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 78 章

朔玉在心裡嘆道, 既覺得不會遇上比顧憫更好的,那當初又爲何那般狠心將人賜死。

自從顧憫死後,朔玉在皇帝身邊伺候, 一天天覺得皇帝的心思越來越難揣測, 心計也越來越深不可測。

世人只看見皇帝不上朝一心沉迷修仙之術, 卻不知前朝早已遍佈了錦衣衛和東廠的眼線, 京城之外, 則有六扇門的高手密探四處活動,皇帝不出門卻知天下事,全國各地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藩王們還夜郎自大不把皇帝放在眼裡, 殊不知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走進了皇帝的陷阱裡,何時收網將獵物一網打盡, 都只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朔玉雖然已經升做了掌印太監, 但伴君如伴虎, 皇帝賦予他的權力越大,他伺候起沈映來就越發謹慎小心, 有顧憫的前車之鑑,誰還敢恃寵生驕那就是自己找死。

“對了,”沈映甩着寬大的袖子步履悠閒地走出丹房,往東暖閣走過去,問身後跟着的朔玉, “剩下的那幾個孩子, 都有誰家的?”

朔玉不假思索地答道:“回皇上, 有越王嫡長孫, 年五歲, 福王嫡子,年四歲, 肅王嫡子,年五歲……”

朔玉將那十個孩子的身份依次介紹完,東暖閣也到了,宮人們端着點心水果進來,沈映在丹房裡打坐冥想了半天也有些餓了,坐下隨手拿了塊芙蓉糕咬了一口。

之前三十多個孩子的初選考覈,沈映並沒有露面,只是親自制定了考覈方式,其他的都交給了翰林院去做,這些通過初選的孩子長什麼樣他還不知道,於是沈映便打算在最終選拔嗣子之前,先見一見這些孩子。

沈映吃了一塊芙蓉糕,手指上沾了些點心渣,拿帕子擦了擦手,淡淡道:“都才四五歲,正是坐不住的年紀,難爲他們被拘在內書堂鸚鵡學舌似的讀了一個多月的書,都怪可憐的,明兒個立夏,就放孩子們一天假吧,帶他們過來永樂宮見朕。”

朔玉微笑着道:“臣明白了,那臣交代御膳房明日做些小孩子愛吃的點心送到永樂宮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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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三月末,天氣又逐漸熱了起來,沈映體質畏熱,尚衣監給他用上好的蠶絲織就的織金羅做了幾身道袍,比之龍袍,穿起來既鬆快又清涼。

第二日,各王府的嫡子嫡孫們被負責伺候他們的太監領進了永樂宮,沈映命人在偏殿裡擺了宴席招待他們,都是一些小孩子喜歡吃的果子點心,是以孩子們一進來便聞到了滿屋子的糕點甜香。

四五歲的小孩子,正是饞嘴喜歡吃甜食的年紀,看到兩旁桌子上面擺着的造型精緻的糕點後,不由自主地偷偷嚥着口水,不過雖然饞,但還記得家裡大人教的規矩,一個個像小大人似的,目不斜視地走到御座前,動作笨拙卻有模有樣地給沈映下跪行禮,奶聲奶氣地請安。

沈映穿着繡着龍紋的道袍坐在臺上,眉目和善卻不失威嚴地看着地下的孩子們,等所有孩子都請完安,他擡了擡手讓孩子們免禮起身,讓太監們把他們帶下去入座吃點心。

這些孩子都穿着五顏六色的錦衣,長得也都是粉雕玉琢,乍一看上去,似乎個個都挺聰慧的,也判斷不出孰優孰劣。

孩子們坐下來後,一開始還有些拘謹,不敢拿桌上的糕點吃,直到他們中間一個個頭最高的孩子先帶頭拿了塊棗泥糕,其他人見他吃了並沒有事,這才放心地紛紛拿起桌上的糕點小口吃起來。

沈映注意到了這一幕,不由得對那個第一個吃糕點的孩子產生了好奇,招來朔玉指着那個孩子問道:“那是誰家的孩子?”

朔玉眯着眼往臺下自習辨認了一下,回答道:“回皇上,那是肅王家的世子。”

沈映笑了下,“這孩子倒是膽兒挺大的,像是這些孩子裡的頭兒。他叫什麼?”

朔玉回憶了一下,然後道:“回皇上,世子好像名叫沈懷容,今年剛滿五歲,是肅王膝下唯一的子嗣。皇上眼光好,教書的師傅也說,肅王世子是這些孩子裡最聰穎的,而且小小年紀便很有大家風範,這些一起讀書的孩子都很聽他的話。”

沈映挑了下眉,有些奇怪,既然這孩子是肅王府唯一的繼承人,那肅王爲何還送兒子來選嗣?他難道就不怕肅王府絕嗣?

