京。”

“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好!”

……

衛奕星和李鐸一起,點了兩千精兵並花滿樓等人直接從校場開赴燕州。

來回不過兩日的功夫便生擒了燕王雲少楠極其黨羽,並直接從燕州押解進京。

李鈺在西涼城裡接到消息後便跟衛長卿夫婦告辭,從西涼城直接回京,去追趕李鐸及花滿樓等人,然而就在西涼城門,衛長卿夫婦跟她道別之時,前來接應保護李鈺返京的龍辰和楊未二人帶來消息:西南王雲啓已經在五日前離京返回渝陽,算算行程,如今差不多已經快到江寧城了。

李鈺聽了這個消息頓時一愣,半晌沒說出話來。衛長卿回頭看了一眼唐氏,唐氏蹙眉道:“沒聽說西南有什麼異樣啊,怎麼西南王會忽然去那裡?”

龍辰和楊未都保持沉默,他們也不知道西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讓西南王非回去不可,但就算是知道,也不能隨便說。

“暫時管不了那麼多了。我先告辭,國公爺和夫人請留步。”李鈺說着,朝衛長卿夫婦拱了拱手。

“公主一路保重。”衛長卿夫婦也拱手道。

“國公爺和夫人也多保重。”李鈺點了點頭,接過馬繮繩來認鐙上馬,又轉身朝着衛長卿夫婦等人點了點頭,揚起馬鞭抽了一記,朗聲喝道:“駕!”

龍辰和楊未二人也不敢怠慢,忙朝着衛長卿夫婦拱了拱手,各自催馬追了上去。

李鈺一口氣跑出二百多里路之後方漸漸地放慢了速度。龍辰和楊未二人也攏住了馬繮繩,看了一眼天色,勸道:“公主,日頭越來越高,炎熱難當,若這樣一直跑下去恐怕到不了下一個驛站,這馬就受不了了,前面那個小鎮上有個麪館不錯,不如咱們過去休息一下,喝口水吃點東西再走吧。”

“好。”李鈺看着那個來的時候曾經路過的西北小鎮,點了點頭。

烈日炎炎,暑熱難當,連風都帶着難言的燥熱,汗水浸透了衣裳,幹了又溼。李鈺接過龍辰遞過來的一碗大葉茶喝了兩口,額頭上的汗水漸漸滲出,順着臉頰,下巴滴滴答答的落了下來。

“面來嘍!”麪館的夥計端着個油膩膩的托盤,上了三碗涼麪。

李鈺拿了筷子挑了挑麪條,吃了兩口便放下了。龍辰和楊未兩個人是餓壞了,各自抓起筷子來埋頭吃麪。

龍辰吃了兩口,擡頭看見李鈺神色懨懨的樣子,因問:“這面的味道沒變啊,您怎麼不吃?”

“沒什麼胃口。你們兩個慢慢吃,不用管我。”李鈺擺了擺手,自顧拿起粗瓷茶壺來給自己倒茶喝。

龍辰環顧四周飯桌,又低聲道:“要不,再要點別的?我看他們這裡的鍋餅做的也不錯,還有那個涼拌的小菜瞧着也還算爽口。”

李鈺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說道:“小菜就算了,準備一些鍋餅帶身上吧,省的等會兒趕路的時候找不到合適的地方打尖兒。”

“您的意思是?”龍辰差不多已經猜到了李鈺的心思。

“是的,我想去渝陽。”李鈺低垂了眼瞼,自從早晨聽說雲啓離京去了渝陽,她的一顆心就跟着飛走了。帝都城裡已經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可以牽掛,就算有,她相信李鐸也能辦好。而她跟雲啓分開了這麼久,只要有人隨便提及他,她心裡的思念就再也無法壓制,恨不得立刻撲到他的懷裡,就算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那樣感受着他在自己身邊就好。

“公……”龍辰一着急差點喊了‘公主’,及時的把那個稱呼嚥下去之後,方焦慮的說道:“現在只有我們兩個護送您,那邊大部隊故意放慢了行程在等我們趕上去。你這……”

李鈺沉靜的看着龍辰,低聲說道:“楊未趕上去跟鐸兒說一聲,你跟我走。”

“這怎麼能行……”龍辰用力的搖了一下頭。

“辰哥,求你了。”李鈺直直的看着他,目光裡滿滿的都是祈求之色。

“你這……”龍辰似是受不了李鈺那樣的目光,扭頭別開了視線。

“辰哥……”李鈺還想在說什麼,卻被龍辰粗聲打斷:“好,別說了,我陪你去。”

楊未聽了這話立刻皺眉:“辰哥!你一個人……”

