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她的人,誰也不能動!

紀浩淵微愣,皺眉看向黎貴妃。

黎貴妃的脣角帶一點若有似無的笑容,同樣也是看着他。

她的容貌豔麗至極,又帶着一種旁人難以企及的優雅和高貴。

兩個人,四目相對。

紀浩淵突然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聚攏過來。

“母妃一直交代兒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最後,紀浩淵道,一字一頓。

其間她一直注意觀察着黎貴妃的臉色。

黎貴妃臉上笑容經久不變,完美的沒有一絲裂痕。

片刻之後,她便揚脣笑了:“好!這就不枉費本宮對你的一番教導了。”

言罷就擺擺手道:“你去吧,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咱們計劃好的來,本宮這便會竭力配合你,你儘管放手去做就好!”

“是,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了。”紀浩淵起身,又恭恭敬敬的對她施了一禮,然後轉身走出了大殿。

黎貴妃坐在榻上,一動未動,看着兒子的背影沐浴着殿外金色的陽光慢慢融入其中,脣角的笑容裡突然就帶了淡淡的諷刺。

半晌,她又垂眸下去看着自己指上的甲套,道:“單嬤嬤,你說,本宮是不是真的老了?”

單嬤嬤在旁邊收拾着桌子,聞言卻沒有多少震動,只就微笑道:“娘娘怎麼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來?您這也是關心則亂罷了,最近這段時間宮裡宮外他們都不省心,您是累着了。這會兒您若是累了,不妨先休息幾日,萬事,都有二殿下在呢。”

“呵——”黎貴妃低低的笑了聲,神色之間略有幾分自嘲的慢慢道,“這個孩子的脾性是本宮一手調教出來的,他倒是給我爭氣,知道什麼時候都當是以大局爲重,反而是我——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總會時時的想起安成來。”

“再怎麼說公主也是娘娘身上掉下來的肉,您記掛着也是正常。”單嬤嬤道,把旁邊晾的差不多的定驚茶給她遞過來道,“娘娘先喝口茶吧,旁的事,不妨先放一放,眼下這段時間可是決定生死存亡的關鍵時刻,您萬不能自亂陣腳。哪怕是您什麼都不做,也總好過在大戰開始之前就先亂了心。”

“嗯!”黎貴妃點頭,露出讚許的笑容,欣慰的就着單嬤嬤的手背拍了一下,“這些年也虧得是本宮身邊有你,關鍵時刻總能提點着本宮一些,不叫本宮犯糊塗。”

“奴婢服侍娘娘,那是本分。娘娘用得着奴婢,那是福分。”單嬤嬤道。

黎貴妃一笑,目光延伸到外面無邊的暖陽之下,過了一會兒,又道:“小廚房那邊都交代好了嗎?”

“是的,娘娘,奴婢昨兒個晚上就已經命他們備下了。”單嬤嬤回道。

黎貴妃的神色突然明媚了幾分,那眼神甚至於還帶了幾分期待,道:“是啊,本宮早就想要見一見那個丫頭了,這回算是終於如願了。”

單嬤嬤微笑了一下,沒有多言。

行宮裡,明樂收到黎貴妃送上門的帖子卻是十分意外的。

“昨天東宮之內纔剛剛設了接風宴,她若是真的對我感興趣,昨天直接赴宴也就是了,何必今天再特意另外下一封帖子?”明樂把那帖子扔到桌上,擡頭朝書案後頭的宋灝看去。

她和宋灝雖然是客人,但是因爲現在大興朝中的局勢複雜,說兩人是樹大招風也不爲過。

昨天太子東宮的接風宴纔剛過,黎貴妃就迫不及待的設私宴招待她——

這意圖是不是太過明顯了些?

宋灝正坐在案後處理公務,聞言也未擡頭,只就慢慢說道:“那個女人的性情和她的出身有關,昨天她若是紆尊降貴爲了見你特意去東宮走一趟,落在外人眼裡,豈不是掉了她的身價?”

黎貴妃的出身不高,卻是憑着得天獨厚的美貌和手段縱橫大興後宮數十年,一路躍居貴妃之位權傾後宮,這個女人並不簡單。

明樂聞言,倒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端起茶碗抿了口茶道,“我原來一直覺得這黎貴妃當是個心機深沉不可小覷的人物,這麼看來倒是我高估了她了?”

“在這世上,誰沒有點這樣那樣的怪癖和毛病?”宋灝彎了彎脣角,並不十分在意,“你要是懶得去見她,直接推了就是。反正咱們昨天才剛剛抵京,休息幾日也在情理之中,誰也不能說什麼。”

“這不是當衆打她的臉嗎?”明樂撇撇嘴,對宋灝說風涼話的習氣頗有幾分不滿,“現在咱們遠來是客,凡事不是都該儘量低調纔好,你卻上來就教我得罪人,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

宋灝提筆在奏摺上下批註,神色始終淡淡的,“黎貴妃那人,不僅僅有個自認爲高人一等的毛病,而且還是個有仇必報,狠辣多端的主兒,我們和她之間已經夾着紀紅紗那一筆了,本來就不可能交好,所以你若是懶得見她,也就不必費心思和時間了,直接推了就好。”

“是麼?”明樂不悅的擡頭朝他看去。

聽宋灝的言下之意,他應該是掌握了有關黎貴妃的所有檔案資料的,可是卻沒有告訴她。

宋灝拿眼角的餘光瞥見她的臉色就笑了笑,暫時擱下筆,從那堆奏章的最下面抽出一個信封扔到桌案另一頭,“這裡面有你想要知道的,你自己看吧!”