不過他也知道點兒肅王府的情況,肅王雖然是藩王,但卻對權力名利不甚感興趣,肅王妃生世子的時候不幸難產過世,自肅王妃死後,肅王便不太理王府裡的事,常年遊歷在外尋仙訪道,平日裡肅王府都是在靠老太妃打理支撐,肅王一家倒也算是與世無爭。

肅王家這孩子生母早逝,生父又常年不在家,到了御前卻一點兒不怯懦畏縮,舉手投足大方有度,可見老太妃素日教養得不錯。

沈映不禁多看了沈懷容兩眼,可惜因爲座位離得遠,瞧不清楚,便吩咐人把沈懷容領到臺上來讓他仔細打量一下。

太監領着沈懷容過來,沈懷容並不需要旁邊太監的指引,撩起衣襬穩穩當當地跪下給沈映叩頭行禮,吐詞清晰地道:“肅王世子沈懷容,請皇上聖躬金安。”

沈映和藹地道:“朕安,免禮。”

沈懷容又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低着頭在沈映面前站好。

尋常人面見龍顏,都要誠惶誠恐,兩股戰戰,一個年僅五歲的孩子,能做到不怯場還不忘規矩,已是相當難能可貴。

沈映打量沈懷容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些,“把頭擡起來,讓朕好好看看你。”

沈懷容遲疑了一下,然後慢慢擡起頭看向沈映,等到看清了沈映的樣子,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兒靈動地轉了轉,又迅速地垂下了眸子,到底還是個孩子,見到生人還是免不了害羞。

可沈映卻皺起了眉頭,雖然剛纔只是匆匆對了下眼,但看到這孩子眼睛的時候,忽然從心底生出來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就好像在哪裡見過這雙眼睛似的。

沈映凝視着沈懷容,“你再把頭擡起來,讓朕仔細看一看。”

沈懷容聞言,只好小心翼翼地再次擡起頭,不明所以地看着沈映眨了眨眼。

這一次,沈映看清了這孩子的長相,眸光不由變得探究了起來。

沈映傾斜身體,眼睛盯着沈懷容的臉,低聲問朔玉道:“你覺得這孩子長得像誰?”

朔玉定睛往沈懷容臉上一端詳,這下他心裡也不由得暗暗一驚,這眉眼,這鼻子,不就是一個活脫脫的縮小版顧憫嗎?若不是知道沈懷容的確是肅王親生兒子,怕是說他和顧憫是父子都有人信!

怎麼會這樣?

沈懷容見沈映一直在用複雜的眼神看着自己,就算是比同齡孩子早熟些,這時候也有些怕了,低下頭躲開沈映的注視,囁嚅地問:“皇上,是不是懷容犯了什麼錯,惹您不高興了?懷容給皇上賠罪,請皇上不要生懷容的氣。”

說着,又給沈映行了個規規矩矩的禮,白白胖胖的小手學着大人做拱手的動作,毛茸茸的腦袋像只小獸一樣耷拉着,瞧上去怪可憐見兒的,叫沈映哪裡生得出什麼氣。

“朕沒有生懷容的氣,朕只是看懷容覺着親切,所以纔多看了你兩眼。”沈映從面前的碟子裡拿了一塊糕點,朝沈懷容招了招手,笑容親和地道,“懷容過來,到朕這兒來。”

沈懷容繞過矮桌走到沈映身旁,雙手從沈映手裡接過糕點,細聲細氣地道了聲謝,也沒急着吃糕點,安靜乖巧地站在一旁等着聽沈映發話。

沈映轉過身,揉了揉沈懷容的頭頂,和藹地問:“懷容,朕問你,你想不想做朕的兒子?”

沈懷容頭歪向一邊,好像在思考答案,過了一會兒,才說:“回皇上,懷容想做,又不想做。”

沈映難得對一個孩子的話產生興趣,笑着問:“這是怎麼說?”

沈懷容擡頭認真地看着沈映,說:“祖母跟懷容說過,如果懷容給皇上做了兒子,那以後,懷容就不能回肅王府了,也見不到祖母和父王了,懷容捨不得祖母和父王,所以不想給皇上做兒子。但是祖母又和懷容說,如果皇上一直沒有兒子,那將來大應就會打仗,就會死很多人,懷容不想打仗,不想有人死,所以如果皇上需要懷容當孩子,那懷容也願意做皇上的兒子。”

沈映聽完沈懷容這番童言童語有些動容,拍了拍孩子瘦小的肩膀,看他的目光含着讚許,“好孩子,懷容是個好孩子。”

沈映能夠聽得出來,這番話質樸純真,不像是有人提前教孩子這麼說的,也正因爲如此,小小年紀就有一顆捨己爲公的仁義之心,才更顯難得。

沈映很是憐惜這個從小就沒爹疼沒娘愛,又懂事識大體的孩子,但更讓他好奇的是,爲什麼一個沈家的子孫,長得會和顧憫這麼像?