龍辰也沒讓楊未說完便打斷了他:“你速速去跟他們會合,然後帶人趕過來。我們應該能再湖州會合。”

“好吧。”楊未無奈的看了一眼李鈺,心想公主殿下還極少這麼沒理智呢,這次到底是怎麼了。

怎麼了?李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沉沉的思念經過離別的發酵,便像是那陳釀的味道,遇到風就飄出十里八鄉,怎麼擋也擋不住。

和楊未分開之後,李鈺也顧不上天氣炎熱,一路催馬如飛往南,兩天後便到了金水河邊。

龍辰看着茫茫的水面,長長的舒了一口氣,說道:“我們顧船過河,再走一天就到湖州了。”

“到了湖州,乘船往西不過半天的光景就到渝陽。”李鈺擡手抹了一把腦門子上的汗珠,嘴角泛起一個甜甜的微笑。

龍辰看着她的樣子,心裡頭又默默地嘆了口氣。頂着大太陽拼死拼活的奔跑就是爲了早日見到情郎……這真的是那個曾經帶着烈鷹衛大勝北胡的英明神武的公主殿下嗎?

金水河上有很多過往船隻招攬生意擺渡過河人。只是那些船都不夠大,人能上去,馬卻不能。

他們兩個人的馬是驛站的好馬,捨不得丟掉,便給了一個擺渡客五百文錢讓他回頭把馬送到驛站去。擺渡客見這一男一女器宇不凡又騎的官家驛站的好馬,自然不敢怠慢,一疊聲的答應着。

這是金河中游最常見的羊皮筏子,用羊皮吹成球綁在木筏子上,飄在水上擺渡過河。

若不是知道李鈺水性很好,龍辰絕不會同意乘坐這種東西過河——太危險了,只要隨手一推就可以把人推進水裡去。而且這金河已經流了幾千年,裡面漩渦暗流無數,若非水性極好,下去就是九死一生。

羊皮筏子上,李鈺臨風而立,河面上的風吹起她的衣袂飄飄,也吹散了她的長髮。風夾着水汽,吹走她身上的燥熱和心底的焦慮,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

龍辰警惕的環顧着四周,並時刻注意着擺渡客的動作,一路戰戰兢兢地從河北岸到了河南岸。下羊皮筏子的時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要步行一段路纔有驛站,吃點東西休息一會兒再走?”龍辰提議。

“好。”李鈺點了點頭。這兩日她一直着急趕路,甚至有一個晚上剛好經過一片荒野,她也就爬上一棵大樹躺在樹杈上藏在茂盛的枝葉裡打了個盹兒,若再這樣下去,只怕見不到雲啓她就先累趴下了。

又趕了一天的路,兩個人算是順利的到了湖州。

花滿樓等人的速度比他們兩個快了一步,他們趕到的時候,花滿樓帶人已經顧好了一艘中等的客船,另外還臨時僱了兩個婦人負責照顧李鈺的飲食起居。

“鐸兒他們怎麼樣?”李鈺見着花滿樓,率先問。

花滿樓苦笑道:“唉!當時太子爺一聽說公主帶着辰哥一個人來了渝陽,幾乎要氣得殺人。幸好衛少將軍勸住了他。”

“殺人做什麼?我只不過是晚些時候回京,又不是被熱劫持了不回去了。”李鈺輕笑道。

“太子殿下真的很擔心公主。一再叮囑屬下們見到公主以後要立刻給他送個消息,還說,讓我等陪着公主到渝陽見過西南王之後,要勸公主儘快回京,還有許多大事要商議。”

“大事大事。”李鈺不滿的扁了扁嘴巴,哼道,“他心裡只有他的大事,我的事情難道就是小事?”

“殿下也是怕陛下責問嘛!再說,他也是真心擔心公主的安危。”花滿樓勸道。

“算他還有點良心。”李鈺笑了笑,伸了伸痠痛的四肢,嘆道:“趕緊的弄水來,我要洗澡。這一路奔跑,一身泥一身汗,這酸臭味隔着十里八鄉都聞到了。”

花滿樓忙道:“已經準備好了,公主請進內艙。”

當李鈺終於把自己泡進溫熱的水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骨頭已經散了架,以至於從浴桶裡出來的時候差點直接摔趴下。

“姑娘小心點,這地上有水,很滑。”一個婦人忙上前扶住她,低聲勸道。

“沒事兒。”李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道,“就是泡的有些久了,身子沒力氣。”

“那姑娘快去躺一會兒,咱們燉了魚湯,我去給您端來。”

李鈺點了點頭,在榻上躺了下來,眼睛一閉上就睡了個天昏地暗,至於那婦人端來的魚湯,她完全沒喝上,睜開眼睛的時候,花滿樓剛好進來告訴她:“公主,我們馬上就到渝陽了。”