明樂聞言,知道他居然藏私就更加鬱悶。

不過這會兒宋灝有公務要處理,她也就忍了,過去拿了那信封回來,抽出裡面的東西看着打發時間。

宋灝蒐集到的這些算是十分齊全的,並沒有什麼深刻的內容,與其說是密報,不如說是一本生平記事,把大興國中各方勢力,上至皇帝、榮王,下至幾個得寵的妃子乃至於太子、皇子,再加上幾個權臣這些年來做過的大大小小值得考究的事情全部記錄在案。

雖然沒有深刻的剖析,但是用作參考,以此來揣測一個人的性格作風卻是足夠了。

明樂平時就好看遊記,看起這些來倒也不覺得乏味,就當是打發時間了。

她關注的重點自然是在紀千赫身上,十四歲臨陣斬帥,取而代之,南征北戰數十年,在戰場上無往不利,謀略過人,手段亦是有着常人難以企及的強橫毒辣,是個叫周邊敵國聞名喪膽的蓋世英雄,一宗一宗的看着他南征北戰的相關史料記載,明樂心中更是唏噓不已。

有這樣一個男人,驚才豔絕,盛世武功,被尊爲大興的“戰神”的確是實至名歸。

而與之相形之下,大興現任的這位皇帝紀千赫就實在是上不得檯面了,年輕的時候雖然庸碌,但好歹是循規蹈矩算是個品行端正的儲君人選,可是這幾十年下來整個人已經腐糜不堪。昏聵無能,沉迷女色,大半的心思已經從前朝轉移到了後宮,猶且是近幾年,連早朝也都接二連三的廢棄,甚至於半年前的一場重病之下竟然直接撒手不管,把朝政拋給了太子打理。

大興有一位這樣的皇帝,想來如果不是靠着榮王的名望和手段支撐,早就被周邊列國蠶食的連渣都不剩了。

明樂看的,頻頻皺眉,因爲太投入,就連宋灝何時走過來的都不知道。

宋灝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拉過她過去,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抱了,下巴抵在她的肩窩上,目光也一併落在她手上那打資料上笑道,“瞧你這都是什麼表情,和咱們有什麼關係?就做笑料,你看看就好,沒必要當真。”

明樂側目看向他的臉,“你公務處理完了?”

“嗯!”宋灝點頭,下巴抵在她的肩頭,聲音很有幾分慵懶的意味道,“怎麼樣,看完了這些有何感想?”

“什麼感想?”明樂莞爾,把那打紙扔回桌上,靠在他的懷裡道:“你也說了叫我不必當真,只做笑料看看就好。說起來大興的這位皇帝也當真是荒誕的很,看來現在他朝中若不是有榮王撐着,一則威懾周邊蠢蠢欲動的小國,二來也壓制着那幾位皇子的舉動,否則還不定亂成什麼樣子呢。”

“是啊!”宋灝點頭,嘆了一聲就沒了後話。

明樂扭過身子,雙手摟着他的脖子,拿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聲音裡含了笑意道,“你是不是也特別好奇,想要見他一面?”

“說不好奇那都是假的。”宋灝道,就勢啄了啄她的脣,“不過他既然到現在還不肯露面,那麼必定是還有他後面的算盤,我們等着就是,總會等到他出現的那一天,我就不信他特意設計把我引來,會一直藏在背後不出現。”

“阿灝!”明樂往他懷裡蹭了蹭,臉上笑容卻是慢慢斂去,“你心裡現在是在想什麼?也不能跟我說嗎?”

宋灝一愣,隨即便彎起眼眸笑了笑:“說的什麼話?倒像是我有什麼話瞞着你似的。”

他說着就想要放下明樂起身。

明樂卻是死死的抱着他的脖子沒讓。

“樂兒——”宋灝無奈的長出一口氣。

“我知道你這一趟爲什麼不想叫我跟着你來大興。”明樂突然說道,語氣很柔很低,但是卻有種倔強的執着。

感覺到手邊宋灝的身子略一僵硬,她便刻意迴避不去看他的臉,只把自己的臉孔埋在他的頸邊繼續道,“其實你心裡已經很清楚了,母后和榮王之間所有的必定只是私怨,只是這一場怨憤的源頭真要深究起來,卻叫人十分的迷濛和彷徨。當初你得到的資料顯示,當初母后唯一有可能和榮王之間有所交集的時間只有她隨外祖父一起駐紮桓城的那段時間,那時候大興壓在邊境的主帥則是紀浩禹的外祖,鎮國將軍蘇武霂,榮王曾任監軍,但是他到那裡之後不過僅僅三個月母后就傳出身染惡疾的消息回了盛京。在那之前母后的身體一直都很好的,不可能無緣無故的染病,如果不出所料的話,其中緣由,應該是會和榮王有關的吧?”

“樂兒——”宋灝終究也只是無奈的想要打斷她。

“你讓我說完!”明樂卻是不肯,固執的繼續,“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而已,那段時間之內也並沒有明確的跡象顯示母后和榮王之間結仇,那麼短的時間之內能叫一個人記恨一生而不得忘懷的,其實——”

明樂說着,心情突然就沉重了起來。

她使勁的把臉藏在宋灝的頸邊,努力的說服自己不要去看他的表情,因爲——

她不想看到他的狼狽或是難堪

“我知道這樣在背後猜忌母后的私事實屬不孝,可這些事並不是逃避就能解決的。榮王對待母后時候的態度就已經可以說明一切了,這些年他使盡了所有手段,不止一次的讓母后陷入危機,但是自始至終都留了一線,決計不肯傷她的性命。”明樂抱着他,慢慢說道,“能讓他這樣做的原因無外乎只有兩種,一種就是真是痛恨入骨,一定要將她親手手刃才能解開心頭之恨。而另一種——則是他根本從頭到尾都不想要她的命!”

當初兩人唯一有能有的交集就只可能是發生在桓城的那三個月,依照兩人當時的身份,如果說是讓他們能夠結成生死大怨的理由——

除了男女之情,着實也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

那段時間,蘇武霂的養女蘇溪也在軍中,綜合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這三人之間一定曾經發生過什麼交集,而這交集的始末纔是困擾他們至深的關鍵破譯點。

明樂能夠想到的,宋灝自然也能想到。

可是——

這麼久以來心照不宣,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出來的。

因爲那個人是他的母親!