等到孩子們吃完了糕點,沈映吩咐人把所有孩子都送回住所,然後密詔凌青蘅入宮,讓凌青蘅派六扇門的密探速速前往肅王府調查肅王妃的身世。

他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湊巧的事,沈懷容長得像誰不好,偏偏像顧憫?而肅王不可能和顧憫有什麼關係,所以原因只可能是出在已經過世的肅王妃身上。

過了幾日,六扇門的密探飛鴿傳書將在肅王府調查到的一些結果傳回了京城,凌青蘅又把結果告訴了沈映。

密探從肅王府裡一個在肅太妃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的嬤嬤那裡打聽到一些內情,原來肅王妃是十五年前,肅老王爺從外面帶回來的一個孤女,芳名玉容,從小養在內宅肅太妃膝下。

本來府裡的下人都還以爲這個女孩是肅老王爺的私生女,沒想到肅老王爺在臨終前,竟然將玉容許配給了自己的兒子。

玉容和世子從小一起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等到給肅老王爺守的三年孝期滿,玉容也正好到了及笄之年,肅太妃便給他們張羅完婚。

成親之後,肅王和肅王妃夫妻恩愛,琴瑟和鳴,可好景不長,一年多後,肅王妃因難產身亡,肅王受不了愛妻離世的打擊,從此對人世間的一切心灰意冷,沉迷修道尋仙,只爲了來世能和愛妻再續前緣。

由密探送回來的消息可知,肅王妃和肅王感情甚篤,不可能做對不起肅王的事,而肅王妃又是肅王十五年前從外面帶回來的孤女,十五年前,恰好是徐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

沈映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肅王妃也是徐家後人?

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徐問階有一雙兒女,既然他能夠在死前寫信求劉太后救自己的兒子一命,那自然也會想方設法保全自己的女兒,所以這個身份成謎的肅王妃,極有可能就是徐問階的女兒,顧憫的妹妹!

只可惜,現在知道真相已爲時已晚,肅王妃五年前難產離世,就算顧憫現在知道自己的妹妹當年沒有死,此刻他們兄妹也是真正的天人永隔,此生再無可能見面了。

這真是造化弄人,時也,命也。

不過老天爺也算對徐家留有一絲仁慈,總還給徐家留下了一個身上流淌着徐家血脈的孩子,怪不得肅王世子長得會和顧憫那麼像,因爲外甥像舅!

沈映已經開始期待,若是顧憫知道了這個消息,他該有多高興,在這世上,他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還有一個孩子,和他血脈相連。

可是還沒等到沈映高興上多久,忽然一天,負責伺候這些孩子的掌事太監急匆匆地衝進永樂宮裡稟報說,肅王世子在御花園遊玩的時候不小心落水了!

沈映那時正在丹房裡打坐,聽到這個消息,驚得差點心跳停止,立即站起來指着過來稟報的太監厲聲問:“人救上來了沒有?!”

太監趴在嚇得瑟瑟發抖,“回、回、回皇上,幸虧發現得及時,世子已經救上來了,只是受了驚嚇,仍舊昏迷不醒着,御醫已經在盡力搶救了!”

沈映深呼吸了一下,穩了穩心神,面色鐵青,語氣冷若冰霜地問:“好端端的,世子怎會落水?你們這些人是怎麼伺候的?”

太監回道:“回皇上,今日內學堂散學散的早,有幾個小主子想去御花園玩耍,奴婢們便帶他們去了,肅王世子本來在假山旁邊玩耍,忽然奴婢們聽到御花園南邊有奇怪的響聲,被吸引走了注意,等到再回頭的功夫,便發現肅王世子掉進了湖裡,是奴婢們伺候不周,請皇上降罪!”

沈映聽太監說完,心裡已經有了數,好好的皇宮大內,御花園裡怎麼會有奇怪的響聲?恐怕這件事不是小孩子貪玩落水,而是有人蓄意謀害。

大有可能是有人故意弄出動靜,轉移走太監們的注意力,然後趁機將沈懷容推下了水!

而害沈懷容的幕後真兇,應該是知道了他格外青睞沈懷容,擔心他會選擇過繼沈懷容爲嗣子,所以纔會處心積慮對一個五歲的孩子痛下殺手,反正肅王府人丁單薄,無權無勢,構成不了什麼威脅,就算死了世子,也掀不起什麼風浪,所以真兇才毫無忌憚。

沈映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個香爐用力砸了出去,心裡怒火中燒,要是沈懷容真的出了什麼事,他怎麼向顧憫交代?對一個無辜稚子都能下得去手,兇手簡直豬狗不如!