“這邊究竟出了什麼事情?”李鈺一直沒來得及問這件事情。

花滿樓忙回道:“自從七爺被盼監禁一年關進刑部大牢,西南這邊的皇家銀行就沒有了分部總督,一直都小事不斷,這次王爺不得已回來,是因爲在春水城發現了大量的假幣。而且這批假幣做工精良,無論是色彩還是紙張,都跟真幣有的一拼。王爺不放心此事,所以稟明瞭陛下,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噢,原來是這樣的事情,他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李鈺皺起眉頭,不耐煩的嘟囔了一聲,又軟軟的靠在榻上閉上了眼睛。

“這事兒可大可小,或許王爺還有別的想法。還有一刻鐘船就可以靠岸了。”花滿樓笑了笑,建議道:“公主要不要換身衣裳好好地打扮一下?”

李鈺笑了笑,說道:“是該好好地打扮一下,咱們不動聲色的去西南王府。據說西南王府氣派的很呢,也不知道咱們隱去身份能不能進得了那扇門?”

“這個可不少說,公主想試試咱們就試試唄。”花滿樓笑呵呵的說道,“難道公主是不放心王爺,怕他在家裡藏了小的?那樣的話咱們可不能從正門進,咱們趁着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地翻牆過去堵人才行。”

“你什麼時候也這麼貧了?”李鈺笑罵道,“看來我真是太好脾氣了,你們這些傢伙們的尾巴要翹上天了。”

“看公主這些天累死累活的就爲了跑來跟王爺見一面,屬下有感而發罷了。”花滿樓笑着搖搖頭,轉身退了出去。

睡了一覺之後,李鈺覺得渾身更加痠痛,但也還是硬撐着起身,從包袱裡拿出一套冰藍色裙衫穿上,她已然不怎麼會梳頭,只把尚有些溼的長髮鬆鬆散散的編成一根麻花辮從肩膀上拉到胸前,從一羣上扯下一根冰藍色的絲帶綁住。

藉着船艙裡的圓鏡照了照,總覺得面色太過蒼白憔悴,連嘴脣也沒幾分血色,於是隨手翻了翻鏡子下面的梳妝鏡,找出一盒胭脂膏子來用指甲挑了一點湊在鼻尖聞了聞,是甜甜的玫瑰香,便蹭了一點在脣上,輕輕地揉開。看着鏡子裡的自己蒼白的臉色頓時有了幾分顏色,她方淡淡的笑開。

士爲知己者死,女爲悅己者容。這話真是不假啊!李鈺默默地嘆了口氣,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爲了一個男人而在乎自己的容顏。也會做出對鏡抹胭脂這麼庸俗的事情來。

船靠岸,李鈺在花滿樓等七八個人的簇擁中下船,然後僱了一輛馬車往西南王府去。

趕車的車伕一聽說去西南王府,便笑道:“幾位想必是原來的客商吧?小的勸你們還是先在咱們渝陽城安頓下來再去拜訪西南王,咱們西南王府的大門可等閒進不得。”

“此話怎講?”花滿樓有心探聽消息,便開始跟車伕閒聊。

“西南王是誰啊?那可是咱們西南一帶的霸主啊!可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

“這話說的也是,不過我們是有大宗的生意送上門啊,相信西南王也不會拒之門外吧?”

“大宗的生意?哎!你們還真是……咱們西南王能瞧得上什麼大宗的生意啊?生意上的事情他老人家根本就不理會好吧?你別看鄙人是個趕車的,鄙人對渝陽地界兒的大小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要好好地討教討教了。”花滿樓拱手道,“我們也是聽說西南王這幾日剛從京都回來,所以纔想要上門拜訪。”

“唉!”車伕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瞞您說,這幾日我都送了六撥人去西南王府了,沒有一撥能進得了那扇門。所以纔好心勸你們,想要拜見西南王,還是現在渝陽安頓下來,慢慢地等機會吧。”

“哎呦,這麼說,王爺真的很忙啊。”花滿樓故意驚訝的嘆道。

“是啊!”車伕說着,轉頭往車內看了一眼,又低聲說道,“還有,我看你這位兄弟是個實在人,就好心提醒你一句,西南王可是大周公主的夫婿,聽說大公主很是個厲害人兒,你怎麼還……哎,雖然渝陽天高皇帝遠,這送女人的辦法,恐怕也是行不通的。”