可是最終,這一層窗戶紙還是要捅破的。

明樂說這些話的時候一直都在迴避宋灝的表情,宋灝在幾次開口都被她打斷之後終於也放棄了,這會兒聽她說完才擡手用力的揉了揉她腦後髮絲。

他的脣貼在她的頸邊,有微熱的氣息吹拂過來。

好半天才字字平靜的開口道:“我最新拿到的消息,已經確定,當初造成蘇皇后被廢的那場巫蠱案實則是出自榮王之手。”

他的聲音很冷靜,甚至有些平和的過了分。

明樂聞言,卻是心頭巨震,整個身子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個字一個極爲緩慢的說道:“所以你是說——”

“我不知道!”宋灝苦笑一聲,搖了搖頭,“人很多都在揣測,說是蘇皇后當年入宮實屬無奈,是榮王被大興皇帝橫刀奪愛,可如若事情真是那樣的話,他又怎麼會下了那樣的狠手?一場巫蠱案,死的是整個中宮,乃至於蘇皇后的母家鎮國將軍府也被株連全部折在了上面。”

如果說是因爲愛,誰人會因爲愛而做出這樣慘絕人寰的事情來?

可是——

榮王和蘇皇后之間又怎麼會有這麼大的仇怨?

整個中宮加上蘇家滿門,這樣的代價絕對是叫那女人在身死之餘都不得瞑目的。

傳聞中的蘇皇后是個溫柔婉約的女子,大家閨秀,毓質名門,試想那樣一個女子,又怎麼會和榮王之間惹上那樣不死不休的仇恨的?竟然不惜親自設局要她的命?

明樂的心裡一陣一陣的發冷。

她突然覺得,紀千赫那人其實就是個瘋子吧?

短暫的震驚過後,她便是腦中靈光一閃,突如其來的又撲入一個念頭,這個念頭瞬間便讓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神情慌亂的去看宋灝的臉:“這件事,紀浩禹知道?”

“八成吧!”宋灝道,神色凝重之餘也有幾分苦澀,“當年事發的時候是在邊城附近榮王的那處獵場莊園上,蘇皇后死的時候,紀浩禹就在身邊。”

明樂的腦中紛亂,不斷出現的都是紀浩禹那張笑的風生水起妖冶絢爛的笑容,越是這樣想着她就越是覺得恐怖,近乎手腳冰涼。

眼見着自己的母親慘死,整個母家被屠,這樣的深仇大恨之下他還能沒事人一樣笑出滿臉的風情,這得是要被多大的意志力支撐着才能做到?

捫心自問,明樂知道,她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

尤其——

這些年紀浩禹還是依附着榮王,在他的庇護之下討生活。

每時每刻面對自己的殺母仇人而容色不改,如果他是真的不知道內情也還罷了,否則——

可是紀浩禹那麼精明的一個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這一點想都不用想。

“所以以前倒是我多想了,不管紀浩禹要不要奪位,他和榮王之間都必定要有一場殊死搏殺。”明樂的神色一凜,心裡還是抖的厲害。

“其實說起來我卻是十分佩服紀浩禹的。”宋灝道,“他的無論是心智還是耐力,都是我比不得的。在這樣的流言蜚語之中,在所有人異樣和鄙棄的注視之下還能那般風生水起的活到現在,這個人——的確是有和榮王一決高下的資本。”

“這樣說來反而是我們高估了自己的分量了?”明樂聞言,不由的調侃一笑,“這一場註定了就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戰爭,我們兩個不遠千里而來,難道就是爲了給人做炮灰的嗎?”

紀千赫既然設計了宋灝過來,他們倒是想要作壁上觀只當觀衆,可事實並不允許。

“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宋灝也笑,擡手颳了下她的鼻子,下一刻臉色卻又馬上沉寂下來道:“榮王對我應當是沒安好心的,卻不知道紀浩禹又是怎麼個心態。”

“他會拉攏你,用你作爲他對抗榮王的同盟嗎?”明樂也重新整肅了神情,“畢竟——這樣算下來,你們是擁有共同的敵人的。”

“你說呢?”宋灝卻是不答反問。

明樂的表情一怔,隨即便是瞭然——

如若紀浩禹有意和宋灝聯手對付榮王的話,那麼在他們進京的這一路上他就應該有所表示了。

可是——

他沒有!

他是準備孤軍奮戰了?

“可是以他現在的實力,根本就無從和榮王抗衡!”明樂道。

“如果我被逼着先出手呢?”宋灝的脣角牽起一個笑容,那笑容之中用意深刻,“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果榮王針對我的意圖更盛,這便宜他就只等着撿起就好了。”

“你們是表兄弟!”明樂道,卻有點底氣不足。

宋灝一笑,並沒有當回事:“可是從一開始,我也沒有準備站在他的立場做些什麼。”

明樂瞭然。

是了,無論是宋灝還是紀浩禹,他們雖然說是帶着血緣上的關係,可畢竟——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而且又有各自的政治立場,都擔着各自的責任。

在紀浩禹處境艱難的時候,宋灝不可能拋開大鄴萬千子民的生死不顧而主動施以援手,幫他和榮王抗衡。

而同樣,紀浩禹在對抗榮王的時候,如果他需要一把好刀的話——

送上門來的的宋灝就是不二人選。

兩人之間雖然有了血脈的牽連,但是如若要真的算起來——

其實和陌生人也沒什麼差別。

這種關係,從彼此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被打下了烙印,不是薄情寡義,而是——

一種高高在上的無奈。

“阿灝!”明樂仰頭去看宋灝的臉,擡手輕輕觸了觸了他的面頰,眸子裡慢慢染了一絲笑意道,“其實現在,我倒是寧願母后和榮王之間曾經會有些故事的。”