也怪他一時大意,因爲不想讓人知道他心裡屬意沈懷容,所以纔沒有派人對沈懷容多加關照,這才讓兇手有了可趁之機。

“傳朕口諭,立即把肅王世子送來永樂宮,再讓所有御醫都過來醫治肅王世子,要是治不好世子,朕摘了你們這些人的腦袋。”沈映神色陰冷,甩袖走出丹房,沉聲道,“宣錦衣衛指揮使、六扇門指揮使、司禮監掌印來見朕!”

沈懷容很快便送到了永樂宮,被安置在寢宮的偏殿住下。

雖然落水後及時被救了上來,但終究孩子太小,落水之後引發了驚悸之症,從水裡救上來後便一直高燒昏迷不醒,四個御醫在牀前一起給孩子診治,卻還是遲遲不能讓沈懷容退燒。

最後御醫們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和沈映稟報沈懷容的情況,如果今夜孩子能退燒便無大礙了,可若是高燒一直退不了,那就算人救活了,恐怕也會影響將來的智力發育。

簡而言之,就是今夜對可憐的孩子來說是個鬼門關,闖過去了萬事大吉,可要是闖不過去,就會燒成傻子。

這次沈映是動了真怒,看來這次他要過繼嗣子的事已經讓某些野心勃勃的人按捺不住了,竟敢肆無忌憚地把手伸到他眼皮子底下來,很好,那人既然敢做,那就得敢當。

沈映下旨讓東廠、錦衣衛、六扇門聯手調查肅王世子落水一案,嚴令三司務必給他儘快查清楚是誰要暗害肅王世子,等到查出了那人是誰,無論最後沈懷容有沒有事,都要讓那人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百倍千倍的代價!

可是就算現在把真兇千刀萬剮,也不能令沈懷容退燒,沈映除了生氣,也爲這孩子的病心急如焚。

月上中天,孩子的燒還沒退,小可憐躺在牀上,雙眼緊閉,額頭滾燙,臉上泛着異樣的潮紅,那麼小小的一個身體,卻要承受病痛的折磨,看着都讓人揪心。

儘管牀前圍了一大堆人伺候,可沈映還是不放心,留在偏殿裡親自盯着人照看沈懷容,此時的他才深有感觸,手握大全又怎麼樣,面對生老病死還是一樣束手無策,這道鬼門關,只能靠孩子自己挺過去。

沈映盤腿坐在旁邊的軟榻上,身體靠着軟枕,閉着眼默默祈禱,在心裡把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如來佛祖、上帝耶穌等各路神仙都求了一遍,求他們保佑這個孩子平安無恙,求他們對徐家仁慈一點,求他們別把顧憫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也帶走。

朔玉一直陪着沈映,見他臉色黯然,好像有些疲憊,忍不住走過去勸道:“皇上,您先去歇着吧,臣替您守在這兒看着。”

沈映沒睜開眼,微微搖頭,“朕沒事,朕要留在這裡,懷容高燒不退,朕放心不下。”

朔玉不明白沈映爲何會對一個之前素未謀面的肅王世子如此上心,難道只是因爲小世子長得和顧憫有點像,所以皇上纔會對肅王世子另眼相待?

朔玉心裡雖然有疑惑,但他知道不該問的別多問,於是安慰沈映道:“皇上放心,有您的庇佑,小世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沈映緩緩睜開眼,眉宇間縈繞着濃濃的憂鬱,鳳眸中滿是自責之色,低聲道:“是朕沒有照顧好他,朕早該讓人把懷容好好保護起來,這樣懷容今天就不會出事了,都怪朕。”

朔玉嘆氣道:“這怎能怪皇上?皇上也不能未卜先知,提前知道有人會害小世子啊,皇上真的不必如此自責。”

沈映轉頭往孩子躺的牀上掃了眼,用力攥緊了拳頭,“若是懷容有個好歹,朕真是無顏去見……朔玉,你說到底會是什麼人,如此喪心病狂,連個孩子都不放過?他們就不怕遭天譴嗎?”

朔玉拿起桌上的水壺給沈映倒了杯熱茶,“皇上息怒,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些人既然做得出來,那將來總有報應到他們身上這一天的。”

有冰冷的肅殺之意從沈映的眼底慢慢浮上來,時隔一年,沈映的臉上已經褪.去了當初少年天子的青澀稚嫩,五官如精心雕琢過,輪廓更加英挺分明,清冷的眉眼間,暗藏着年輕帝王不可侵犯的威嚴,翻雲覆雨,生殺予奪,只在他一念之間。

“你說的對,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相信這一天遲早、很快就會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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