花滿樓聽了這話都要忍不住笑噴,一邊辛苦的忍着,一邊裝出驚訝的樣子來問:“啊喲?不至於吧?你也說了天高皇帝遠了。大公主遠在帝都城,哪裡會曉得渝陽城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我聽說自從王爺回來之後,咱們渝陽城裡有頭有臉的人家都上門拜訪,也有不少人送了美人進去,卻都被送了出來,還有幾個不安分的直接被送去了春香閣。嘖嘖——能送進西南王府的姑娘,至少都是大商家的女兒,說不得也都算得上是大家閨秀,就這樣被毫不留情的丟去那種地方……太可惜了啊!”車伕說着,又連連咂舌。

“明明知道西南王跟大公主聯姻,這婚事還沒辦就往王府裡送美人,這事兒也的確說不過去。這萬一讓皇上知道了,西南王也是不小的罪過。”另一邊的龍辰,冷冷的說道。

這車伕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搖頭晃腦的嘆道:“罪過倒也罷了,就向老兄說的,渝陽城天高皇帝遠,那皇帝老兒的兵馬只怕也踏不進渝陽城。只是聽說,王爺是怕大公主生氣才這樣做的。都說皇室女兒驕縱蠻橫,可這……哎!女人太厲害了,終究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啊。”

李鈺坐在馬車裡,本來沒把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當回事兒,但是架不住一路上都聽這該死的車伕說大公主如何厲害,如何嫉妒成性,可憐西南王如畫兒一樣的美男子竟落入了那樣的女人手裡,將來怕是沒幾天好日國云云,於是肚子裡的火氣被一點一點的勾了起來,等到再被巍峨的漢白玉牌坊前面的西南王府兵攔住去路時,這火氣再也按不住了。

“去,告訴你們家王爺,就說本公主來看他了!”李鈺站在馬車的車轅上,居高臨下呵斥着那個攔住馬車的府兵。

“什麼?公主?你……你是公主?那我還是王爺呢。”府兵斜了李鈺一眼,不滿的擺擺手,“哪裡來的毛丫頭也敢來這裡撒野,趕緊的走走走……”

花滿樓上前去一把抓住府兵的衣領,在他嚎叫之前拿出自己的腰牌塞到他的懷裡,低聲罵道:“混賬東西,拿着這個去找關山或者長策!腿腳快點的話或許公主還能饒了你的小命!”

這府兵是渝陽本地人,長這麼大也沒見過烈鷹衛,自然不認識烈鷹衛的腰牌,不過他墊着手裡的黑玉腰牌,看着上面精雕細琢的鷹紋就覺得這不是個簡單的物件兒,於是轉身撒丫子就跑,一溜煙兒跑去了門房,把這腰牌遞給了西南王府門房的管事。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西南王府的大門吱呀呀被打開,一身月白色燕服的雲啓急匆匆迎出門來,身後跟着一隊十幾名西南地方官員以及護衛。

一行人呼啦啦行至馬車跟前,全部隨着雲啓的躬身而跪下去。

“雲啓拜見公主殿下。”雲啓微微一躬,卻一直擡着頭,目光宛如實質膠合在李鈺的臉上怎麼也撇不開。一個多月不見,她黑了。瘦了。

一臉的憔悴和大大的黑眼圈足可見她吃了不少苦頭兒。

還有,她居然用了胭脂?

酸酸的感覺一下子添滿了雲啓的胸口,滿的幾乎要溢出來。

李鈺站在車轅上,低頭看着眼前的人不說話。

他還是那麼美,風采還是那麼清雅高華,氣度還是那麼從容淡泊。一如夢中的樣子,從不曾改變。彷彿泰山崩於前也驚不到他一分一毫。

“鈺?”雲啓躬身之後緩緩地直起了腰身,仰着臉肆意的看着她,低聲叫她。

李鈺扁了扁嘴巴,不滿的哼道:“你王府的大門還真是不好進呢!”

雲啓微微一笑,上前兩步走到馬車跟前,在一衆人等驚掉了下巴的神情中,伸手把李鈺從車上抱下來,轉身往回走,並低聲嘆道:“又輕了些,你怎麼還是這麼不懂照顧自己?真是叫人操心。”

李鈺自然不會顧及西南諸位地方官不忍直視的目光,至於護衛們——近身護衛都已經見慣了她的隨意放肆,其他的人都把頭埋進胸口裡去了,誰敢多看一眼?

她只是伸手勾着雲啓的脖子把臉貼在他的頸側,低聲說道:“我從西涼城趕到這裡,只用了六天的時間。”

雲啓抱着她的手臂猛然一緊,低頭皺眉瞪她,啞聲道:“你是要急死我嗎?”

“我很想你。”李鈺壓低了聲音,柔得發顫。

雲啓只聽到轟隆一聲,一顆心被轟成碎片,每一片兒都浸着蜜燉着燉着就化了,從心口甜到嘴角,有這麼一句話,他做什麼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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