宋灝一愣,神色困惑。

“那樣或許他就會看在母后的面子上,不會對你下狠手了。”明樂道,脣角彎起帶了絲俏皮的笑意。

然後她便攬着他的脖子又把臉埋他的頸邊不吭聲了。

這樣的話說出來,多少算是對姜太后的褻瀆。

可她就是很怕,在看了紀千赫戰功彪炳那麼多的戰績之後,她對那個人的戒備和恐懼已經攀升到了極點。

從來就沒有像現在這樣的不安過——

那個男人,未曾真正打過照面,已經給了她太多的壓力。

“樂兒!我就是不想你擔心,所以之前纔不讓你跟着來的。”宋灝自是察覺她的情緒起伏的厲害,便將她緊緊的擁在懷裡,吻了吻她的臉頰,“我原來是不想叫你知道這些的,可是這一次既然是榮王有意爲之一定把我逼到了這裡來,他就絕對不會不出手。不管他和母后之間有的是怎樣的仇怨,他對我,都決計不會容情。這些事,我必須讓你知道,你才能提前有所防備。”

如果榮王和姜太后之間有仇,那麼就是母債子還,而如果是有情——

宋灝則是他愛慕之人和別人的兒子,想也知道,在他的眼裡必定會成爲眼中釘。

就目前的情況,說兩人有仇,似乎更加順理成章一些,可若說是有情——

這一點根本就無跡可尋。

“我們不說這些了好不好?”宋灝又吻了吻她的鬢邊,“不管榮王和紀浩禹之間各自打的是什麼主意,咱們不上當也就是了,難不成還真要給他們做槍使不成?”

“嗯,你說的對,我們不上當就是了!”明樂重新振奮了精神,露出笑容來。

兩個人相視一笑。

明樂便起身整理了衣服,“好了,你繼續忙吧,我要回去收拾一下進宮去會一會黎貴妃了。”

“嗯!”宋灝點頭。

其實雖然說是不摻合,現在他們人已經在這裡了,真要置身事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只是口頭上找個安慰罷了。

荊王府。

紀浩禹站在書房的一扇窗前,也不知道是立了多久,紅玉從院外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他肩頭上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花瓣。

這日他倒是沒有再穿紅,一身素白的棉質長袍熨帖的裹在身上,這樣素淨的顏色卻未能將他眉宇之間的豔色壓下去幾分。

彼時他正兀自失神,一直到紅玉推門進來的時候才被開門聲驚醒。

“回來了?”深吸一口,紀浩禹彈了彈肩頭落花走回屋子裡,大大咧咧的往桌案後頭的椅子上一靠,坐姿還是軟塌塌的,沒長骨頭一般,“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

他的書房和王府裡其他的每一處都一樣,佈置的奢靡華貴,就連書架和多寶格都鑲金嵌玉,沒有絲毫的文墨氣息,整座王府修的金碧輝煌,其奢侈程度在整個帝都他敢認第二就絕對沒人敢認第一。

“是的!”紅玉道,“奴婢已經找了妥當的人故意把當年皇后娘娘的事情散播出去了,這連着幾年殷王都一直在秘密蒐羅咱們這邊的情報,現在這消息應該已經到了他的手上了。”

“嗯!”紀浩禹聞言,只是淡淡點頭。

“爺!”紅玉想了一下,還是有點不放心道,“雖然奴婢做事的時候已經儘量小心了,可是殷王那人您是知道,他未必就查不到線索,萬一讓他知道消息是爺故意透露給他知道的,他會不會——”

“你怕他不信?”紀浩禹道,勾了勾脣角。

紅玉垂下頭,算是默認。

紀浩禹拿眼角的餘光掃她一眼,把拇指上一個墨玉扳指取下來把玩着道:“本來就是確有其事,就算他能懷疑我散播這個消息給他的用心,事情他還是得要認的。”

他從沒指望宋灝會站到他的這邊來,但是給他上眼藥,讓他對紀千赫起戒心的事,自然還是做的越多越好。

紅玉有點拿捏不準他的心思,也不敢隨便揣測,只道:“還有就是黎貴妃今日下了帖子,要在交泰殿設宴招待殷王妃。”

“她席上請的都是女眷吧?”紀浩禹道,似乎也不意外。

“是!宮裡的幾位娘娘,再就是幾位王妃了,排場不大,算是皇家的家宴吧。”紅玉道。

“知道了!”紀浩禹道,想了一想,眸子流轉突然就多了幾分玩味,“那人還是沒有動作嗎?”

紅玉當然他知道他口中“那人”是指的紀千赫,神色不覺得凝重幾分,搖頭道,“一直沒什麼動靜,似乎一時半刻並沒有和殷王正式碰面的打算。”

“是麼?”紀浩禹的笑容越發的絢爛起來,半晌,搖頭道,“有意思,本王的這位皇叔還真是個沉得住氣的。”

“王爺——”紅玉被他這樣笑着不禁就有些心驚。

“罷了,看在這麼多年他待本王也算不薄的份上,既然他們的耐性都好,那麼就由本王來燒這第一把火,送皇叔一個順水人情吧。”紀浩禹道,說話間眉目之間的笑意已經盡數散去,“老頭子不是吩咐了讓太子負責招待宋灝一行嗎?你把他們這段時間之內的具體行程安排拿給本王,順便再把芸兒叫來。”

“是,王爺!”紅玉領命,一句廢話沒有的轉身退了出去。

紀浩禹靠在椅背上,眼底的神色一片清明——

所有人都料準了他會以不變應萬變,可是他就偏偏不要。

既然沒有人願意先出手,那麼就由他來做這個惡人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黎貴妃宮中的宴會設在中午,明樂倒也沒什麼好準備的,直接回去換了身衣服就命人備車進宮。

本來紀浩桀叫人送信過來說是要約宋灝對弈,不過宋灝沒興致去和他套近乎,就命人推了。

明樂獨自入宮,彼時黎貴妃宮中女官已經在宮門處守候,見到她的車駕過來便十分恭敬的上前來請,又命人擡了軟轎過來。

黎貴妃的寢宮佔據了大興皇宮最核心的位置,和皇后居住的中宮並駕齊驅,一左一右緊緊毗鄰皇帝的寢殿。

帝都這裡氣候好,一路行來都是茂盛一片的花草樹木,鬱鬱蔥蔥的,看着十分喜人。

明樂將轎簾打開一角,隨意瞧着沿路的風景。

四個小太監擡着轎子,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停。

“王妃,到了,請您下轎!”那女官恭敬道。

雪雁上前打開轎簾,長平從另一側把明樂扶下轎。

彼時日上中天,雖然說是這裡的氣候好,但也畢竟是在夏日裡,日頭多少還是有些毒辣。

明樂眯了眯眼睛,擡頭了眼頭頂高懸的匾額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引路吧!”

“是!”女官屈膝,轉身引着幾人往裡走。

因爲在宋灝的書房呆的時間久了一些,明樂過來的時候就有點晚,其他受邀的客人已經到齊了,都聚在正殿裡喝茶談笑。

守在門口的小太監唱道,殿裡的笑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扭頭朝殿外看來。

外面的天光大盛,姿容絕豔的女子沐浴着金色陽光款步而來,舉止優雅,從容鎮定,萬衆矚目之下而神色不變,竟然隱隱會有一種高居雲端俯視衆生的感覺。

黎貴妃坐在中間的主位上,視野最好。

她的脣角始終帶着淡淡的笑容,雍容華貴。

明樂一路進了殿中,全不理會在坐的其他人,只對着黎貴妃的方向展露一個禮節性的笑容道:“德蒙貴妃娘娘盛情相邀,感激不盡。不過本王妃初來乍到,車伕不熟悉道路,倒是來遲了,讓娘娘久候,實在過意不去。”

其實她來的不算晚,不過以黎貴妃這種身份的人設宴,給面子的自然是全部要早到一個半個時辰的。

宮裡這些女人的習性明樂最是清楚不過,本來是不屑於解釋,不過想想還是先把該說的都說了,省的一會兒他們嚼舌頭。

“瞧瞧王妃這話說的,倒真是見外。”黎貴妃依舊是笑的溫和,豔光四射,“王妃初來大興,倒是本宮設想不周,應該派車子去接你的。”

“怎敢勞動娘娘宮裡的人。”明樂淡淡說道。

逢場作戲而已,脣角笑容揚起,絲毫也不怯場,在場的人看的卻是個個眼暈。

黎貴妃縱橫宮中多年,那排場氣勢從來都是把別人壓制的死死的,今天在這麼個黃毛丫頭面前竟然不過伯仲之間。

而此時,黎貴妃的心裡已經暗暗的起了惱意——

這個死丫頭迫死了她的女兒,可是如今到了她的跟前,卻是絲毫也不覺得心虛?

對於紀紅紗的死她本就耿耿於懷,這會兒見了明樂就在眼前,就更是恨的厲害。

偏偏這死丫頭還不識趣,到了跟前也不知道伏低做小。

黎貴妃心裡翻騰的厲害,不過面上卻是絲毫不顯,只就笑道,“好了,這會兒子人都差不多到齊了,單嬤嬤,時候也差不多,吩咐廚房往偏廳擺膳吧!”

明樂進來的時候就已經拿眼角的餘光看了眼,今日到場的客人加起來總共也不過十來個,幾位皇子妃,再加上以良妃爲首的四名應該是在宮裡位份比較高的妃子,個賽個的貌美,明樂只看一眼就知道宋灝蒐集來的資料所言非虛,這大興的皇帝的確是個好色之徒。

單嬤嬤領命去傳膳,黎貴妃便熱絡的拉了明樂的手在她身邊同坐。

你來我往的說了幾句話,也不過就是互相恭維罷了。

不多時,單嬤嬤就來回稟,說是宴席已經準備妥當了。

“本宮就是久仰大鄴的攝政王妃大名,所以想要見一見,今兒個略備了酒宴,順帶着請你們幾個都進宮來坐坐,大家隨便用些就好。”黎貴妃道。

“貴妃娘娘真是謙虛,誰不知道您小廚房的廚子手藝天下第一,今兒個倒是我們幾個佔了攝政王妃的光,有口服了呢。”蕭以薇笑道,笑容一如往常般溫和恭順。

“還是良妃的嘴巴甜,就會哄着本宮開心。”黎貴妃道,倒是和蕭以薇十分投緣的模樣,看的另外三位妃子個個難掩嫉妒。

黎貴妃善妒,並且又是個容不得人的。

明樂心裡略有詫異,雖說蕭以薇是紀浩淵引薦進宮的,但是現在她風頭大盛,按照黎貴妃的性子不該是要打壓的嗎?

念頭一閃而過,此時的情況已經不容明樂深究,黎貴妃仍舊是熱絡的親自拉着她的手起身去偏殿。

其他人都站起來等着,待到兩人先行出的殿門,這纔在後面跟上。

偏殿裡,十幾張小几已經沿着兩邊排開,開胃菜也提前上了。

主位上設了涼蓆,自是黎貴妃和明樂的地方。

按理說黎貴妃是主人,身份又是宮裡最高的,明樂是晚輩,原是應該推諉的,可是明樂卻就像是毫無所查一般,順理成章的坐了。

這一坐之下,其他人於暗中就紛紛變了臉——

這攝政王妃,是不是太沒有眼色了一些?

黎貴妃心裡越發的不舒服,面上還是一團和氣,引着衆人入座,剛要宣佈開宴,卻聽到院子裡有內侍高聲唱道:“皇上駕到!”

今日黎貴妃宮中招待的都是女賓,皇帝怎麼會突然來了?

明樂一愣,其他人已經連忙起身相迎,明樂自然也不能再坐下去,跟着起身的同時不知道爲什麼,她突然擡頭朝蕭以薇看過去一眼。

果不其然,迎着的就是對方好整以暇的目光,幾乎是挑釁一般的衝她挑了下眉頭。

“臣妾恭迎皇上!”黎貴妃含笑就要跪下去。

老皇帝大步走過來,一把扶住她的手臂將她拉起來,“愛妃不必拘禮,快起來。”

“謝皇上!”黎貴妃道,“皇上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也不提前叫人告知臣妾一聲。”

“朕也是剛纔路過你的宮門外頭,聽聞你這幾今日有客便特意過來瞧瞧。”皇帝道,說話間一雙渾濁的眼睛已經飛快的從衆人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了明樂身上。

明樂微微垂了頭,能夠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滿是探尋的意味,卻沒吭聲。

黎貴妃趕緊打圓場道,“可不是麼?大鄴的攝政王和王妃遠道而來,臣妾自是要略盡地主之誼款待一二的,順便叫幾位妹妹和皇子妃一起過來坐坐。”

“臣婦易氏見過大興國主!”話題引到這裡了明樂便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禮。

不過她一直微垂了腦袋,態度看似謙卑,實則是不想和這人的視線對上——

因爲她已經確定,既然是蕭以薇吹的枕邊風把老皇帝找來的,那麼接下來就絕對沒好事。

老皇帝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轉,可是她一直不擡頭,他也不得要領,再因爲對方的身份特殊,他更沒理由叫人擡起頭來給他看,這心思一轉遠就冷了場。

黎貴妃哪裡看不透其中玄機的道理,連忙笑道:“皇上,不知道您用午膳了沒有?這裡我們正要開席,若是——”

“朕剛從勤政殿回來,也正要傳膳呢,既然這樣,就厚着臉皮在愛妃這裡一起用了吧。”皇帝道,說着已經先入爲主的到了首席坐下。

他佔的是明樂的席位。

黎貴妃使了個眼色,單嬤嬤馬上又命人多擺了一席,纔要把桌子往上面擡,明樂卻是伸手攔了,“就在這裡吧!”

她可以和黎貴妃平起平坐,卻還沒有到皇帝跟前討眼嫌的道理,而且——

這老皇帝突然出現,後面不定還留着什麼後招在等着呢。

單嬤嬤看了黎貴妃一眼,黎貴妃暗暗點了下頭,她便依言把明樂的桌子擺在了主位下首第一席,緊挨着旁邊的蕭以薇。

她坐下之後,老皇帝藉着座位上的優勢纔將她的側臉看了個真切,一見之下渾濁的雙目頓時閃過一抹亮光,不過也只是瞬間他便移開視線。

宴會仍舊是黎貴妃主持,其他人都要賣她的面子,無論她說什麼都紛紛附和,場面倒是其樂融融,絲毫沒有因爲老皇帝的到來而受到影響。

明樂若無其事的坐在席上,神態很恭敬,只在話題實在是扯到她這裡的時候才應付着答一兩句。

一頓飯用到半途,蕭以薇突然藉着舉杯飲酒作遮掩道:“你今天進宮,還是隻帶了昨晚去東宮時候的兩個丫頭嗎?”

明樂心中微凜,恍然就先明白了什麼。

她側目看過去,目光微冷,裡頭夾雜了隱隱的怒氣。

蕭以薇見狀,就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的那兩個丫頭裡面有一個是會武功的,可是難道你沒發現,那丫頭已經不見好一會兒了嗎?”

黎貴妃設宴,席間都有專門的宮婢伺候,在場的客人每人就只帶了一個貼身婢女在身邊負責佈菜,剩下的人都在院子裡。

明樂帶進殿裡的人是長平,而雪雁則是留在了外面。

蕭以薇這話不可能是無風起浪。

明樂的心頭一緊,旁邊長平已經低聲開口道:“王妃,奴婢出去瞧瞧!”

明樂頷首,長平便悄悄躬身退下,從衆人身後快步往門口走去。

明樂側目看向蕭以薇,同樣是壓低了聲音道:“咱們之間的事情你衝着我來就好,我必定奉陪,可是我警告你,別動我身邊的人。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否則——若是我的丫頭會有什麼損傷,我會叫你十倍百倍的還回來的。”

“做什麼?你這是嚇唬我呢?”蕭以薇冷笑一聲,卻是有種勢在必得的得意,道:“看着吧,這裡可不是任由你呼風喚雨的盛京,我會叫你明白,什麼叫做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程下來脣角都掛着平靜的笑容,在旁邊的人看來好像就只是在閒聊一般。

黎貴妃自然知道事情不簡單,眼睛裡閃過些什麼——

蕭以薇竟然膽子大到把手段動在她的宮裡了嗎?

“娘娘!”旁邊的單嬤嬤自然也察覺道了,湊上來道,“需不需要奴婢出去看看?”

易明樂是個厲害的,蕭以薇雖然有些手段,但是黎貴妃的心裡也着實沒底。

要是在她的宴會上出事,勢必要給她惹麻煩。

她本來是想出面的,可是話要出口的時候卻突然改了注意,脣角牽起一個笑容道:“算了,看看再說!”

她是要爲了大局考慮不能隨便動手,可如果是蕭以薇出手的話——

她坐山觀虎鬥,何樂不爲?

單嬤嬤自是明白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皺了下眉頭,略一遲疑之下就聽得殿中原本十分和諧的宴會上有人怒聲斥道:“你這作死的賤婢,你是故意的吧?”

這一聲怒喝實在是太過突兀,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看過去。

卻是明樂這邊上首的第五個席位上,一身深紅色華服,珠玉環翠、妝點的十分華貴的的中年婦人柳眉倒豎在喝斥身邊替她佈菜的丫頭。

彼時她衣物的前襟上卻是被灑了一片湯水,略顯狼狽。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那丫頭連忙跪地磕頭。

而彼時站在她旁邊稍遠一步的則是剛好走過去的長平。

長平見到這個狀態一時茫然,心裡卻是立刻反應過來——

這是要壞事。

果然,下一刻那小丫頭就是淚水漣漣惱怒的朝她看過去,大聲道:“你做什麼要撞我?還污了我家夫人的衣裳,你——你——”

她說着就越發委屈的抹起淚來。

長平皺眉,趕緊的跪下去對着上首的位置磕了個頭,又對那婦人道:“夫人,奴婢只是剛巧經過您身邊,並不曾碰到這位姐姐。”

“你這是什麼話?難道還是本妃的丫頭攀誣你嗎?”那婦人怒道,眉目凌厲,卻是十分的霸道。

上首的皇帝皺了眉頭,道:“不過是兩個不懂事的奴才,戚氏你也不用動怒了,直接拖下去打殺了就是。”

那語氣閒適的當真就如同他所言只是草芥而非人命。

明樂自是認得那婦人便是榮王府的側妃,大名鼎鼎的戚夫人。

而同時卻看到旁邊蕭以薇煩躁的皺了下眉頭,明樂便知道,戚夫人所爲必定和她的計劃無關。

得了皇帝的命令,殿外就有太監快步進來要將兩人提出去。

“陛下!”明樂深吸一口氣,站起來對着坐上皇帝屈膝施了一禮道:“長平是臣婦的貼身丫頭,若是她有什麼不妥的衝撞了戚夫人,我代她向戚夫人賠罪就是,何必要喊打喊殺的壞了大家的興致?今日臣婦得黎貴妃盛情款待,若是這就在她宮中添了血光,倒是我對不住她了。”

她的語氣很冷漠,倒是看不出有多在乎長平這個丫頭的樣子。

黎貴妃聽着卻是險些氣結——

這丫頭居然禍水東引,想要她開口求情?

而也確實,這樣的情況,她想要袖手旁觀都不能。

“是啊皇上,既然那丫頭是大鄴攝政王妃的人,您總也要顧及着王妃的顏面,橫豎也不是什麼大事。”黎貴妃道,溫言軟語的勸着。

皇帝本來撂下的話也只是就着當時的形勢隨口一說,這會兒反應過來也覺得這樣處置了明樂的丫頭不妥當,剛要改口那戚夫人卻是不依了,眉毛一挑大聲道,“貴妃娘娘這是什麼話?不是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嗎?就算這丫頭是大鄴攝政王府出來的那又如何?她衝撞了我就可以當做沒這回事嗎?難不成就只有我們榮王府的人是好欺負的嗎?”

她的口氣很大,當着皇帝的面也無半分的收斂,隱隱的都能聽出幾分威脅之意。

明樂心裡冷笑,總算是知道紀浩騰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脾氣是從何而來了——

得了這樣的母親言傳身教,她還真就不能和這雙母子一般見識。

皇帝的臉色已經有些難看了起來。

那戚夫人卻毫不在意,繼續道,“皇上,君無戲言,既然您金口已開,還是不要反悔了。有罪不罰,如何證綱紀?”

說着又挑眉看向明樂:“你若是捨不得這丫頭,回頭本妃送你個十個八個好的頂上就是!”

言下之意——

她卻是針對長平的!

哪怕她是要爲了紀浩騰的事來針對自己,明樂也都覺得應當,可是現在,這戚夫人卻是口口聲聲都想要長平的性命。

這——

又是爲什麼?

“戚夫人,哪裡來的這麼大的肝火?”明樂盈盈一笑,舉步走過去。

兩個小太監本來已經到了長平面前,見她走過去,不敢近她的身就只能往後退了兩步。

明樂款步走過去,卻是越過了長平,將她擋在背後,把一個維護的立場表現的極爲分明。

她看着戚夫人滿面怒氣又閃着兇狠光芒的臉孔,依舊笑的從容自在,“戚夫人的丫頭本王妃可不敢隨意領受,所謂無功不受祿嘛。不過夫人你既然如此大方,一出手就能送本王妃十個八個的丫頭做抵償,眼下又何必在意這一身衣服?您若是真的心疼這身衣服,回頭本王妃叫人也做十身八身更華麗名貴給您做補償也就是了,何必非得要和我的一個丫頭置氣?”

戚夫人的衣物華貴,堪稱在場所有人中的翹首。

本來就有許多人看不上她這副做派,這會兒更是沒人會替她說話——

不過就是個側妃,仗着榮王的勢頭連黎貴妃都不看在眼裡,這樣的女人,早就該有人教訓教訓了。

“你什麼意思?難道本妃還缺這一身衣服不成?”戚夫人聽了明樂的話心裡雖怒,卻無半分妥協的意思,冷冷道,“東西都還是其次,可是這個丫頭當衆叫本妃難堪,這樣打本妃的臉面,卻是不能輕縱的!這樣有眼無珠的東西,留在你的身邊還不是辱沒了身份?不過既然你遠來是客,你今天開口求情了,我也不和你這小輩計較,便挖了她的眼睛,讓她長長記性,留她一條命吧!”

這女人,當真是毒辣的很,開口便要挖人的眼睛。

長平一驚,猛地擡頭看過去。

這一眼之下才叫黎貴妃和皇帝等人看到她的容貌。

其他的小輩無所察,皇帝和黎貴妃的眼中卻是瞬間掀起驚濤駭浪,馬上就明白了戚夫人何故要如此威逼爲難這麼一個小丫頭——

因爲這丫頭的眼睛,和那女人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黎貴妃心中大爲震動,旁邊的皇帝震驚之餘臉色卻是瞬間全黑,不耐煩的冷聲道:“不過就是個丫頭,既然她有錯在先,自然該要受罰,就如戚氏所言——”

“陛下,恕臣婦不能從命!”老皇帝的態度轉變讓明樂始料未及,擡頭瞥見他眼中深惡痛絕的神色也有瞬間的不解。

不過這個時候,什麼也比不得長平的性命要緊。

明樂的神色冷靜,看着座上那蒼老昏聵的一國之君,說話間卻是寸步不讓,“不是臣婦不給陛下您這個面子,陛下您是萬民之主,手握生殺予奪大權,您要誰死,誰就該死。可是今日便恕臣婦不敬,不能把長平交代給您處置,這其中道理應該不用臣婦再多言了吧!”

“什麼?你——你說什麼?”老皇帝愣了一瞬,用一種見鬼般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她。

這個丫頭是在警告他嗎?告訴他,就算他是皇帝,可她並不是大興人,這是——

這是不把他這個一國之君看在眼裡嗎?

明樂也不管他是怎麼想的,言罷她又看向戚夫人,脣角牽起嘲諷的冷笑,“戚夫人,做人凡事都要留一線,方纔到底是不是長平撞了你的丫頭,你跟本王妃都心知肚明。我不與你計較,你最好也是見好就收,真要在我面前耍起狠來,只怕——你還不夠身份!”

“你說什麼?”戚夫人的眼睛瞪得老大,幾乎是瞠目結舌,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明樂看着她,卻是笑了,“你要跟本王妃談禮法規矩嗎?那咱們現在就來好好的論一論這個道理好了。就算是我的丫頭不小心衝撞了你,可她畢竟也是不小心,可是你呢?你是什麼身份?竟然在本王妃的面前這般託大,禮法規矩也不顧?雖然在年紀上你是大了些,可是你別忘了,本王妃可是堂堂大鄴朝廷的攝政王正妃。真要論起輩分來,我國皇帝與貴國的陛下也是平起平坐的,我夫君可是天子的皇叔。就算我國秉承着天下和睦的態度有意和貴國交好,也就算我夫君和榮王殿下同爲兩國攝政王,可是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榮王府裡區區一個側妃罷了,也敢在我面前自稱長輩?方纔在黎貴妃那裡,你見到本王妃不起身見禮,本王妃看在貴妃娘娘的面子上並沒有和你計較,於是你便這樣的不知尊卑不懂禮數?這是蹬鼻子上臉?覺得本王妃好欺負是嗎?還是你們大興一國的規矩就是這樣,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明樂的話越說越難聽,半分餘地也不留。

戚夫人聽的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指尖顫抖指着她,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

這麼多年,她藉着榮王的勢頭在這帝都之中可是過的風生水起,哪怕是黎貴妃也要給她三分臉面,何曾被人指着鼻子罵過?

偏偏明樂的每一句話還都卡着禮法規矩,聽着狂妄,卻是每一句都在點子上,讓人要反駁都覺得不好措辭。

滿殿的人眼珠子都幾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全都忘了反應,只就直愣愣的看着眼前這個盛氣凌人的攝政王妃。

明樂看着戚夫人伸到面前來的手,冷哼一聲,來者不拒的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戚夫人養尊處優慣了,身子很虛,被她一把拽住直接強行按回了座位上。

所有人都只是看着,並不知道這個氣勢凌厲逼人的攝政王妃到底要做什麼。

戚夫人自己更是半天沒反應過來。

明樂把她按回座位上,又撿起地上落着的那隻碗親手盛了半碗湯遞到旁邊戰戰兢兢的跪着的小丫頭面前,冷聲道:“拿着!把你之前正在做的事再做一遍!”

那小丫頭早就被她的氣勢嚇的魂都沒了,幾乎是出於本能,連忙就捧了那碗,卻是六神無主瑟瑟發抖的跪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本王妃的話你沒聽見?”明樂冷冷的掃她一眼。

小丫頭一顫,連忙爬起來。

她之前是剛好作勢要把盛好的湯遞給戚夫人用的,也是這會兒便彎身過去,身子有點抖的擎着湯碗。

明樂挑眉,對長平使了個眼色,不需多言長平已經會意,爬起來作勢走過去的樣子往她身上撞了一下。

彼時那小丫頭是側身站着的,長平撞過去,她手裡碗一抖就灑出些湯水來,但是湯水潑出去的方向卻不是戚夫人的前襟,而是大半倒在了桌子上,又濺出一些在戚夫人的裙襬上。

“你到底是要做什麼?”戚夫人莫名其妙又被潑了一身的菜湯,頓時就忍無可忍的嘶吼起來。

“做什麼?讓陛下和貴妃娘娘看看,到底是不是本王妃的丫頭撞了你的婢女啊!”明樂道,繼而扭頭看向座上還沒有回過神來的皇帝道,“陛下您看到了,依照方纔的情形,如若真是我的婢女撞了戚夫人的丫頭,這湯水可不該是潑在戚夫人的前襟上,分明就是這個丫頭故意潑了戚夫人一身的穢物,卻還要反過來陷害我的丫頭。本來我是客人,也不想把事情鬧成這樣,既然我拉下臉面的賠禮道歉戚夫人不肯受,那麼現在,就請陛下做主,還我的丫頭一個公道吧。否則傳出去,豈不是成了你們大興一國的待客之道有問題了?沒得叫人笑話!”

皇帝的臉色鐵青,這會兒也無話可說。

戚夫人想說什麼,可就算是想耍橫也覺得橫不過人家。

最後,皇帝擺擺手,“把戚氏的丫頭拖下去杖斃,這樣的包藏禍心的奴才,萬死也難辭其咎!”

那小丫頭身子一軟,連呼救也不會,直接就被拖了下去。

戚夫人的臉色慘白,一直沒有完全回過神來,黎貴妃剛要開口打圓場,明樂卻是再度冷笑一聲,揚聲道:“陛下,那個丫頭是被杖斃還是挖眼我沒興趣知道,可是御下無方的戚夫人,我卻是需要陛下給一個交代的。”

她竟然是要動戚夫人?

所有人都錯愕不定的瞪大了眼,而明樂卻是無所畏懼,目光微閃看向遠處的蕭以薇——

她就是這般有恃無恐,她就是要把事情鬧大,如果蕭以薇能收到她的警告趁早收手最好,否則如果她真的敢打雪雁的主意,那麼她也絕對會叫那女人悔不當初。

她的人,誰也不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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